婁藍畢竟是演戲出身。


    她就算是再緊張,邁步走進老宅的姿態也是極力坦然的。進了客廳,婁藍就當先看到陳媽,梁伯剛剛一直在外麵幫忙,婁藍沒來的及同他打招唿,但遇到陳媽,她便立刻朝陳媽點頭致意。


    客廳裏人很多,大多都是女賓,有幾個她都在上一次家族聚會上見過,認出是閻家的親戚。另外一些有幾個她也都能認出來,更多的還是太太模樣的人,婁藍一邊往裏走,一邊禮貌的朝她們致意。陳媽也看到了她,立即走了過來,毫不避諱的拉住她的手說:“婁小姐,多日不見了,你又瘦了些。不是說五點鍾就能到麽?”


    “路上耽誤了一會兒。”婁藍笑著說:“陳媽,許久不見了。”


    “老爺子和老爺、夫人都在樓上呢。”


    婁藍點點頭:“那我先上去,清霄說是一會兒就到。”


    陳媽鬆開手,她便提著裙擺上了樓,大家都在二樓的休息室說話,婁藍對這個家庭非常熟悉,走到休息室門口停頓了一下,幸好地板上鋪了厚地毯,她的高跟鞋聲融入地毯裏,沒有人能聽到她的到來。老宅的隔音做的很不錯,婁藍沒能聽到裏麵的聲音,於是深吸一口氣,整理了一下發絲,緊張的咬了一下嘴唇之後馬上肅了肅表情,恭順的敲了三下門。


    屋子裏沒有聲音,但不一會兒門開了。開門的是廖慕萱,兩個人目光交匯,婁藍隻覺得小姑娘的笑容讓她心頭暖暖的,便衝她溫柔一笑,才抬眼往屋子裏看,就看到閻老爺子坐在主座上喝茶,旁邊坐了不少人簇擁著他,閻懷信和廖語晴都坐在他的下手位,一家都穿上了宴會的禮服,俱是光彩照人,哪怕屋內光線陰暗,也遮不住這些人身上的光彩。


    陳媽把婁藍迎進屋子,婁藍恭恭敬敬的給閻老爺子等人挨個問好,老爺子身體硬朗,這次生日宴在他看來,是閻家借他之名向眾人展示他們已經迴歸的信號,因此他心裏對婁藍的重視之心並不如廖語晴,不過是為了自家大孫子喜歡她,他也能對她露出個笑臉,表示接納。


    閻懷信仍舊是那副不願理事的模樣,老神在在的喝茶,他年紀大了,曾經的雄心壯誌隨著自己身體的衰弱飄散無煙,現在所求的,隻是家庭的團圓平安。


    家裏兩個主事的男人都沒有多說什麽,婁藍淺淺鬆口氣,提著心趕緊對廖語晴低頭致意:“阿姨您好。”


    再見到廖語晴如此精神華貴的模樣,烏黑的頭發光滑挽在腦後,肌膚潔白似雪,碩大的寶石耳墜和項鏈襯得她整個人跟著一起熠熠生輝,那種富貴氣象,和當初那個躺在醫院裏鬱鬱不歡的婦人簡直不像是一個人。


    廖語晴抬起深深的雙眼皮看了她一眼,先看她的妝容打扮,確定她是盛裝而來,打扮得體之後,語氣好了一點:“怎麽來的那麽晚?”


    大家族都是相當重視時間的,婁藍知道自己沒辦法辯解,隻好承受來自一個又一個人的責問:“路上耽擱了一會兒。”婁藍微微低著頭,雙手拿著小手包,恭順的放在身前,表現的十分聽話。廖語晴也沒有別的話跟她說,得她一句解釋就點點頭,讓陳媽帶著她到旁邊坐下,隻是時不時地,總要用視線的餘光瞥她一眼。


    這個婁藍……哎,也難怪她兒子動心,確實長得討人喜歡。從前她在自己麵前都是素服淡妝,她也就是覺得她清婉了些,電視裏她化個妝打扮打扮,看起來精致漂亮,現在這人站在自己麵前,穿了一身華貴的禮服,竟有滿身的清貴之氣,哪裏能看出來同婁家那些小門小戶的人家來自同一個家族。


    “爺爺,爸媽,我迴來了。”耽擱了一會兒,閻清霄也總算按時趕到,他先同長輩們問好,視線一偏看到婁藍,兩人的目光碰撞,婁藍隻覺得心裏一下子就踏實了,想要衝著他笑,更想撲到他懷裏,但她趕緊克製住,沒有同閻清霄多說一句話。


    這時候時間離正式開宴也相差無幾,閻清霄、閻懷信扶著閻老爺子,後麵跟著廖語晴,婁藍等人就共同下樓去。


    樓下大廳裏已經有了許多客人,廖語晴慢了一步,她旁邊站著廖慕萱,可她鬆開廖慕萱的手,然後對婁藍說:“你跟著我。”


    婁藍愣了一下,就見廖語晴繼續往下走。她目光往迴望過來的閻清霄那裏轉了一下,閻清霄衝她點點頭,她再看廖慕萱,廖慕萱嘴角帶著大大的笑容,落後一步讓婁藍跟上。


    她趕緊快走兩步,追上了廖語晴,走到下一個樓梯口拐彎的時候,廖語晴拉住了她的手。


    婁藍的手顫了一下,就聽廖語晴在她耳邊說:“你們啊……”


    “阿姨?”


    “真是不是冤家不聚頭。”


    婁藍不知道該說什麽,她也沒有機會說話了,再多走一步,樓下眾位賓客映入眼簾,他們都抬著頭,看著閻家人這些俊男美女,踩著燈光緩緩走來,仿佛從天界降臨了人間。這些人之中不乏大人物,但在閻老爺子麵前,再大的人物都隻能算是小輩。閻家為華國的開國事業付出了無數的金錢和鮮血,那些逝去的先烈們,傳說中的故事裏都有閻家人的身影,他們這樣的商賈巨富,在華國建國後遭受迫害,不得不將事業家族及時轉移到a國,在等到華國局勢漸漸平緩之後重新帶著光環迴國,又貌似“輕而易舉”地建立了一個商業帝國。這樣的人家,擁有這樣的魄力和心胸,是華國上層人物的長輩們都要舉起大拇指讚歎一聲的。如今閻老爺子的生日宴,誰敢在這樣的時候帶出別的表情,就算有人因為認出婁藍略微詫異,也沒人敢表現出來,至少在閻老爺子麵子,人人都是麵帶歡笑和祝福的。


    樓下賓客光華流彩,樓上眾人心思各異。婁藍在廖語晴旁邊,被她拉著往下走,脖頸和後背都挺立端莊,目不斜視。她經受過嚴苛的培訓,一舉一動無不高貴且合宜,不用刻意表現,她就同閻家人融為一體,仿佛她也生來帶著光環,仿佛她從不曾在汙泥裏掙紮生存。


    閻老爺子下了樓,男賓們自然都紛紛上前問好,女賓這邊有廖語晴照應,恭維誇獎的話紛至遝來,“語晴姐今天太美了。”“真是光彩照人!”……婁藍被女賓們圍住,她便微微側頭朝廖語晴看,卻見廖語晴不知何時已經是滿麵笑容。


    “咦,這不是大明星麽。”人們早就認出來婁藍,“大明星”,她們這些太太們對娛樂圈也是熟悉的,自然早就知道她的身份,即便是不熟悉婁藍的,聽別人喊一句大明星,也自然而然知道這是一個戲子。


    “這位是?”


    “你不知道啊,就是她,跟閻家大少炒緋聞的那個。”


    “就是她啊,長得真是漂亮,閻家大少怪不得會喜歡。”


    “就是娛樂圈一頂一的漂亮好看,不然人家哪裏能看得上。”


    “也是,我們家老二也喜歡這一口,都說這種看著漂亮清純的最勾人。”


    “你看她那身段,那一舉手一投足,真是好看,不愧是明星,這皮膚也不知道是怎麽保養的,跟了閻家大少爺,也算她有福氣,隻是可惜了,我原來還挺喜歡她的,覺得她性格好,哪裏知道,她也……”


    “她怎麽會來這裏?不是說隻是節目組炒作麽,她不會是哪家的小姐吧,跟那個陳家的陳笙一樣,到娛樂圈玩玩的?”


    “那怎麽可能,婁家你不知道麽,不是什麽大家族,就是這兩年躥起來的暴發戶,好像是靠煤炭發的家,具體怎麽樣不知道,不過這個婁家可不怎麽樣,前陣子這個婁藍和家裏斷絕關係了,你不知道?”


    “要真是這樣,那她能來這裏,可就有門道了,你們不知道閻家最近要收購婁家麽?”


    這些太太小姐們,對婁藍的出現都很意外,她們離男賓遠一點,說話也就不忌憚,悄聲細語的在下麵交流情報,對於婁藍這麽個人,她們了解不多,雖然對她談不上敵意,但也絕對不喜歡。婁藍對這些人來說,不過是豪門世家一點香豔傳聞的參與者,激起的隻是她們的八卦的心腸。


    隻是八卦歸八卦,廖語晴對婁藍的態度,實在叫她們都看不清摸不透。從前這些太太們聚會的時候也同廖語晴說過婁藍,當時她對婁藍的態度無疑是反對的,怎麽轉眼間,廖語晴就能拉著婁藍的手下樓,兩人這樣親密的態度,著實讓人吃了一驚。尤其是跟廖語晴關係較好,素來喜歡同她交流的幾個姐妹:廖語晴不是特別不喜歡婁藍,巴不得婁藍離他們家遠遠地才好麽,她們見到婁藍上了樓,還以為她會狼狽地被攆出來,怎麽居然這麽一會兒的功夫兩個人就和好如初,這場景讓等著看大戲的她們都隱隱的暗自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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