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車站獨自取迴行李,皮皮沮喪地迴到了閑庭街,心情失落得仿佛墜下了懸崖。亮出的底牌一無所獲,祭司大人輕輕鬆鬆地拿走了鑰匙,卻在火鍋城下與她分道揚鑣,根本就沒跟上來。


    雖然皮皮替賀蘭觽掌管了不少財產,這些年也拿出一些錢用於放生家狐的事業,據她所知,狐族的財富積累得很快。他們有一整套類似財政部一樣的機構,但賀蘭觽隻掌握了其中一部分的支配權。也許再度出山的他已接管了趙鬆名下的財務,也許他已繼承大統成為狐帝並總攬大權沒把這點銀子放在心上……總之,皮皮視若拱璧的另一把鑰匙並未如她期望的那樣具有吸引力。祭司大人像一朵被她不小心吹散的蒲公英,消失在了茫茫人海間。這千載難逢的機會,就這樣從她手裏白白地溜掉了。


    不過,離家數月在外奔波,迴家的心情還是愉快的。


    夜風很大。街角上靜立的宅院,漆紅的大門上,響銅的六角門鈸被吹得叮當作響。皮皮放下沉重的行李,打開門鎖,累加挫敗,各種心灰意冷,進門時被青石門墩絆了一腳,趔趄幾步,差點摔個跟頭。


    這仿古的四合院大而無當,照壁擋住了所有的風光。四麵的紅磚又高又厚,上麵布滿了塵土。飛簷挑起月色,垂花門上起脊的屋頂,錚亮的琉璃瓦水波般在月光下起伏。中庭北角種著一株巨槐,夏季落得一地槐花。夜來風吹,枝葉搖動,如群魔亂舞。皮皮住了很久也不習慣,若不是為了後院裏的那些花草盆景,她寧願和爸媽擠在狹小陰暗的工廠宿舍裏。倒是皮皮的奶奶曾經過來陪她住過幾個月,老人耐不住寂寞,吵著鬧著要搬迴去,後來病了就更不來了。


    臥室的燈壞掉了。皮皮徑直去浴室洗了個澡,便鑽進被子沉沉地睡了。


    窗外風吹樹杪,院中石隙嗚咽,長途火車漫長的鐵軌聲仿佛還在耳邊。


    而她卻再一次夢見了大海。


    不過這一次的海是黑色的。無邊無際,白浪滔天,整個世界仿佛是上帝手中一個晃動的酒杯。天空中的雲是一道巨大的漩渦,跟《完美風暴》裏的畫麵一模一樣。她發現自己坐在一艘捕魚船中,裏麵的人麵目模糊,而她的心中隻有恐懼。大家頑強地和風暴搏鬥著,一個巨浪掀來,船翻了,她和所有的人都落入水中。水裏沒有光線,她卻能看見身邊的人一個個地離開她,向海的深處墜落。


    她絕望,她驚恐,她拚命蹬水,想遊出水麵。


    這時候不知從哪裏伸出一隻手緊緊拉住她,將她帶入深淵。


    皮皮猛地驚醒,發現自己的胸前環著一隻粗壯的男人的手臂!


    一聲尖叫劃破夜空。


    驚魂未定,那隻手迅速捂住她的嘴。屋內黑得不見五指,皮皮拚命掙紮,對床上的人是又掐又擰,又踢又踹,無論她怎麽動,那手臂始終如鐵箍一般緊緊地扣住她,過了片刻,見她不再抵抗,方低聲道:“是我,賀蘭觽。”


    他略微鬆開手,皮皮喘了一口氣,立即狂叫:“救命啊——”


    手臂一緊,聲音戛然而止。


    皮皮企圖掰開那隻手,可惜她隻有一隻手能用力,幾度使力都徒勞無效。


    驀然間那人附耳上來,低聲又說:“我從一數到五,你鎮定,我鬆手,好嗎?”


    他聲音如冰泉般從容淡定,仿佛在做聽力測驗,每一個字都說很慢、很清晰。皮皮的胸膛滿滿地,已緊張得裝不下自己的心跳,便在黑暗中點了點頭。


    “一,二,三,四,五。”


    他放開手。她一躍而起,跳到床下,順勢從床架抽出一把防身用的匕首:“別過來!”


    月光從窗外淺淺地照進來,她看見麵前不遠處有一道淡淡的白影,房間裏的氣息十分混亂,那個人聲稱自己是賀蘭觽,驚慌中的她怎麽也不敢相信。


    所以當那白影突然向她撲過來的時候,她毫不猶豫地舉起刀,向他紮了過去!


    噗。


    刀□□了血肉。


    那人吃痛地“噢”了一聲,捂著受傷的肩頭,退了迴去。


    “開關在你這邊,”他說,“我不過是想過去打開燈。”


    “燈壞了。”


    “哦。”


    她占了優勢,安靜下來,這才聞到他身上飄來的深山木蕨的氣息。因為方才一番打鬥,似乎比往日還要濃鬱。


    “別動。”她說,轉身找出火柴點燃一隻蠟燭。


    祭司大人的住所保留著他的許多古怪習慣。比如,他不喜歡點明亮的燈,家裏的光線隻能用“昏黃”兩字形容,大瓦數的燈泡一個也沒有。比如,他喜歡買粗重昂貴可以連續點十幾個小時的香蠟燭,這是除了古董和花卉之外唯一能讓他逛商店的理由。祭司大人走後,皮皮害怕火災,除了停電,這些蠟燭從沒有用過。不過它們仍然擺在原先的位置,因為皮皮也很喜歡這種香味。


    幽幽的燭光照著賀蘭觽的臉。他的上身是□□的,肩頭有一道兩指來寬的刺痕,很深,鮮紅血不斷地滇出來,滴在白皙的胸肌上,看上去刺目驚心。


    “對不起,真不知道是你。”皮皮連忙放下刀,從一旁的小櫃裏找出酒精、藥棉和創可貼。認真地清理好傷口,她用牙齒撕開一個包裝袋,將一枚大號的創可貼歪歪斜斜地貼在傷口上,“這是防水的創可貼,裏麵有消炎藥……”


    手指觸到熟悉的肌膚,想象著他的血液在血管裏歡快地流動,曾經凋謝的生命再次綻放在眼前,皮皮難以抗拒誘惑,一時間情思湧動,往事奔騰,她微微地閉了閉眼,竭力控製住自己的淩亂的心緒。


    門外忽然傳來門鈴聲。


    淩晨三點,誰會在這個時間敲門?


    ——肯定不是小偷,小偷不會敲門。


    皮皮披上睡衣,穿過中庭,將大門開了一條小縫。


    街邊停著一輛印有“社區保安”字樣的黑色吉普。門口站著一位保安,四十來歲,寬臉,方額,一身筆挺的製服,身上別著的通話機裏傳來嘶嘶的線路聲。


    皮皮隻得將大門打開,鎮定地問道:“你好,保安大哥,有什麽事嗎?”


    “有人報告說這院子裏傳出女人的慘叫,”保安道,“我想知道出了什麽事。”


    “慘叫?怎麽可能?”皮皮搖搖頭,仿佛聽見了天外奇談,“我就住在這裏。倘若有慘叫我怎麽沒有聽見?”


    保安沒有接話,隻是上上下下地打量她,目光十分懷疑。


    壞了。皮皮的心咯噔地一沉,這種事不能矢口否認,越否認越像殺人犯。遂連忙更正:“嗯……慘叫是沒有的,我……我剛才是尖叫了一聲。那是……那其實是……”


    她搜腸刮肚地想了幾秒,用力咽了咽口水:“驚喜的叫聲。”


    “驚喜?”保安向前逼進了一步,“什麽驚喜?說來聽聽。”


    正理屈辭窮,身後傳來腳步聲。皮皮迴頭一看,賀蘭觽披著件黑色的睡袍,趿著雙帆布拖鞋,懶洋洋地走向跟前。


    “對不起,保安大哥。這完全是我的錯,我不該在這個時候搞惡作劇。”他抱臂而笑,聲調輕鬆,“我在國外公幹,今天剛剛到家,想偷偷進門給太太一個驚喜,不料卻嚇了她一大跳,以為家裏有鬼。”


    說罷他親熱地摟了摟皮皮。皮皮順勢將頭靠在他的胸前。賀蘭觽低下臉,在她額上輕輕地吻了一下。


    多年不見,這些動作倒還默契。他們看上去像足了一對蜜月中的夫妻。皮皮假戲真做,臉上快樂得笑開了花。


    “兩位的身份證,”保安無動於衷地道,“請出示一下。”


    “您稍等,”皮皮向賀蘭觽使了一個眼色,自己迴到裏屋拿出證件。


    “這是我們的身份證,這是我們的結婚證。”她將證件交給他,“如假包換。”


    保安舉起電筒,將證件仔細地檢查,對照頭像核實真人。過了片刻,最後終於點點頭:“嗯,夫妻團圓是好事,但深更半夜的就不要搞惡作劇了,很打擾鄰居的。還有,”他指了指賀蘭觽,“你的身份證還是老式的,記得去辦一張新的。”


    “好的好的,明天就去辦。”皮皮陪笑。


    “那我就告辭了。”


    “辛苦了,慢走慢走。”


    見保安轉過身,皮皮狠狠地瞪了賀蘭觽一眼,心中悄悄地鬆了一口氣。不料那保安走了兩步,又停了下來,手裏的電光直指賀蘭觽的肩頭,“咦,你這裏怎麽流血了?受傷了?”


    睡衣的腰帶滑開了,賀蘭觽的胸膛半敞著,刀刺的傷口仍在流血,創可貼已成了紅的,血仍然不斷地從裏麵滲出來。他偏偏就站在燈光下,顯得極其刺眼。


    “一點小傷。”他輕描淡寫地說。


    “噯,”皮皮嗔道,“你皮膚這麽容易過敏,要你別抓你偏要抓。你看你看,就弄成這樣了。”說罷隨手將睡衣一扯,遮住了傷口。


    保安一雙狹長的眼已警惕地眯了起來。他一動不動地盯著他們,沉默了幾秒,忽然說:“我能進去看一下你們的房間嗎?”


    賀蘭觽的手臂一直環在皮皮的腰上,他忽然悄悄地捏了她一下。


    “您這是想搜查嗎?”皮皮將大門一擋,“請問我們犯了什麽罪?”


    “我們接到電話說這院子裏傳來一聲可怕的慘叫,懷疑有人受到攻擊或傷害。我想知道這裏除了你們之外,還有沒有其他的人。”保安抬起頭,目光淩厲,“讓我進去看一眼,消除大家的疑慮不好嗎?”


    沒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皮皮既沒賣過□□也沒拐賣兒童,這院子她住了四年多,每個角落都很熟悉,無論他怎麽查也不可能查出問題。正要點頭配合,自己的腰又被賀蘭觽捏了一下。


    “保安大哥,有搜查證嗎?”皮皮問,“憲法規定,公民有人身的自由和住宅不受侵犯的自由。就算您想進來搜查也需要至少兩位警官在場,萬一您走後我們發現有財物失竊怎麽辦?”


    那人還沒來得及張口,皮皮又加上一句:“此外我也想看一下您的證件。”


    他立即掏出證件。


    借著門上的燈光,皮皮看見小本子上寫著“保安證”的字樣。他叫許文輝,照片、姓名、編號、部門、職務、印章樣樣齊全。


    “我沒有搜查證。”許文輝半笑不笑,“兩位是想讓我進去看一眼,沒有可疑情況自動離開呢?還是想讓我打個電話報警,讓分局派警察過來搜搜?”


    事實證明,跟有經驗的保安叫板是錯誤的。


    “皮皮你也是的,”賀蘭觽笑道,“就讓保安大哥進來看一看嘛,消除他的疑慮有什麽不好?你越說越讓人起疑了。許大哥,請。”


    許文輝看了他一眼,下意識地摸了摸手中的警棍:“多謝。最近這一帶治安不大好,警惕一點不是壞事。”


    皮皮掩上門,帶著保安走向中庭。作為一個遵紀守法的公民她沒什麽好怕的,可方才賀蘭觽捏了她幾下,顯然在暗示不希望被搜查。難道他的行李裏有什麽違禁物品?


    為了緩和氣氛,她笑著說:“許大哥,這麽晚巡邏多辛苦呀。進門都是客,您想喝點什麽嗎?”


    “謝謝,不客氣。辛苦點不要緊。你們這個區平均家庭收入高,這幾年發生過幾起大的盜竊、殺人及劫持事件。領導說了,發現情況要全力以赴。——你以為我是沒事找事嗎?”


    “當然不是,當然不是,您這是一絲不苟、盡心盡職!”皮皮說,“正屋在那邊,請——”話音未落,不知絆了什麽東西,許文輝踉蹌了兩步,突然直直地倒了下去。


    “許大哥?”皮皮大驚,正想一把扶住他,豈知他個頭不大卻很沉重,拉了一下沒拉住,砰地一聲,他正臉著地,仿佛被人一槍擊中,沒聲兒了。


    皮皮慌忙蹲下來,用力地推他,連聲唿道:“許大哥?許大哥?”


    許文輝一動不動地趴在地上,無論她怎麽摔都沒有任何反應。皮皮急得叫了起來:“賀蘭觽,快,快,找電話叫救護車!”


    一迴頭,發現賀蘭觽不知何時手裏已多了一個酒杯,他靠著那棵槐樹,向她淺淺地微笑。


    “不著急。”他說,一臉神秘的表情。


    皮皮憤怒的站起來:“喂!賀蘭觽!你——你把他怎麽了?”


    “他沒死。”


    皮皮急急地走到他麵前,一把拽住他的衣領,低吼:“你膽大包天啊!這是襲擊知道嗎?他的車還停在外麵!”


    “對的,我真是太不小心了,”賀蘭觽走到許文輝麵前,抿了一口酒,彎下腰將他的身體翻過來。


    “嘖嘖嘖,”他搖頭歎道,“這人幾天沒洗澡了,味道真重。”


    見皮皮目瞪口呆地看著他,舉了舉手中的酒杯:“沒關係,等會兒我把他的屍體扔進車箱,再把車開到河裏去。我們和他之間就一幹二淨了。”


    “屍體?!”皮皮一下子蒙了,“你什麽意思?想殺人?”


    “剛才那把水果刀呢?”賀蘭觽說,“拿來借我用一下。”說罷俯下身,將許文輝的上衣一掀,在月光下露出白皙的腹部。


    不,不,不。


    皮皮的腦子裏仿佛有顆地雷爆炸了。她隨手從花壇裏拾起一塊磚頭衝到他麵前:“賀蘭觽,你別亂來!隻要我在這裏,你休想動這個人一根毫毛!”


    “笑話。你是誰啊?我動他需要問你嗎?”賀蘭觽的一隻手已準確地落在了肝髒的位置,臉上露出不滿意的神態,“唔,脂肪肝——量很足,可惜不是我喜歡的。皮皮你說說看,這人年紀不大,看上去精瘦,鍛煉得也很不錯,怎麽就得了脂肪肝呢?一定吃了很多賄賂。”


    還沒等皮皮反應過來,他已經像吩咐家奴一般的吩咐開了:“飯廳在哪裏?刀子叉子碟子什麽的,你去準備一下。對了,家裏有番茄醬嗎?”


    皮皮氣得咬牙切齒,晃動手中的磚頭:“我再說一遍,別碰他。”


    “你想攔我?關小姐?”他一把奪過磚頭,隨手扔出牆外,用冰涼的指尖摸了摸她的臉,似笑非笑地說,“在洗手間裏,你的苦頭還沒吃夠嗎?”


    月影斜斜地照在他的顴骨上,無論從哪個角度來看,祭司大人都英俊得無以倫比。他的嘴角有著戲謔的笑意,眼光幽森莫測。


    她猛地推了他一下,沒推動。


    他不怒反笑:“你還是去廚房洗碟子吧。等會兒這裏會有點亂,就不用你收拾了。我們有這麽大一個後花園,就算天上掉下來一塊隕石也能埋住。別害怕,我保證不會吃掉你。”


    “別打這個人的主意,”皮皮惡狠狠地說,“不然我對你不客氣。你一定知道趙鬆是怎麽死的吧?”


    他一直在笑,一直在捉弄她,一聽見“趙鬆”兩個字忽然安靜了。


    皮皮盯著他的臉,一字一字地道:“我能殺他,也能殺你。”


    趁著祭司大人分心的當兒,皮皮用力推了推許文輝,拍了拍他的臉,又掐了掐他的人中,片刻間他才睜開眼,猛然舒醒。


    “我……我這是怎麽啦?”他坐起來,一臉迷惑,四處張望。


    “許大哥,您是不是有心髒病啊?”皮皮將他扶起來,“走著走著忽然就倒下了,嚇死我了!”


    說著,她幫他拍了拍身上的土,迴頭看了一眼槐樹,賀蘭觽已經消失了。


    許文輝想了想,說:“可能是低血糖,我沒吃晚飯。”


    “我給您拿點餅幹。”皮皮帶著他進了正屋,將一盒夾心餅塞到他的手裏,“這是客廳。”


    “嗬,你家客廳真氣派。”許文輝讚道。


    “我先生是做古董生意的,對家具比較講究。”


    “難怪。”


    她帶著他參觀了四合院所有的房間,沒發現任何異常,許文輝謝了餅幹,禮貌地告辭了。


    “打擾了,”上車前他問了最後一個問題,“對了,你先生呢?”


    “去洗手間了。”


    皮皮頭大如鬥地鎖好了門,在心裏一迭聲地念了幾遍阿彌陀佛,迴想方才的驚魂動魄,隻覺手足發軟。而賀蘭觽的忽然消失又讓她鬆了一口氣。謝天謝地,若不是她出手相攔,今天這裏就發生了一場命案!


    她去廚房裏喝了一口水,發覺自己已是冷汗濕背,關了燈,鎖上門,輕手輕腳地迴到臥室。眼前的場景又讓她一驚。


    祭司大人居然沒有走,居然愜意地躺在被子裏睡著了!


    “喂——哎——賀蘭觽!”她拍了拍他的臉,氣不打一處來,“這是我的床!”


    “你不是說——你是我妻子嗎?”他打了一個大大的嗬欠。


    “你不是說——我是個騙子嗎?”


    “好吧,我錯了,你不是騙子。”他翻了一個身,將一個枕頭抱在懷裏,“我困了,得睡了。”


    “要睡睡客房,”皮皮正要找他算賬,“你先起來,今晚的事兒我們還沒說清楚呢!”


    “客房的床單有五百支紗嗎?”


    “沒有。不是每個人都像你這樣奢侈的。”


    “那我隻好睡這裏了。”他閉上眼,“不要吵,讓我睡。——我要是睡眠不好,整個狐族都會不安寧的。”


    “賀蘭觽,你坐起來,我有話要對你說!”


    “……”


    “賀蘭觽,就算你睡,也要穿點衣服!”


    “……”


    “賀蘭觽,把枕頭還給我!”


    “……”


    祭司大人根本不理她。


    這一夜,皮皮像一隻貓在祭司大人的懷裏找到了一個窩,她安逸地睡了。什麽夢也沒有做,一覺睡到大天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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