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默下一次見到秦皓,是在白川受傷後的第三天。


    那會兒白川已經帶傷迴劇組去了。他的事文導演也有耳聞,本來和陳總監商量著換一下拍攝檔期,讓白川再休息幾天,但被白川自己拒絕了。


    《陶心匠氣》是部完全沒有殺必死鏡頭的作品,身為主角的白川每天從領口第一顆扣子起被裹得嚴嚴實實,身上有些傷根本不礙事。他自己這樣說,劇組當然再高興不過了,畢竟拍攝的每一天都是在燒錢,誰也不想節外生枝。


    李默那天有工作,一下午都沒摸著手機,好容易收工了一看來電記錄,發現有十七個經紀人的未接來電。


    公司大樓被鋼鐵俠轟掉了嗎?李默實在想不出自己這個醬油角色能遇到什麽急召。


    他倒也不敢怠慢,立刻迴電過去,經紀人很快接了起來,興高采烈地說道:“李默,工作結束了嗎?快迴公司來,有好事!”


    經紀人口中的“好事”,必然不是超市大降價這種的,李默叼著路上買的肉包進會議室的時候,心裏還在琢磨著是不是被哪位伯樂相中了,結果皮椅一轉,一張熟悉又欠揍的臉讓他頓時沒了好心情。


    “那你們聊,你們聊。”經紀人點頭哈腰地對秦皓做了一個“請”的手勢,然後迅速退出會議室,還貼心地幫兩人合上了門。


    他這種級別的經紀人,手下帶著一群跳舞的,在那些大明星的經紀人麵前天生就矮一個頭。去年李默不知走了什麽狗屎運,有一陣子跟秦皓打得火熱,經紀人滿心以為自己可以跟著雞犬升天,沒想到過了幾天貝塔音樂一紙解除合作關係的通知傳來,那真是一夜迴到解放前。


    李默長得不錯,舞跳得又好,偏偏事業運一般,這一年幾乎都在原地踏步,能看到秦老板迴頭再來提攜他,經紀人心裏樂得像開了花一樣。


    他哪裏知道,現在會議室裏的兩個人,對視的目光中幾乎撞出了火星。


    “你知道白小川在哪?”秦皓連寒暄也沒有,直奔主題地說道。


    李默拉開椅子坐下來,兩條長腿往桌上一擱:“知道啊。”


    秦皓等了一會兒,發現李默沒有接著說話的打算,不耐煩地追問道:“他在哪?快說!”


    李默掏了掏耳朵,一臉的悠閑:“我為什麽要告訴你?”


    秦皓在皮椅上的身體微微前傾:“問你是給你臉,你不說我一樣找得到他,但到了那個時候,你後果自負。”


    “後果?”李默笑了起來,“怎麽,是準備封殺我還是雪藏我?再或者,經濟製裁?核武器威懾?哈哈哈,秦皓啊秦皓,你是不是在景予恆那兒吃了癟,跑到我這裏耍威風來了?”


    看到秦皓瞬間變黑的臉色,李默知道自己猜對了。


    秦皓肯定是先去天藝娛樂打聽消息,然而那位景副總看起來溫和無害,實則可不是容易對付的角色,他八成是碰了個軟釘子,這才又到自己的公司來逞能。


    要是放在從前,秦大歌星的薄麵,李默怎麽也要給上三分的,可誰讓兩人去年就撕破臉了呢,別說李默不知道白川的劇組在哪裏拍攝,就算是知道,他也是絕對不可能遂了秦皓的願的。


    秦皓白皙的臉上陰雲密布,怒氣並沒有減損他的美貌,隻是讓他看起來更多了幾分狠戾。他把細長的眼睛一眯,“白小川受了傷,這事跟我有關,我是一定要去看他的。識相的你就快告訴我,別浪費大家的時間。”


    “跟你有關?”李默的音量陡然提高了,“你找人揍他?!”


    “呸!”秦皓一撇嘴,“你把我當什麽人了?”


    把你當人渣啊。李默在心裏想著,不過秦老板作惡從來不加掩飾,看他這幅樣子,倒不像是裝的。


    “既然不是你找人揍的,那跟你有什麽關係?”


    聽到李默這樣問,秦皓難得遲疑了一下:“……那天他被人打傷之前,我跟他在一起。”


    “你騷擾他?”李默幾乎是不假思索地說道。


    “你丫還能不能好好說話了?”秦皓不悅地盯著他,“我跟白小川是什麽關係,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和他見麵那是天經地義。”


    “白川恐怕不是這麽想的吧。”李默冷笑一聲,很快轉迴正題,“所以說,那天你跟他在一起,但是他遭遇襲擊的時候,你就扔下他跑了?”


    秦皓嘴角抽了抽,樣子有點尷尬。


    李默的火氣一下子就被點著了,“你特麽看著兩個地痞流氓圍上去,就扔下他跑了?秦皓你怎麽這麽能啊!你平時不是橫三橫四的嗎,不是成天一副日天日地的樣子嗎,你居然把白川一個人扔在那裏挨打?你倆好歹十幾年相識,不求你見義勇為,打110報個警總行吧?你知道我那天趕到的時候白川是怎麽被人輪著揍的嗎?他現在不是原來那個肉包了,沒那麽經打,就算你瞧不起他,做人總得有點底線吧!”


    “我沒有瞧不起他,”秦皓忽然皺著眉頭頂了一句,“我也不知道那兩個人會揍他啊!”


    李默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嘴角掛著一絲譏諷,“如果這裏不是公司,我真想揍你一拳。秦皓,我看不起你。”


    他轉身要走,被秦皓三兩步追上,“你丫今天不把白川在哪告訴我,休想走出這扇門!”


    話說到這份上,再有多少社會人的假笑也該撕開了,李默平視著秦皓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說道:“甭操這份心了,白川根本不想見到你。”


    “這話輪不到你來說!”


    “我跟白川合住了一年,他現在怎麽想你的,我一清二楚。秦老板,我勸你還是有點自知之明吧,白川跟以前不一樣,不是那個任你捏圓搓扁的‘仆人’了,你要是真的閑得慌,外麵小鮮肉紮堆呢,就別惦記白川這棵迴頭草了!”


    這段話信息量有點大,秦皓懵了一下,這才吼道:“白小川跟你合住?一年?你對他做了什麽?!”


    李默剛想否認,忽然靈光一閃,笑了,“我本來就喜歡長得可口的男人,你說呢?”


    秦皓一把抓起李默的衣領:“你怎麽這麽饑不擇食!”


    李默笑得上氣不接下氣,“秦皓,我雖然不敢自稱節操好,但論起饑不擇食,怎麽都輪不到你來教訓我吧?”


    他們兩人身高相仿,如果論起體格,常年跳舞的李默可能還更壯實一些,秦皓雖然從氣勢上壓著李默,但李默其實完全沒有懼意。


    相反,他心裏還生出了一絲玩味來。


    一年前和秦皓約炮時第一次撞見白川,當時李默就覺得哪裏怪怪的。秦老板任性慣了,圈裏誰不知道他隨心所欲,喜歡哪個就撩哪個,而且絕無失手。他的長相足夠大殺四方,星途又坦蕩,雖然稱不上一個好情人,但總有人趨之若鶩。李默摸著良心說,自己當時就是被那張臉迷惑了,明知道是一夜情,也是心甘情願。


    秦皓做人沒別的優點,唯有將坦蕩二字貫徹始終。演唱會開了十多場,李默是眼睜睜見過秦皓怎麽麵對粉絲的。粉絲是藝人的衣食父母,他到底沒有口出狂言,可是在粉絲麵前帶起假麵具扮聖人的事,秦皓一次也沒有做過。


    所以曾經有人戲稱過,秦皓的粉絲是國內偶像濾鏡戴得最厚的一群人,他們眼睜睜看著秦皓胡天野地,居然還能比著心喊他“天使”,這一份能人所不能的忍耐力,旁觀者都是自歎弗如。


    而越是接近秦皓的人,對他的本性也了解得越透徹,當時一路進到後台休息室的白川,擺明了是秦皓的鐵粉,對於秦皓跟人約炮這件事他居然表現出無比的震驚,這就讓李默察覺出了一絲詭異來。


    而更詭異的是,他發現秦皓被那個肥宅打扮的“仆人”撞破好事時,並不像平時那樣滿不在乎,而是有一點兒——


    惱羞成怒。


    李默和白川成為室友,算是個天大的巧合,但如果不是因為秦皓奇怪的態度引起了他的興趣,他也不可能輕易同意跟白川合住。


    總覺得那個讓秦老板不淡定的土肥圓嫌二可以搞出什麽大事情,李默一開始接近白川,帶著的就是一大半看好戲的心情。


    當然了,他那個時候並不知道,白川後來可以做得那麽好。


    他跟秦皓因為誰上誰下的事撕破了臉,心裏也是存著報複的念頭,但白川顯然和自己不同。隨著時間的推移,仍然三天打漁兩天曬網的李默多少也發現到了自己和秦皓之間的鴻溝,有些距離並不會因為自己的前進而縮短,因為在你前方的那個人,跑得遠比你快百倍千倍。


    而他約炮不成的那點恨意,也在帶著不甘心的混日子中,慢慢地被消磨掉了。


    可白川卻是不同的。


    有時候周末兩人沒有工作,李默會拉著白川喝啤酒聊天,醉醺醺的白川也迷迷糊糊地說起過一些自己和秦皓的舊事。當李默聽說兩人認識了十五年以上、而白川從中學開始就喜歡秦皓時,他的震驚簡直無以複加。


    他記得自己每次都忍不住拿手指戳白川已經沒有了嬰兒肥的臉頰:“白川同學,你怎麽那麽傻啊?”


    那時候白川就隻會笑,有時候笑著笑著,又變成了有點寂寞的表情。


    酒醒了之後,白川是絕口不提秦皓的。李默知道他從來沒有忘記自己當初的豪言壯語,但他也從來沒有把“報複”二字掛在嘴邊。他像自己承諾過的那樣,一步一步地往上爬,不管每一步是多麽微不足道,他都從來沒有停下過。


    這樣的白川單純得讓人喜歡,又執著得讓人心疼。


    李默也不知道是從什麽時候開始,“辱秦大業”已經變成了他逗弄白川的一個梗,其實在心裏,他不在乎白川能不能超越秦皓了。不如說,他希望秦皓那個人渣離白川越遠越好,而白川隻要每天開開心心地做他喜歡的事就好了。


    所以今天被秦皓堵上門來,是一件完全超乎李默意料的事。


    而他那已經塵封了許久的直覺居然又冒了出來。沒錯,李默再次發現,白川之於秦皓,果然是有哪裏不一樣。


    秦老板雖然不待見白小川,但他既不喜歡被白川撞見自己約炮,又不樂意聽說白川跟人有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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