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瀾有蜱蟲,也有蜱族。俗稱草爬子。喜歡寄宿到人獸的身上,會傳播病毒。蜱族的宗教信奉苦行,出過許多著名的苦行僧。他們喜歡選擇隱居在人獸的腦中修行。”


    大家傻眼了。


    “我們怎麽知道進入她腦中的是蜱蟲,還是蜱族?”賀蘭觿問道。


    “皮皮,你身上有沒有什麽地方很癢?”嚶嚶問道。


    皮皮搖頭。


    “是蜱族。如果是蜱蟲,會不停地吸血,身上一定有瘙癢。”


    “那這位蜱族,怎樣才能請他出來?”小菊急道。


    盡管見識過森林中的各種族類,皮皮覺得隻要自己不惹到他們,無緣無故,他們也不會來招惹自己。但這蜱族不知何方神聖,居然不知不覺地光顧了自己的大腦,還要在裏麵修行,想想都覺得是天方夜談。


    嚶嚶不吭聲了。


    “有辦法嗎?”五鹿原問道。


    “他們不會出來。”嚶嚶輕輕道,“但凡蜱族人看中的,都是些思維活躍很有想法的人。他們覺得在這種環境裏修行比較好。一般進去了就不出來了。直到——”


    下麵的話她沒說,大家都知道她的意思:直到思維停止,人死了,才會出來。


    “那有沒有可能,”小菊抓抓腦袋,“讓這位蜱先生在腦中與皮皮合平共處?他修行他的,咱們過咱們的日子?怎樣才能讓他不折騰皮皮?喝酒行嗎?吃藥行嗎?”


    嚶嚶歎道:“他們是寄生族,不會關心宿主的死活。你看皮皮現在頭痛厲害,四肢癱瘓,就是因為他們在腦中活動……情況隻會越來越嚴重。不過——”


    一群人被嚶嚶愛說半截話的風格折磨得不行了,金鸐道:“你們蟻族消息靈通,有學問的人也多,一定聽說過治療的辦法。”


    嚶嚶沉吟不決,片刻方道:“每年都有被蜱族上腦發狂而死的消息,沒聽說過治療的辦法。不過我來到這個世界也才三十幾天,知道的東西不多。我們那裏有位叫泛泛的先生非常博學,可能知道解法。”


    “泛泛?住哪兒?”


    “離這很遠,離家麟哥去世的那個營地很近,在同一座山上。那裏有棵兩千多歲的老銀杏,泛泛就住在銀杏樹上。”


    賀蘭觿將皮皮打橫抱起,大步往迴走:“我去找他。”


    “姐夫!現在不能去!”千蕊一把攔住,“修魚家的大批人馬已經追來了,一定就在附近。有可能一出去就被攻擊,我們人手本來不夠,還帶著一個不能走的病人?——更何況我們千辛萬苦地趕到這裏,已經快到蓄龍圃了,再折迴去不就是白忙了麽?”


    宮二也道:“各個驛站已被嚴密把守,坐車肯定不行了。步行的話從這裏到營地不吃不睡也要三天時間。關鶡和子陽也在追殺我們。殿下,想想您來這裏的目的,請三思而行。”


    “我哪也不去。”皮皮堅定地道,“就留在這裏。”


    “當然要去!”小菊大聲道,“皮皮,他們不去我帶你去!”


    “小菊,我意已決,請幫我找個樹洞。”皮皮定定地看著她,“賀蘭,俯耳過來,我有些話要交待。”


    賀蘭觿根本不聽:“有什麽話以後再交待。”說罷快步向渡口走去,“我帶皮皮去找泛泛,不願意跟我去的,在這一帶等著我。六天後渡口會合。”


    “我去!”小菊和嚶嚶同時道。


    “我也去。”五鹿原也道。


    金鸐歎了一聲,從地上拾起背包跟在賀蘭觿的身後。千蕊與辛崍對視了一眼,猶豫了一下,也隻得跟上。


    眾人劃船迴到岸邊,賀蘭觿拿出眼藥讓每人滴了,大家都準備好了兵器。果然眼前景物一換,眼睛還沒完全適應,就聽見一聲狼嚎,七八匹快馬向這邊衝來。賀蘭觿將皮皮背在背上,抽出盲杖,對金鸐道:“我們需要一匹馬。”


    金鸐一麵點頭一麵和方辛崍、五鹿原殺入狼群。小菊躲在樹後用□□射擊,千蕊掩護賀蘭觿和嚶嚶。


    皮皮伏在賀蘭觿的背上腦門一陣一陣地抽痛,痛到口吐白沫。由於手腳癱瘓,全身無力,她的身子軟綿綿地,全靠賀蘭觿的雙手托住方能固定,導致賀蘭觿除了背她之外完全無法防禦。一旁的千蕊揮劍如風,幫他擋住了射來的飛鏢和短箭。


    一狼騎馬操著流星錘向他們衝來,被小菊一箭射中,凍蛇入體,那狼人“啊”地一聲墜落,嚶嚶衝過去將馬韁牽住,拉到賀蘭觿的身邊,幫他一起將皮皮放到馬上。


    賀蘭觿吩咐了一聲“看著她”後亦殺入狼群。


    皮皮趴在馬上,臉歪過來,看著不遠處四個男人與群狼搏殺,馬背上的狼族忽爾人形忽爾狼形地變幻著,血濺到空中,兵器相擊鏘鏘亂響,大家都在做殊死拚殺。皮皮在疼痛的時候完全不能思索,在疼痛的間隙她才想到:就因為嚶嚶說了句銀杏樹上的泛泛可能有辦法治病,賀蘭觿就決定帶她出沉燃,不惜更改既定的計劃。


    ——他已經拿到了夜光犀,也拿到了戒指。


    ——沉燃就在蓄龍圃附近,看樣子不用走多遠就可以到達。


    ——他已具備了救出東靈的所有條件。


    離成功隻差一步,為了皮皮,他卻要折迴到靠近降落地點的營地,冒著被狼族與昆淩族同時追殺的風險。一路上還要帶著個完全不能動的人。


    千蕊說得沒錯,這事用腳趾頭想都知道賀蘭觿錯得厲害。最大的可能性就是皮皮死在半路上,帶累著大家全功盡棄。


    而賀蘭觿居然沒聽出來嚶嚶所說的這個“可能”有多麽地不確定!


    皮皮越想心越灰,忽覺身子一沉,腿似乎被一物拽住,垂眼一看,一隻狼不知何時已悄悄地溜到她麵前,一口咬住了她的腿,將她用力地往下拽。彼時附近的小菊正專心地瞄準遠處,嚶嚶拿著皮皮的弓和小菊一起射擊。皮皮的身邊站著千蕊,千蕊假裝沒看見,掏出彈弓對準遠處的目標射出一彈。


    那狼力大無比,猛一用力,將皮皮拖到地上,一隻爪子踩在她的胸前。


    皮皮的麵前出現了一隻猙獰的狼頭,半張著嘴,露出尖尖的犬牙。她手足癱瘓,一動也不能動,想唿救,張了張嘴,閉上了,決定一聲不吭,寧願死於狼口,也不給大家添麻煩。那狼的涎水滴到她的臉上,皮皮恐懼至極,卻也心意已決,於是將眼一閉。正在這時,忽聽“錚”地一響,灰狼嗚咽了一下,倒在她身上,背上凍蛇狂舞,已中了小菊一箭。千蕊趁機抽出獵刀在狼身上摜了一刀。


    小菊和嚶嚶跑過來,將灰狼挪開,見皮皮的腿已被它咬了一大口,皮肉撕裂,流血如注。嚶嚶忙從包裏拿出繃帶替皮皮包紮。小菊站身來,看著千蕊,怒道:“這隻狼把皮皮從馬背一直拖到地上,你沒看見?”


    “沒看見,”千蕊漫聲道,“我正專心射擊呢。”


    “你是故意的吧。”小菊道。


    “隨便你怎麽想。”千蕊一聲冷笑。


    “千蕊,別跟我玩陰的。”小菊推了她一下,“皮皮要是有個好歹,我就算在你頭上!”


    千蕊一把將小菊推了個趔趄:“想打架是吧?我怕你啊!”


    小菊猛地衝過去將千蕊撲到在地,兩個女生在地上翻滾了起來。前麵的男生剛把群狼打跑,一迴首,這邊兩個女生互相扯著頭發打得正酣,急忙衝過來將兩人拉開。


    一陣撕裂般的頭痛襲來,皮皮隻覺麵前有許多影子在晃,很多聲音在說話,很吵,但她一句也聽不清。漸漸的影子不見了,她感到有人在晃動她的身子,在叫她的名字,但她眼一黑,暈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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