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浩蕩蕩的隊伍從平城出發,朝著鄴城的方向趕去。


    漢王二年六月,劉漢政權在其重臣祖斑等人的提議之下,終於開始了遷都大事。


    這座位於邊睡的小城再也不能承擔帝國之重任,從國都變為陪都。


    劉桃子令高勵前往恆州,擔任恆州刺史一職,又令斛律光以衛將軍的身份兼任恆州開府將軍,同時將鄴城,臨漳,成安三城單獨作為帝國的清都所在,其縣令上五品,有別於其他。


    劉桃子騎看戰馬,走在了隊伍的最中間。


    他是最不喜歡坐車的。


    這次,他並沒有披甲,隻是穿了一身黑色的戎裝,盡管隻是戎裝,可這套衣裳卻做的頗為精致,新漢尚黑,從冕服到其餘服裝,大多以黑色為主,


    劉桃子在不同環境所穿的幾套禮服,也都是以黑色為主,點綴了赤色花紋,


    再配以標準的漢朝雲龍紋,還吸納了胡人衣著的風格,拋棄寬而大的設計,


    更加的合身,卻不失貴重。


    劉桃子對自己的穿著倒是沒什麽要求,這些都是禮部官員們所指定的,


    這也是他們唯一能讓天王做的事情了。


    跟著皇帝第一批離開的,乃是國內那些較為年輕的大臣們。


    年邁些的要單獨走,他們的速度要更慢一些,避免減員。


    祖斑明顯是屬於年長的那一撥人,可他卻是跟著劉桃子一同趕路,畢竟老祖的體格還算健壯,就在前幾天,平城還傳出了一個關於祖斑的謠言,說是祖斑勾搭了一個寡婦,結果被寡婦的兒子堵在內屋,十分狼狽,那寡婦的幾子還報了官,說是家裏進賊,官差衝進來才發現是祖斑。


    像這種離譜的傳聞,若是放在別人身上,多少顯得荒謬,但是放在祖斑身上,大家又偏偏覺得合理。


    這是祖斑能幹出來的事情。


    有許多大臣上書,認為應該從重處置祖斑,但是就從律法來看,似乎並沒有規定說不能勾搭寡婦的,也找不出合適的條款來治他,隻能是以失重臣威儀來彈劾,罰了些俸祿。


    祖斑仍然是大搖大擺的跟在劉桃子身後,時不時就有斥候前來,為他拿來一些書信。


    這些都是關於各地的情報和消息。


    祖斑會對這些情報進行篩選,將其中重要的事情稟告給劉桃子。


    祖斑正讀著手裏的文書,忽變得激動起來,像是發現了什麽瑰寶,即刻加快了速度,跟上了劉桃子。


    「陛下!」


    劉桃子側頭看向他,「嗯?」


    「王老將軍的上書。」


    祖斑趕忙將文書遞給劉桃子,劉桃子單手拿著文書,看了片刻。


    文書很短,可內容卻很大。


    王琳在上書裏稱,自己已經拿下了海安水寨,繳獲了一艘巨艦,成功的堵了通海的路,接下來就可以持續對淮水師進行圍剿了。


    劉桃子看了一遍,而後問道:「這巨艦的作用很大?」


    劉桃子並不熟悉水戰,對這些船艦也不是那麽的了解,祖斑聞言笑了起來,「非常大。」


    「陛下就這麽理解,這每一艘巨艦,就相當於是一支山營,或者百保這樣的精銳。」


    ‘我聽聞陳國老的新的巨艦加起來能有十艘,而周國也不過才三四艘,


    當下,我們漢國也就有了一艘。」


    「原來如此。」


    劉桃子心裏大概知道這巨艦的地位了,他又問道:


    「過去的齊國呢?沒有嗎?」


    「沒有。」


    :


    大敗而歸,水師的士卒都沒能逃迴來多少。」


    「這麽說來,王將軍已經是立下大功了。」


    祖斑繼續說道:「不隻是如此,接下來,王將軍若是能順利平了淮水師,那成果就更大了,陳國的一支水軍偏師,都比我們的水軍要強。」


    「若是能全部吃下來,不說能與陳國人正麵較量,至少不必再龜縮在碼頭,不能出去了。」


    在拿下河南地之後,沿岸的那些地方都被陳國水師弄得焦頭爛額,王琳都是如此,光州周圍時不時就能看到有陳國戰船的身影,可王琳卻不能去出擊,他們那點水軍若是遇到陳國主力水軍,那連塞牙縫都不夠,就是王琳再強,也不可能去正麵剛人家數艘巨艦,況且人家又不是隻有巨艦。


    在海州,楚州等地,更是出現了漢人在陸地,陳人在水麵,大家互相對視的場景。


    當下水軍一波肥,那情況總算是能有改觀了,陳國水師也不敢再大搖大擺的過境了吧?


    劉桃子又問道:「周人那邊呢?」


    「沒消息,那邊太遠了,不過,我想周人應當是會撤走,陳人雖然缺糧,但是有幾個擅長水戰的大將在,且他們彼此的關係又不錯,不會像周人那樣鬧騰,那宇文憲和華皎必定不是對手,他們拿的好處也夠多了,撤也就撤了,沒什麽不甘的。」


    祖斑的語氣裏多少是帶點嫉妒的。


    這周人的運氣是真好啊。


    咱們怎麽就遇不到陳國將軍帶看兩百艘金翅航來投降的好事?


    王老將軍在前線拚死拚活的才拿了一艘巨,周人就這麽出來轉悠了下,就拿走了一艘巨艦,兩百艘金翅,朦鬥艦肯定是更多的。


    還有那麽多擅長水戰的家夥。


    祖斑又繼續說道:「我當初果然沒說錯,周人就是要對陳人下手,而且這次周人拿到了這麽多好東西,隻要等待消化,就可以拉出去再跟陳人交手了,當下不適合再給陳人太多壓力,否則就會讓周人占的好處,陛下,等五老將軍拿下淮水師之後,我想派使者前往陳國,陛下以為呢?」


    「陳國?」


    「為何?」


    祖斑平靜的說道:「因為當下陳人沒什麽野心。」


    「我們拿下了太多的城池,要靠看河北一地來養活這麽多地區,壓力極大,盡管陳國的商賈往來頻繁,但是私商來往畢竟有限,還不能公開,可若是我們能與陳人交好,全麵貿易,開設互市,河水以南諸郡縣的恢複速度會提升許多倍。」


    「陳人國庫貧苦,但是民間富裕,他們也需要盡快恢複國力,而我們的國庫相對充足,民間貧窮,也需要他們的商品。」


    「陛下可知,河南地有許多百姓,家裏連釜、隔、都湊不齊,這些尋常的家中用品,價格竟升到原先的五六倍,而我們的商賈不多,隻能通過國力來進行扶持,但是一旦與陳人開市,那就不同了,大量的陳人會帶著這些必需品到達國內,商品湧進來,商品一旦多了,價格就會下來。」


    「陳國廟堂收了稅,其商賈掙了錢,我們的百姓有了商品可用,這對大家都是有利的。」


    「包括我們國內的那些手工業者,很多商品都不是獨立的,是多種原料乃至多種工具一同生產,不開市,光是原料都會成為他們的問題。」


    祖斑生怕劉桃子不同意,又補充道:「周人野心勃勃,或者說,宇文邕野心勃勃,他一直都是以統一作為自己的誌向,哪怕是對雙方都有利,他也不會來跟我們合作,陳人就不同了,陳項這個人,誌向也就到兩淮了。」


    「我聽聞,當初陳蓓跟陳商談北邊的情況,陳認為國力充足就要出兵兩淮,收複失地,而陳蓓卻認為,應當繼續積累國力,爭取能一戰收複整個中原。」


    「這就能看出他們的誌向區別了,陳拿下兩淮之後,心思就用在了穩固自己的位置,為自己歌頌功德之上。」


    「他沒有更多的想法,想著能偏安一方,繼續當他的太平天子就好。」


    若是對雙方都有利,他是願意跟我們聯手的,甚至,他是願意跟著我們去打周國的,這個人鼠目寸光,也不會在意我們拿下周國之後是不是就要對他動手,我們打周國,他隻會想分口肉。」


    「宇文邕是我們的大敵,若要完成統一,得先擊敗他,而後再考慮陳國一「故而,我當下的戰略,便是聯陳滅周之策。」


    「陳人的軍隊不值一提,但是他們的商品,商賈,財富,能幫助我們許多,能幫助我們恢複國力,再與周人開戰。」


    ‘先前讓周人快了一步,提前與陳人聯手,我隻覺得可惜,如今周人為了些戰艦,就跟陳人動手,這就是宇文邕沒有長遠的目光了,他隻當效仿漢國,除掉國內的寺廟,對付那些大族就可以解決所有問題,可哪有這麽容易呢?」


    「失去了北麵的險要,又失去南麵的盟友。」


    祖斑將宇文邕罵的一文不值,怎麽看都像是他得不到那些戰艦,就瘋狂開始抹黑故人,吃不到葡萄就說葡萄酸,覺得敵人因小失大。


    這也是祖公的老操作了。


    看到劉桃子還是沒有點頭,祖斑就看向了遠處,朝著那邊的騎士招了招手,做了個手勢。


    片刻之後,就有一人被帶到了劉桃子的身邊。


    這年輕人,前不久剛剛到達平城,是從南邊跑過來的,喚作侯秘。


    乃是過去陳國大將軍侯安都的兒子。


    這後生被送到平城後,先見了祖挺,而後見了劉桃子,劉桃子得知了他的事情,就讓他暫時留在自己身邊,等南邊有官職空缺再讓他赴任。


    祖斑此番將他叫過來,就是從他口中詢問南邊的事情,用來說服劉桃子「我已經明白祖公的想法了。」


    「可以。」


    劉桃子點點頭,「若是對治下百姓有利,那就去做吧。


    「不過,派遣使者的時候,勿要忘了將侯秘的事情告知陳,一個連兒子都治不好的人,如何去治天下?讓他勿要再這麽任由兒子去肆虐地方,否則,當有天譴,而無天譴,則有我替遣之。」


    祖斑一愣,(「唯。」


    祖挺又趕忙帶上拉開了距離。


    眾人就這麽一路前進,走的不算太快,各地的官員都接到了命令,劉桃子不許他們出來迎接,隻管做好自己治下的事情就可以。


    他又讓高為一同遷徙的大臣們指定了嚴格的標準,出行和沿路的耗費都是有標準的,想著要帶上幾十個妻妾一同趕路,或者在地方上大吃大喝,


    那就等著被問罪。


    從平城到郵城,這一路的風光,當真是不錯。


    正是最酷熱的季節,百姓們依舊是在農忙,這條道路經過了幾次修補,


    走起來不像當初那般難走了。


    沿路的村莊也變多了,官道上再也不會時常看到賊寇和野獸出沒。


    陽光之下,魅皆失了蹤影,處處的炊煙升起,人氣取代了森森鬼氣,一切看起來總算是正常了。


    距離劉桃子離開成安的那一天,已經過去了整整十年。


    十年之後,一切總算是變得不同。


    劉桃子領著眾人,連著走了許久,終於再次迴到了成安。


    劉桃子這一路走來,在許多城池都沒有停下來,卻唯獨在成安再次停留,每次從這裏走過,劉桃子總是要來看一看的。


    成安距離郵城也就半日的路,隨時都能到達。


    在成安待了一天,次日,劉桃子再次趕路,到達了鄴城,


    帝國重新在此安了家。


    皇宮。


    劉桃枝茫然的站在熟悉的地方,抬起頭來,打量著周圍。


    劉張氏站在他的身邊,欲言又止。


    「我絕不住在這個地方....


    劉桃枝開了口,語氣很是沉悶。


    劉張氏拉住了他的手,「不住就是了,換個地方住。」


    劉桃枝許久都沒有說話,他甚至都不願意繼續站在這裏,這裏總是給他一種很可怕的感覺。


    在這裏待久了,是會發瘋的。


    劉桃子倒是不怎麽在意這些,他帶上了對一切都格外好奇的王後,正在皇宮內轉悠了起來。


    皇宮極大,這些時日裏,一直都是空著,劉桃子雖來過幾次,但是對這裏都不算熟悉,劉桃子有個習慣,每到一個陌生的地方,都會盡快將周圍的地形和建築都弄清楚,記在腦海裏,以備不時之需。


    王後很興奮,此處有許多好玩的東西。


    例如在皇宮的南郊,有一片極大的園林,裏頭甚至能看到許多稀奇古怪的動物。


    得益於過去幾個皇帝的愛好,這皇宮裏是什麽建築都有,狩獵場,跑馬場,射箭場,這些東西挨個玩,一年可能都玩不完。


    劉桃子隻是熟悉了個大概,就迴去了。


    剛剛遷都,國內還有不少事要他來點頭。


    當下路去病等人還不曾到來,不能完全交給祖斑來做,無人限製的話,


    祖斑會做出些極為過激的事情。


    就在他們火含自從南邊傳來這次的消息卻是從豫州來的。


    豫州刺史上書,書信裏稱有幾個南國將軍坐船前來向他們投降,帶頭之人自稱陳國長沙太守曹慶,他們帶來了六艘大船,還有兩百三十七人的造船師,說要獻給劉桃子。


    祖斑剛剛拿到書信,就迫不及待的再次來到了劉桃子的身邊。


    「陛下!!」


    「天命!」


    「此天命也!!」


    陳人投降大周的時候,祖斑怒氣衝衝,說江東鼠輩,就知道背棄主人,


    可當陳人投降大漢的時候,祖斑卻即刻改口,稱南人聰慧,能歸順天命。


    祖斑手裏抓著那文書,臉色通紅。


    遷都之事,雖然沒有什麽人反對,但是依舊有些人神神叻叻的胡說八道,祖斑一直都想要反擊他們了,這下可是個好機會啊,遷都之後,即刻天命加身,先是在淮水得一巨艦,而後又有陳人先後來投奔。


    祖斑此刻正在從心裏調出那些胡說八道的大臣名單,準備給他們來一個狠的。


    劉桃子認真的看起了這份文書,來迴看了好幾遍,而後感慨道:「王將軍還真的是對陳之利器。」


    「這曹慶,是王將軍過去的屬下。」


    「往後讓王將軍擔任統帥,對陳國用兵,則定然有奇效。」


    祖斑不忘記補充,,「陛下,王琳極能得人,過去又曾在南邊稱君,陛下可以信任他,可不能太過放縱,還是要略微管束才好。」


    祖斑生怕劉桃子動怒,又急忙說道:「我聽聞,王琳之子王敬有一女,


    年紀隻比陛下小了一些,陛下不如讓她也進宮服侍...」


    劉桃子警向了他。


    「我以斛律將軍之女為妻,祖公卻要我再納王將軍之孫為妾?」


    「這不是羞辱王將軍嗎?


    「君王何以分妻妾?」


    「卻也分後妃。


    祖斑啞然。


    劉桃子揮了揮手,「自遷都之事後,有許多小人,私下帶動謠言,稱什麽鄴城風水不利新國之類,祖公別想著對付外將了,還是去收拾這些小人吧。」


    「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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