許諾二嫁的對象就是寶寶的娘——袁文念,袁文念是個秀才,家中的獨女,袁家是書香之家,幾代單傳,到她這一輩的時候,袁家二老身子不好,雖然是生了一個女兒袁文念,但是從小身子骨就不好,吃著藥罐子長大的。好不容易挨到她長大成人,中了秀才,二老竟雙雙先後去了,袁文念成了孤家寡人一個。


    袁家二老在世的時候,為袁文念定下來一門親事,男方比她小兩歲。等袁文念守完三年的孝後,年齡也不小了,男方彭家竟然也一直等著。所以除了孝後三個月,就親自請了媒公上門提親了,彭家家裏條件是比不上袁家的,但是家裏的教養卻很是不錯,男兒家該學的東西是一樣也沒有落下。彭氏本身長得也不錯,識得些許字,為人也是好爽落落大方的。


    彭氏嫁給袁文念的時候,已經18歲了,兩家的親事是一早就定好了的,本應該早早地就出嫁的,隻不過正在準備的時候,袁家居然出了白喜事,所以不得不耽擱了三年。


    也因著這層緣故,袁文念待彭氏非常好,兩人談得上是琴瑟和鳴了,妻夫相敬如賓,甚至比當年的袁家二老的感情還要好——袁夫人和她的夫郎本就是表姐弟,從小一起長大的,青梅竹馬。感情一直都很深厚,後來親上加親,舉案投眉,羨煞旁人。可惜都是命薄,沒有福氣相伴到老。


    袁文念喜愛寫字,彭氏就在一旁紅袖添香。袁文念從小就喜歡讀書,達到了廢寢忘食的地步,所以小小年紀就中了秀才,這在當地幾乎可以算得上是獨一份的了,彭氏也很喜歡讀書人,故此毫不猶豫的在袁文念守孝的時候派人上門來退親怕耽擱了他的時候,毫不猶豫地拒絕了,甚至是讓他母父轉告袁文念,既已定下親事,那就生是袁家人,死是袁家魂。


    袁文念也被這個執著的男子打動了,以至於後來有更好的機會攀的高枝的時候,沒有一絲想法地推辭了。兩人成親後,小日子倒是過得非常美滿,隻是有一點不足的地方,就是袁文念幾乎每天都不能斷了藥。袁家家底雖厚,但是也禁不住每天昂貴的藥材,袁文念覺得不能一直這樣下去了。


    但是,她除了會讀書,基本上什麽事情都不會,以前家裏的庶務都是由母親打理的,守孝三年,自己勉強顧得上自己,家底也花去了大辦,除了一早就準備好的聘禮,也沒有什麽可以拿來開銷的。


    秀才找事做,手不能提肩不能抗,什麽都做不了。去教幾個學生,她自己的身子又受不住。除了科舉這一條路,竟然是沒有其他的辦法了。


    好在原本袁文念也是打算等著要考舉人的,這下就更加確定了,下定決心一心一意地隻顧著讀書了。


    彭氏的嫁妝不多也不少,畢竟彭家也不是什麽富庶之家,家裏的孩子多,就顧不上一個外嫁的兒子了。彭氏自己又是一個要強的人,從不主動向家裏開口,隻是把自己的嫁妝都拿出來家用,還要緊著袁文念的身子,什麽都要先想著妻主。


    當下的男兒家,會做生意的有,但是畢竟在少數。況且,讀書人都是重麵子的,不喜自家的人在外麵拋頭露麵,雖然彭氏在家的時候家裏也曾教過怎麽管家、看賬本、管理鋪子,但是不能出門什麽都幹不了。彭氏也明白,就算袁文念答應了他出去經營一個小生意,他也還是放心不小袁文念一個人在家裏的,她生來就是要人照顧著的。


    於是,隻好偷偷摸摸地繡些大件出去賣。彭氏的繡活談不上頂尖,但是貴在細心且交貨快。一般一個大件平常要得三個多月左右才能完成,但是彭氏一般不到兩個月就能交貨,而且質量不比別人差,這樣一來,他的“生意”就越來越好了,前夜越得越多,生計基本上是可以維持住了。


    但是他的身體卻也一步步垮掉了。


    彭氏和許諾是熟識的,兩人在同一個繡坊裏,經常的見麵。許諾的事情,彭氏是一清二楚的,他覺得這個男子生活的太苦了,好不容易跳出了許家的火坑沒有幾年,卻又被“抓”了迴去,沒辦法,這個世道,對男子就是這麽不公平,一個男人,要獨自一人在外麵生活,是一件很艱難的事情,就算當時土財主為他留了後路,留下不少錢財,但是卻忘了,許家一家都不是省油的燈,怎麽會放過這個小綿羊?


    許諾感激土財主給了自己幾年的安靜生活,於是在家為她守了一年,許家看在錢財的麵子上,也沒有與他過多的計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罷了。


    許諾和彭氏關係好,他不缺錢,許家隻是扒拉了一大半走了,但是還有一部分他藏了起來,誰也不知道,至於他為什麽不把所有的都藏起來——許家的人不是傻瓜,相反個個特別精明,要不是他們滿意的數額想必許諾的日子更是不得安生。但是彭氏很缺,所以他總是接了很多活兒,有時候許諾看他完成不了的時候,會幫著他做一點,一來二去,兩人的友情就更深厚了。


    沒有過多久,彭氏懷孕了,這下,先前過度勞累的後遺症就來了。


    袁文念隻是一個柔弱的書生,身體不好,什麽事情也幹不好,先前一個人的時候沒把自己折騰死也算是自己命大,現在家裏有一個孕夫,她完全已經束手無策了。彭氏並沒有怪她不好,隻是怪自己大意,為什麽沒有顧著自己的健康,導致現在家裏成了這樣一個局麵。


    彭家夫主——彭氏的親爹上門來住過一段時間,照顧著兩個、哦,不對,加上肚子裏的一個是三個人,沒過多久,身子也吃不消,彭氏不能為了自己的家又讓上了年齡的爹爹操勞,就讓他迴家了,隻自己生受著,卻也越來越煎熬。


    許諾經常來看他,幫他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他也想過借錢給彭氏,但是彭氏死活不要。


    直到彭氏懷孕八個月的時候,他漸漸感覺到自己的身子已經不行了,甚至能清楚地感受到自己的生命在一點點的流逝。這個時候,他卻更擔心的是肚子裏的孩子是不是能活下來。彭氏瞞著所有的人偷偷地去了醫館,看病的大夫也束手無策了,大人和孩子,隻能活一個,因為現在彭氏本來營養就跟不上,肚子裏的孩子又是個厲害的,不斷地從父體汲取養分,所以彭氏越來越衰竭了。


    彭氏盼了這個孩子盼了這麽久,怎麽舍得放棄?這是他和妻主的心肝寶貝啊!且不說他的妻主袁文念在得知有了這個孩子之後多麽的欣喜若狂甚至是馬上跑到袁家的列祖列宗麵前告訴了他們這個好消息,就是他自己,在得知寶寶的存在後也覺得生活多了一點希望和盼頭,總算是對得起妻主的厚愛了。


    如果是孩子和他隻能活一個,他當然毫不猶豫地選擇孩子!


    彭氏迴家後依然什麽都沒有表現出來,袁文念雖然感覺到有不對經的地方問了夫郎他說沒事後也沒有想太多,囑咐他好好休息,自己做了不倫不類的飯菜送給他吃——彭氏不舒服的時候,袁文念一般都會主動的接下這些她不熟悉的家務事,雖然做的不好,但是還是讓彭氏的心裏無比的熨帖。


    妻主越來越好,彭氏越來越舍不得,但是他也知道自己的時間也不多了,得為自己的後事做好安排。彭氏先是找來自己的爹爹,如實向他說明了情況,彭主夫聽後痛哭流涕,為自己的兒子命薄而感到十分的悲痛,但是也不得不打起精神為兒子想辦法。


    後來就這樣,許諾在他臨盆的前兩個月,嫁了過來做平夫。


    彭氏挺著肚子跪在地上求他,說自己的妻主是個好人,會好好對待許諾的,他實在是放心不下自己的孩子和妻主,沒有別人可以相信,隻是信任許諾。


    許諾終究是要嫁人的,許家陸續揮霍完了土財主留下的銀錢,下一步肯定是又要想法子在他身上做幺蛾子,要想擺脫許家的壓榨,許諾隻有嫁人這一條路可以走。


    許諾的名聲和身份,再嫁的話,也沒有什麽好的範圍可以選擇。


    許諾對許家,也是一步步地早就死了心,不抱任何希望,許家於他,也隻是個暫時容身的地方……


    但是許諾不想,不想介入別人的家庭和生活,就算是知道了彭氏命不久矣,但是他和袁文念的情分,他是怎麽也插足不了的,也不舍得不想插足進去……


    他心中的那個人,現在已經不知道在哪裏了,郭家搬走了之後,再也沒有聽過他們的消息。


    那麽,嫁給誰,對他來說,都是一樣的罷了……


    袁文念也不同意,她曾經發過誓,一生一世,隻會有彭氏一個夫郎,但是現在彭氏居然快要去了,袁文念悲痛欲絕,死守在他的床邊不肯離去一步……


    甚至想著,若是彭氏就這樣走了,那她一個人活著有什麽意思?讀書考舉人又有什麽意義?不如隨著他一起去了倒也好,生同衾死同穴……


    “但是還有我們的孩子啊……”彭氏也舍不得,但是他要讓袁文念活下去,讓她看著自己的孩子長大成人,或者娶夫生子,或者嫁人,這樣,他在地底下也能安心了,“許哥哥是個好人,把你們交給他我很放心,我知道你對我的情意,我也知道你放不下我,但是,妻主,求求你,想想我們的孩子,想想他,你就讓我走地安心點吧……”


    袁文念對許諾根本沒有什麽印象,雖然許諾已經來過她們家很多次,但是她的眼中隻有自己的夫郎,現在彭氏有了這樣的念頭,且天天在她耳邊祈求,甚至不惜拿自己的身子來脅迫,她覺得自己的生活已經糟的不能再糟了……


    世間安得兩全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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