閻清霄這樣驚惶失措,婁藍反而鎮定下來,用親吻安撫下他四處流竄的張惶。


    她故意沒有繼續問下去,讓他抓著手,大概是這一天實在太累了,閻清霄沒有力氣掩藏一切,壓抑已久的情緒早已經淩亂,他早已經不是那個天地崩於身前而不變色的男人。


    “我感覺自己大概是做了一個夢,夢裏是我們的前世,那個時候我沒有保護好你,讓你出了車禍。”他低聲:“然後我醒過來,精神失控,一直都瞞著別人在做康複,我忘不了從前,總是想起來那些事……等我病情基本穩定的時候,我就來找你。”


    “這段時間我總是反反複複的做噩夢,失眠,想起從前的事……雖然在吃藥,可是完全不行的。”


    “清霄,你想起什麽?”


    他沒出聲。


    “是關於我的事?”


    他還是沒有聲音。


    婁藍沉默了一會兒,有點點了然。


    她這輩子醒來的時候,也不應是沒有恨的。


    但那原本應有的恨,早在她作為魂魄飄蕩時,看到閻清霄在她墳前落下淚來的那一刻就消散了。


    她那時才明白,他是不想她死的,也是為她傷心的,這麽長時間的分別,不是她一個人沒有忘記從前,他也一樣沒有忘。


    於是她釋然了,身體消散在墳前的時候,以為下一世是嶄新的,卻沒想到她等來的是一次重生。


    可閻清霄不一樣。聽他的敘述,閻清霄似乎根本沒有作為魂魄的緩衝時間,他一直帶著悔恨生活,也許在上一世就有了精神問題,重生遭受了猛烈的衝擊,才讓病情演變的如此嚴重。


    “清霄,你知道麽,你根本不用自責。”


    閻清霄有了一點反應,緩緩抬起頭,看著她翕動的唇。


    婁藍被他看得眼睛又發酸,苦笑了一下,想用手摸摸他的臉頰,可他緊抓著她的手不放。婁藍淺淺動了一下,見掙紮不脫,索性並不動彈。


    “我沒有怪過你。”


    她還想伸手摸摸他,於是試著縮了一下手。


    他被那小小的逃脫的動作嚇到了,根本聽不進她的話,一下子撲倒她,把她禁錮在自己的懷裏,婁藍被他圈在懷抱中,被他那樣酸澀的目光盯牢,登時不敢再動彈。


    她心想,自己大概是傻的吧,但怎麽閻清霄比她還要傻呢?她以為自己矯情,不夠理智,但閻清霄就是太理智太精明,所以他把一切想的太清楚,遇到這種沒辦法想明白的事情,就把自己折磨的整個人都崩潰掉。


    “對不起……是我不好,我不該瞞著你,可我也說不出來,我不知道該怎麽對你說……”


    “你生氣了麽,你知道我不是故意的,我隻是怕失去你……”


    “我醒過來的時候以為自己是瘋了,但我本來就瘋了,所以好多時間我都搞不清自己在做什麽,我拍電影,那些電影都是拍過的,我新結交的人,都是故人,我好久都不敢打探你的消息……我怕,我真的太怕了,我怕一切都重新來過,可是你已經不在了。”


    “我騙你和我結了婚,你怪我麽?”


    “我知道你會為了這個病嫌棄我。”


    聽他委屈的說“嫌棄”這兩個字,眼中全是小心翼翼,甚至有自卑的神色,婁藍的心髒一下子縮起來,心疼的眼淚幾乎要滾出來,之前的那些試探和好奇全都不見了。


    她也根本沒有一星半點的嫌棄他。


    精神疾病若是犯了有多可怕,她並非一無所知,但她就想像這樣陪在閻清霄身邊。要說希望能陪他到天長地久,那其實是老天才能管的事情,她也知道這想法不現實,太矯情。大概她能陪他走多遠,就盡量走多遠……她被閻清霄抱在懷裏,聽他絮絮碎語,像是說給她聽的,又像是自言自語。


    “我也知道這樣拖著你不好,很多時候也想過放棄。可能哪一天我因為這個病忘了一切,忘了什麽都無所謂,反正也沒關係,就是死了都沒關係。”


    婁藍伸手捂住他的嘴:“別說死。”


    天災*,病痛蒼老,在這些麵前,你我都是螻蟻。


    他也是怕的,被想象中的畫麵弄得有些失控,手抓的婁藍都覺得絲絲疼痛:“我也不想死。我好不容易……才跟你在一起。”


    臉上一涼,婁藍眼睜睜看著淚水滴在自己臉頰上,麵前男人的臉頰晶瑩蒼白,他原本高潔似天山雪峰,如今哭得卻像是個受了委屈的孩子。


    “我好不容易……才娶了你,我還想和你白頭偕老,跟你好好過下半輩子,我是這麽想的,我原本是這麽想的。”


    “我也是,我也是,你放心,我們都會好好的。”大概是閻清霄的恐懼衝淡了婁藍一貫的羞澀和拘謹,她說出這句話的時候看著閻清霄的眼睛,眼神清亮,神色鎮定,用她的沉穩安慰他的驚慌,她也像是一夜之間就長大了,抹去他淚水的手很涼,卻很穩。


    閻清霄似乎被她的鎮定安慰到一點:“可我的病……你說過你不喜歡身邊親近的人有這種病,你說過你覺得累,你不喜歡,我知道你不喜歡的,可是我控製不住,我從前的脾氣沒有這麽差的,我也不是故意吼你,我不希望你覺得那個家不好。”


    “sophie是我的心理治療師,她一直在幫我控製,我一直有在吃藥調節情緒的……有時候我看到幻覺,雖然看到了,可我知道那些都是幻覺。”


    “你不能離開我,藍藍,我隻有你,隻有你……”


    他哽住了,眼淚流下來,婁藍擦去一滴又落下一滴。


    兩個人一時間都說不出話來,喉嚨又酸又痛,太陽穴漲漲的痛,連同大腦也在跟著發酸。


    他承受這壓力實在太久了,事後婁藍從sophie那裏了解了情況,想想都覺得嚇人。這種事情又不是什麽能輕易宣之於眾的事情,他隻能逞強硬撐。


    閻清霄不是別人,他是舉世矚目的明星,閻家商業帝國的繼承人,閻家嫡長孫。這樣的人物,誰會知道他竟然在一直默默承受著這般的痛苦呢。


    可他一直在受這樣的煎熬,婁藍陪在他身邊這麽久,居然都沒有察覺到。


    婁藍憐惜的連心髒都要碎了,用力抱住他,讓他安心的把頭放在自己的頸側:“沒關係,這些都沒關係,隻要你在我身邊我就足夠了,清霄,沒關係的。”


    兩個人這樣摟抱著許久,閻清霄的背依然在微微顫抖。


    窗外依然黑朧朧的,婁藍卻沒由來地覺得自己一直懸在半空中的心終於放了下來,她十分安心,有這個男人在自己懷抱裏,躺在她身上,她就仰著頭,看著黑乎乎的天花板發呆。


    閻清霄一直緊緊抓著她的手腕,半天都沒有聲音,好久才低聲問:“你會不會怕我?”


    “不會。”婁藍很快的迴答,又慢慢道:“我會一直陪著你。”


    “要是你嫌棄我……我不知道該怎麽辦……”


    他抬了抬身子,婁藍後知後覺的朝他伸出手,閻清霄看著她的動作愣了一下,但那一刻他再沒有感到任何的驚慌,他順著她的手臂重新把她抱在懷裏,感受到擁抱的充實和喜悅。


    好像是在上輩子他失去了她之後,他的懷抱便一直是空的,一直等待有人將他填滿。


    他那麽高大,她脆弱而嬌小,兩個人身量相配,抱著婁藍把臉埋在她發絲裏的閻清霄,這時候隻像是一個找到重要寶物的大孩子。


    這擁抱的感覺那麽踏實、火熱,婁藍的身軀是真實的,是柔軟的。他不止擁抱著她,相反的,他似乎躲在了她的懷抱裏。


    他覺得隻要他一直躲在這懷抱當中,就永遠都不會犯病,永遠都不會忘了她。


    和所愛的人緊緊的擁抱,胸口緊貼,緊的兩個人好似要合成一個人,婁藍不是沒有感受過這種喜悅。


    但這一次的感受和以往都不一樣。


    他在她麵前,再也不是那個強撐著的緊繃的人,而她也一樣。兩個人最大的秘密都不再是秘密,感受到彼此的心跳,觸摸到對方的體溫,這一切讓他們都荒唐而可笑的暫時忘記了憂愁和病痛,心裏滿滿的隻剩下感激。


    婁藍反複的摩挲他的臉頰,摸他短短的柔軟的發絲,安撫著這個因為坦白而變得虛弱的神靈一般的男人:“我陪你去看醫生。”


    閻清霄抿著嘴,緊緊皺著眉毛搖頭,他不是十幾歲二十幾歲的天真少年了,在演那些為了愛情生生死死的角色時偶爾都會覺得幼稚可笑。可他並不是那麽怕死的人,他隻怕她離開他。


    恐怕這個男人這輩子都沒有這樣脆弱過,婁藍把男人摟在懷裏,感受他的顫抖後,才知道原來他也有如此害怕的時候。


    “萬一我再也治不好呢……你不在的時候,我一直都在積極的治療……可他們都沒辦法,我不能讓你看到這樣的我。”


    他現在這樣,自己是幾乎已經明白他病情的嚴重性了。可是婁藍這樣心疼的把他抱在懷裏,總還有點想要撒嬌的別的念頭,但病情這件事就像懸在兩人心中的大山,萬一婁藍真的接受不了這樣的他呢?萬一呢?


    他是連這一點點的萬一都承受不了的。


    婁藍搖搖頭。


    她從前沒覺得閻清霄是這麽患得患失的人啊,可她不知怎地,突然就很了解男人的想法。病痛來臨的那一刻,其實恐懼不是主要的,自責和悔恨才是。


    “我陪你去,好不好?”婁藍摸了摸他濕漉漉的睫毛,捧著他的臉頰讓他看著自己,“好不好?”


    ------題外話------


    人長大了,就越來越孤獨。


    好比過生日也沒有人說一聲生日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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