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京城的當天,王夙夜並沒有出現,靳知府還以為他會來拜訪自己呢!看來對方是看不上自己了,他苦笑著微微搖頭。


    但是接下來的幾天王夙夜也沒有出現,隻派了一個管家露麵商量婚禮過程。


    這個架勢,隻讓人覺得王夙夜對他們不重視,甚至是看不上眼。


    項氏惱道:“他也太欺負人了!還真當咱們願意把女兒嫁給他?”


    靳知府無奈道:“你小聲些。”


    “我還想更大聲呢!你知道外邊的人怎麽說咱們如兒的嗎?簡直——簡直不堪入耳!”項氏羞怒的說。


    靳知府何嚐不知?他現在在京城裏走動,不少人嘲笑他賣女求榮,明明其他人把女兒嫁給宦官就習以為常,對他卻百般譏諷,再說,他從來都沒有想過要把女兒嫁給一個太監。


    “你可知王將軍為什麽一次也不過來?”靳知府問道。


    “我懶得知道!”項氏道。


    “我已經聽說了,這樁事是陛下提起的,王將軍並不願意。”靳知府說。


    項氏愣住:“他不願意?”


    靳知府點頭。


    項氏疑惑了,急道:“那他為什麽不阻止?他不是本事很高嗎?”


    靳知府搖搖頭:“我也不知道,我現在隻擔心,他因為是被迫的,所以會虧待如兒。”


    項氏一愣,忍不住哭起來:“我可憐的女兒啊!怎麽這麽命苦……”


    靳知府趕緊安慰她:“明天我就去拜訪他,希望他看在我曾經幫過他的份上,善待如兒。”


    靳如一直待在不知道那些傳言,看著繡莊送過來的喜服心裏一片酸澀。


    小眉摸著喜服,忍不住倒吸一口氣,實在是太漂亮了,正統的大紅色,不像他們小地方的喜服,因為染料不正,都是淺紅色的。


    因為王夙夜的品級是正一品,所以靳如已經是一品敬夫人的頭銜,婚服自然也嚴格按著品級。


    點翠雙鳳擁珠冠,蹙金繡的雲霞翟紋,金線牡丹的繡花鞋,圖紋栩栩如生,針腳細密整齊,手感細滑柔軟。


    “小姐來試一試吧!”小眉忍不住道。


    “不試。”靳如看了大紅的嫁衣一眼,心裏悶的難受,任誰要嫁給一個太監都不會開心。


    小眉放下衣服走到她麵前道:“小姐,這是您的婚服,一生就這一次,不試試哪裏知道合不合身啊?”


    靳如有些煩了,頭扭向一遍,悶悶的說:“合身又怎樣?不合身又怎樣?不合身的話不就證明這婚事不合心!”


    小眉急了:“小姐千萬不能再這麽說了,您也沒見過將軍,也許將軍並不是您想象中的那樣呢?”


    她知道靳如把王夙夜想的是一個奸佞狠辣、忘恩負義之人,但她同樣也不知道,太監和正常男子的區別到底在哪。


    “用得著我想嗎?”從永泉到京城,她的心情已經從酸澀傷心變成了忐忑害怕,“這一路上聽的還少嗎?”


    殺師震主、殘害忠良、隻手遮天,有哪一個傳聞是好的?這些傳聞,與她印象中的王夙知想差太遠了,但她對王夙知的記憶並不深刻,因為當年王夙知十歲之後,他們就很少很少見麵了。


    小眉啞口無言,但還是強勸道:“這都已經到了京城了,小姐可千萬不能再說這種話了!尤其是對著王將軍。”


    靳如張了張嘴,又鬱悶的低下了頭。


    小眉看她不再別扭了,又哄勸道:“小姐,您還是來試一試吧!大人和太太要是看到您的喜服不合身,肯定也會難過的。”


    想到父母自責愧疚的神情,靳如沉默片刻,輕輕點了點頭,站起來跟她去了屏風後換衣服。


    一層一層的穿好後,小眉看著靳如的神色隻餘驚豔,拉著她去照鏡子:“太美了,小姐!您快過來看看。”


    靳如被她拖過去在橢圓的銅鏡前站定,一襲大紅的嫁衣灼了她的雙眼,人也被這華貴的衣服襯得典雅貴氣起來。


    她怔怔的看了許久,嘴角剛剛升起一點笑意又迅速塌下,神色黯然。


    小眉沒看到她的變化,又道:“小姐快坐下,我給您梳一下頭,試一下鳳冠。”


    靳如搖頭:“不必了,這衣服大小也合適,你去迴了那些人吧!”


    小眉張了張口卻再也說不出話,隻得把喜服收了起來,去外麵告訴繡娘喜服很合身。


    靳如坐在桌前看著手中的宮絛,越握越緊,終究是要嫁給別人了,大嫂、小眉說的是,事情已定,她再怎麽哀怨傷心也無濟於事,不如好好應對王夙夜,讓自己好過一些。


    接下來的幾日,靳如很聽話,不再像之前那樣整日沉悶,對他們的交代要求很是配合。


    基本上都是項氏和馬氏在說,因為將軍府那邊並沒有派嬤嬤過來教規矩。


    項氏多是說讓她照顧好自己,馬氏則是在教她如何討好自己的相公,揣摩男人的心思,靳如聽的一陣臉紅。


    很快就到了十五日,天還沒亮,靳如就被拉起來梳妝打扮,事實上她一夜都緊張的睡不著,自然不是因為什麽嬌羞膽怯而是對未知的恐懼,對傳聞中的那個人滿心驚怕,及至最後又成了憋悶窒息,那種拔腿就逃的衝動在腦子裏轉來轉去。


    從聽到婚訊到今天,她才有了自己真的要嫁人了的認知,嫁給自己的未婚夫、那個曾被自己遺忘又忽然出現的人。


    王夙夜,從聖旨下來後,母親為了讓她放心,提過幾次他們小時候的事情,說他們幼時玩的很開心。


    在妝娘給她梳妝打扮的時候,她才仔細想了一下傳聞中的驃騎大將軍王夙夜。


    似乎最為人稱道的是他的相貌,據說其人鍾靈俊秀龍章鳳姿,雖為宦官卻無陰柔之氣,頗有出塵的清冷氣質。


    但手段狠辣,凡是與他作對的人均下場淒慘,於是他在朝中幾乎無人能敵,連當今陛下都畏懼於他。


    那個太監英福一定就是他殺的,母親這麽告訴她。


    “噝——”她痛唿一聲,手下意識的往頭上摸去。


    這些妝娘動作粗魯,挽發髻的過程中不止一次扯到了她的頭發。


    一個麵無表情的妝娘打下她的手,刻板的說:“夫人莫亂動,頭發整理不好,恐耽誤了吉時。”


    語氣卻多有不敬,許是聽了王夙夜不曾過來的事情,她們的態度也多有輕視,從進來開始就一副傲慢的樣子。


    靳如心下難受,紅色袖口下的手微微顫抖,明明從昨夜開始隻是緊張恐慌,現在卻又酸澀心痛起來,明明她與王夙夜算得上是青梅竹馬,可現在她一點也沒有開心的感覺。


    喜娘扶著她站起來,因為蓋頭的緣故,她走的很慢,所以喜娘就推著她往前走,她踉蹌了一下差點摔倒。


    還沒嫁過去呢,就已經這樣被排擠,靳如對自己在將軍府的生活感到一絲淒涼。


    出了門一直走到行館的大堂,除了喜慶的鑼鼓聲,並沒有人□□談的聲音。


    她心裏微微疑惑,接著驀然升起了一種壓力,隔著蓋頭她都能感覺到的淡漠氣場,瞬間頭皮發麻。


    王夙夜,他來接親了嗎?還以為他不會來,不給她體麵。


    她稍稍安心了一些,不至於被人笑話,可是那種逼人的壓力未減,她邁開的腳步都有些顫抖。


    許是因為王夙夜在此,喜娘沒敢再推她,而是規規矩矩的扶著她慢慢往前走。


    眼前一片紅色,隻能看到對方的衣角上繡著一隻強勁有力的獸爪,隨著動作忽隱忽現,似乎要把獵物牢牢抓在其中,讓她有種窒息感,以至於接下來的事情她都有些迷迷糊糊的,僵硬的被喜娘拉著跪拜了父母,等被拉起來往門口走去時,她才迴過神,差點想衝迴去抱住母親。


    所幸喜娘拉她拉的緊。


    坐進轎子裏,她放鬆了些,眼前卻揮之不去的浮現出大紅婚服上的那隻躍躍欲出的獸爪。


    鑼鼓聲和外麵的人群的喧囂聲擾的她心煩意亂焦躁不安,總算能明白大嫂那種坐上轎子還想逃走的感受了。


    嫁給自己不了解的人,實在是壓抑的喘過不氣。


    重要的是,還沒見到他長什麽樣,她就開始怕他。


    大約走了半個時辰,隊伍終於停下,喜娘把花繩遞給她,然後她才出來隨著花繩出轎子。


    花繩的另一頭就是王夙夜,她不可避免的又看到了他大紅衣角上栩栩如生的獸爪,襯著紅色更顯兇猛。


    抓著花繩的手不禁又緊了緊,靳如暗罵自己沒出息,可是身邊這人的氣息這麽強烈,那種淡漠的壓力她隔著蓋頭都能感到。


    她一步一步謹慎的跟著他走,生怕出了差錯,連唿吸都放的極輕。


    王夙夜父母都已過世,按禮他們可以跪拜靳如的父母,但是王夙夜明顯不想,所以向祖宗靈牌上過香後,他們就在那裏拜堂。


    隻是正準備拜時,外麵尖細的聲音高聲喊道:“陛下駕到!”


    靳如明顯看到王夙夜的腳頓了一下,連花繩都輕輕顫動了一下。


    賓客中也一陣騷動,麵麵相覷。


    年輕的帝王人未進來,帶著笑意的聲音就先傳了進來:“朕來遲了,所幸能趕上愛卿的婚禮。”


    靳如隻見穿著紅色金線繡莽紋鞋的腳轉了半圈,然後聽到王夙夜冷淡的聲音道:“參見陛下。”


    隨後所有人跪下,齊聲道:“參見陛下!”


    王夙夜沒有跪,靳如也不知道該不該跪,隻好屈膝行禮。


    熙和帝大大咧咧的揮揮手,仿佛沒有看到他的不敬,笑道:“今日是將軍大婚,諸位卿家不必多禮,快快平身。”


    “陛下日理萬機還能抽空駕臨鄙府,實在是折煞臣了。”王夙夜淡淡道。


    熙和帝道:“哪裏哪裏!愛卿大婚,朕哪能錯過,進行到哪裏了?”最後一句問的是司儀。


    司儀猶猶豫豫的看了王夙夜一眼,看他麵無表情的,便忐忑迴道:“迴陛下,要拜堂了。”


    “拜堂?”熙和帝往主位看去,兩個位置空蕩蕩的,他歎了口氣,對王夙夜道,“令尊仙逝,然而高堂豈能空缺?朕是天子,大周百姓之父,不如就讓朕代為之吧!”


    拜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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