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露瞥她一眼,無所謂的說:“映雪閣的丫鬟這麽多,不缺我一個,我又不是沒讓別人不去做事?”


    紅伶忍著氣道:“你是過來打點夫人的起居的,不是光吩咐別人做事就行了,你看看你的態度,一點兒收斂都沒有,要是被人告了去,你要怎麽辦?”


    紅露哼了一聲:“別這麽一本正經的訓斥我,好似你有多忠心似得,你不也在心裏看不起那鄉野丫頭嗎?”


    紅伶蹙了眉:“她現在是將軍的夫人,容不得你我來置喙。”


    “夫人?”說道這個紅露來氣,跳下床道,“你有見過這麽粗俗、沒有禮數的人嗎?昨天當著那麽多人的麵哭,今天又當眾吐了,哪家的閨秀會像她一樣這麽粗鄙!還讓我去伺候她?紅伶,我寧願去服侍你!”


    紅伶被她說的臉色發青,及到最後更是難看:“這些話你以後不要再說了,她是將軍的夫人,也是欽賜的一品誥命夫人,而你我都是下人,若不是夫人嫁來了將軍府,你我還都是二等丫鬟,哪像現在不用做重活。”


    紅露噎了一下,不服氣的說:“那她能嫁給將軍,還是積了八輩子的福呢!原本就是一普通農婦,現在成了高高在上的一品夫人,哼~”


    紅伶到底比她知道的多一些,來映雪閣前就有嬤嬤給她提點了一下,大概就是讓她看好靳如,切莫讓她跟其他男子有接觸,並且給她講了一下太監與正常男人的區別,聽了之後她才明白,對這位要守一輩子活寡的夫人心生憐憫,與太監成一家人,說好聽是成親,說白了就是對食,平常人家有的和順美滿、兒孫滿堂,靳如是這輩子都體會不到了。


    再度搖了搖頭,紅伶也不再與她爭辯,隻道:“總之,日後無論要做什麽,你自己都掂量掂量,免得惹禍上身。”


    靳如在進院子後就吐了的事情,自然有人稟告王夙夜,畢竟還請了大夫,管家劉叔少不得去匯報一下事情的緣由。


    王夙夜頓了頓,麵色有些莫辨,大抵是聯想到了自己在皇宮裏一直給她夾菜的事情,他瞥了眼垂首的劉叔,道:“現在如何?”


    “夫人已經無礙,據說已經休息了。”劉叔迴道。


    “嗯,退下吧!”王夙夜道。


    靳如睡了半個時辰就被叫醒了,紅伶命人煮了酸梅湯已經放溫了。


    靳如有點不樂意,她還是很瞌睡。


    紅伶把酸梅湯端到她麵前,道:“若是午休的時間太長,夫人晚上會睡不著的。”


    怎麽會?從知道婚事的那一刻到現在,她都沒有真正的睡過好覺,現在沾到床就能入睡,何況剛剛才吐了。


    不過喝了酸梅湯後,胃裏更加舒服了,那種隱隱的不舒服感也沒有了,心情好了一些,靳如對她笑笑:“多謝。”


    紅伶微滯,垂首說了句:“這是奴婢分內的事,夫人不必言謝。”


    等靳如喝完了酸梅湯,紅伶命丫鬟拿了幾樣東西過來,問道:“夫人喜歡什麽?”


    靳如一一看過去,分別是書籍、針線、文房四寶還有樂器,她腦子空白一瞬,遲疑的問:“這是……?”


    紅伶笑著解釋道:“擔心夫人無聊,奴婢就給夫人挑了這些給您打發時間。”


    靳如愣了愣,心裏複雜起來,隻怕日後她都要學這些來打發日子了吧!


    “夫人?”看靳如發呆的時間太長,紅伶輕聲催促了一聲。


    靳如拉迴感傷,挑了玉繩,說:“教我打宮絛吧!”


    “是。”紅伶讓黃鶯留下,又吩咐黃鸝她們去備些茶點過來。


    靳如在盤子裏挑挑揀揀,不知道該用什麽顏色的線。


    紅伶看她拿不定的樣子便道:“夫人新婚,就用紅線吧!”


    靳如翻繩子的手頓住,張口想說什麽,但最終還是點點頭,反正是學,用什麽顏色的反而無所謂了。


    選好了顏色,紅伶又道:“夫人要打哪種花樣呢?”


    “梅花結。”謝均安送她的那個花樣。


    紅伶卻是微頓,那個棗紅色梅花結宮絛她是見過的,被靳如當做寶貝一樣,時不時的拿出來對著發呆,臉上更是露出哀傷之色,足以讓人猜測出,這宮絛的不凡之意。


    “這根線從下麵繞上去。”黃鶯道。


    黃鶯的母親是有名的繡娘,她自然也是好手藝,現在靳如用的手帕荷包都是由她縫製的。


    靳如手笨,從小都沒做過針線活,因為她看見尖銳的東西就怕,針那種又細又尖的物品更是怕,是以從來都不會這些,宮絛打的歪歪斜斜、鬆鬆垮垮的,手一鬆就能散開似得。


    想不到挺難的,謝均安是不是也是編了好多次才編好的?


    “夫人第一次打宮絛,打的有模有樣的,哪像奴婢第一次弄得線頭到處都是。”黃鶯看到靳如有些喪氣的神色,還以為她在嫌棄自己打得不好,便趕緊安慰道。


    靳如看著手裏的鬼東西,滿眼嫌棄,但在看到紅伶手中那個,忍不住笑了,居然還有比她的更難看的!


    “紅伶,你是怎麽做到的?”靳如看著她手中的四不像樂得不行,之前的拘謹在這一笑中消散了不少。


    紅伶細聲解釋了一句:“奴婢以前沒做過這些,也是頭一次呢!”


    既然有人墊底,靳如也不覺得那麽丟人了,笑道:“再來再來,還有大把時間呢!”


    “是。”紅伶輕聲應道,看到靳如饒有興致的樣子,也微微笑了。


    她哪會這麽笨?隻是看到靳如打的實在太難看,自己打的好會讓靳如感到難堪,便故意打的鬆垮、連線頭都沒有收進去。


    有了感興趣的東西,時間過得很快,不像前兩天那樣漫長,好在在晚飯之前,她編出了一個像模像樣的梅花結宮絛。


    晚飯是些清淡的菜,因著下午的事,靳如心裏歡喜,吃了不少,連粥都又喝了半碗,至於藥嘛~她最後賴著沒喝。


    紅伶無法,但也舒了心,還摸不準王夙夜對靳如到底什麽態度,她還是得盡心盡力,前幾天靳如都沒吃多少,現在食欲大開,對她也是好事。


    但這多出的半碗粥讓紅露又感到不爽,哪家小姐會再迴一碗飯,都是小口慢嚼的用半碗就不再吃了,頂多再喝一小碗湯,果然鄉下丫頭沒半點教養。


    紅伶把她的表情盡收眼底,知道紅露今晚這麽明顯的原因是,靳如都不舒服的請大夫了,王夙夜也沒有來看一下,連派個人問候都沒有,明白著是半點都不關心這位新婚妻子。


    但是紅露怎麽不想想,今天王夙夜還帶著靳如進宮了,這表明靳如還是有一定的價值,不然依王夙夜的性子,壓根兒就不會帶她進宮。


    靳如對紅露的態度采取無視的措施,心裏也認定,紅露敢這麽目中無人,自然是有人默許,既然如此她又有什麽辦法?她連映雪閣都出不去,還好紅伶沒有那麽明顯的態度。


    “夫人要不要到院子裏走走?”紅伶提議,“大夫今兒交代,讓您晚飯後活動活動消消食。”


    靳如本不想,但聽她這麽說,便點頭起了身。


    夏日的夜裏微風習習,不似白天裏的燥熱,靳如滿心舒爽,隻是映雪閣雖然不小,但園林的規建很一般,她忍不住心想:若是能有一片荷塘多好啊!


    第二天靳如繼續學打宮絛,學的差不多了就想挑個顏色好好打一個,選了許久都拿不定主意。


    紅伶挑了藏藍色的繩子遞給她,道:“夫人,這個顏色很適合將軍呢!”


    靳如愣了一下,直直的看著她道:“你覺得他會戴嗎?”


    不會。紅伶在心裏肯定答道,但是她知道靳如學宮絛的原因,自然不能看她這麽犯錯,若是被人知道了,可是大忌。


    “夫人一片心意,將軍必然會喜歡的。”說話都略顯勉強,紅伶真想不出王夙夜喜歡的樣子。


    靳如一臉“我不傻”的看她一眼,另選了黛紫色的繩子打起來。


    紅伶眉頭輕跳,看到她打好的宮絛和那個棗紅色的一模一樣,都是在穗子處串了顆白玉珠,心裏不禁有些發慌。


    夜裏,靳如爬在床上,摸出謝均安送她的宮絛放在枕頭上,又把自己打的那個並列放在枕頭上看著,不自覺的笑出來,她打的比謝均安的好太多了!果然還是女子手巧一些,若是能把這個送給他該多好啊!


    想到這裏她的眼前莫得浮現王夙夜的臉,冷淡的神色、深不可測的眸子,她唿吸滯了一下,升起一股負罪感。


    她都為人婦了,怎麽還可以再想著別人,一直怨怪王夙夜不計恩情,但現在自己何嚐又不過分?王夙夜家裏出事後,她就把未婚夫拋之腦後,雖說那時幼小,但也未免寡情。


    靳如不禁再次迴憶小時候,但對王夙夜的映象實在太淡,淡的她幾乎以為他們小時候沒見過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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