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邕嚴厲的盯著長子。


    “我給你安排了學業,你卻都不能勝任。”


    “小小的年紀,就開始跟其他人學吃酒。”


    “身為長子,在皇宮內還如此失禮!!”


    “你以為長子便一定能當太子嗎?!”


    宇文邕憤怒的質問道。


    宇文贇哆嗦著,不敢言語,都不敢去看自己的父親。


    宇文邕令人拿來了鞭子,“往後在皇宮內,不許失禮!!”


    “啪~~”


    “啊!!”


    “不許耽誤學業!”


    “啪!!”


    “父親饒命!!”


    “不許吃酒!!”


    “啪!!”


    宇文邕不知打了多少次,宇文贇被打的渾身是血,趴在地上直哆嗦,兩旁的甲士都被嚇到了,卻又不敢勸阻。


    看著瑟瑟發抖的兒子,宇文邕這才丟下了手裏的鞭子,肅穆的說道:“正是天下危亡的時候,你身為長子,若是不讀書,不知道道理,不能帶頭遵守禮節,往後要如何能治理好天下?!”


    “從今日開始,我會派人來盯著你的一舉一動。”


    “每個月都要給我稟告你的行為。”


    “若是我發現你還是不知悔改,沒有作為長子的德行,我就不會冊封你來當太子!”


    “滾!”


    宇文邕罵道,幾個侍衛急忙扶起宇文贇,帶著他離開了正殿。


    宇文邕失望的看著離開的兒子,緩緩閉上了雙眼。


    一點都不像自己,都已經到這個歲數了,連基礎的啟蒙都沒完成,騎射之類的更是不在行,便是對人的態度,禮節等方麵,也都是問題。


    故而到現在,他都不肯立這個長子為太子,可其他幾個兒子,也不見得就比長子出色,他想等一等,看看那幾個年紀還小的,若是他們將來也這樣,那就隻能是讓長子來當太子了,不過,就他這樣的,是繼承不了大業的,必須要嚴厲的對待他,要不斷的鞭打他,讓他意識到自己的過錯!!


    他又找來官吏,讓他們去盯著長子的一舉一動,按時稟告。


    在做完了所有的事情,天色已經有些泛黑。


    宇文邕卻還是被困在殿內無法走動。


    周圍的文書依舊是堆積如山,要辦理的事情太多太多。


    道士張賓苦著臉,站在門口,小心翼翼的看著裏頭的皇帝,不敢靠近。


    張賓通過自己優秀的讖言被皇帝所看重。


    他做的較大的貢獻,就是占卜考察出了劉桃子乃是匈奴契胡之後,認為往後周國的文書和口頭稱唿上都應當采用‘獨孤契害真’,而不是用劉桃子。


    同時又通過望氣發現獨孤契害真必定死於非命。


    宇文邕還是采用了張賓的建議,當下的周人主要文書和口頭稱唿上都是用‘胡賊’,‘獨孤契害真’的字樣。


    並且積極在國內造勢,宣傳獨孤契害真的暴行。


    宇文邕緩緩放下手裏的文書,抬頭看向了門口。


    “待在門口做甚?!”


    張賓低著頭,躡手躡腳的走到皇帝的麵前,急忙跪拜。


    “陛下,老臣無能”


    宇文邕的臉色還是很不好看,畢竟在前不久,這個老道士還口口聲聲說什麽隻要自己一上場,就能讓那些和尚啞口無言,從此開始整頓釋教,讓他們再也無法起身之類。


    可真正的結果,張賓也讓皇帝看到了。


    若是沒有皇帝相助,這些大和尚們能說死這幫老道士。


    一個胡漢之別的帽子一扣,張賓隻怕都不能活著出來了。


    看著這不成器的老道,宇文邕的心裏卻隱隱有了些不屑。


    釋,道?


    他本來還想用道來壓釋,拉一派打一派。


    可如今看來,這兩家都沒什麽用,若是有能力,最好將兩個都一並給打了


    宇文邕想著想著,便又有些頭疼,輕輕揉著額頭,他已經好久都不曾休息過了。


    張賓偷偷看著皇帝,此刻眼前一亮。


    “陛下,最近可是渾身乏力?”


    “哦?你能治?”


    “陛下這是操勞過度,傷了元氣,正好,臣擅長煉製培元丹,這種丹藥,隻要吃一口,就能讓人渾身清爽,補充元氣,不會輕易疲乏,陛下日理萬機.”


    宇文邕眯起了雙眼,有些狐疑的問道:“有用嗎?”


    張賓仰起頭來,“絕對有用!此物乃是我派煉製多年的獨門秘術,甚至能醫死人,我家祖師原先在山上遇到一個獵戶,被猛獸咬傷,幾乎要死,祖師就以丹藥喂給他,獵戶頓時醒來,渾身都不覺得有疼痛,拜謝祖師之後,就下山去了!這件事,有很多人都知道!”


    “哦?當真如此神奇?”


    宇文邕忽有些好奇。


    張賓自信的說道:“陛下一試便知真假!”


    “若陛下覺得無用,臣願領死罪!!”


    聽到張賓說的如此誠懇,宇文邕也不由得動搖,他接手的周,是一個傷痕累累,滿身瘡痍的國家,他需要做的事情太多太多,而整日操勞,讓他感覺到自己的身體正在迅速惡化。


    “好吧,你去煉製吧,若是真的有用,朕另有賞賜。”


    “多謝陛下!!”


    張賓鬆了一口氣,再三拜謝。


    宇文邕又說道:“這次的辯論,你們實在是令朕失望,往後,朕還要繼續操辦辯論,你們去給我找,將最厲害的道士給我找過來,一定要贏下那些和尚!!”


    “唯!!!”


    張賓離開了此處,殿內又隻剩下宇文邕孤零零的一個人。


    他拿起了麵前的文書,看了幾眼,心裏忽有些嫉妒劉桃子。


    劉桃子要對付那些大和尚,就可以直接出兵摧毀其廟宇,逼迫他們還俗,聽聞在河北,劉桃子讓足足四十餘萬僧尼還俗了。


    四十萬人口啊


    宇文邕想想都覺得眼饞,而在自家境內,這個數量肯定還要翻好幾倍的。


    隻可惜,自己並不是馬上皇帝,不能像劉桃子那樣肆意妄為。


    不過,遲早會有機會的。


    隻要站在自己身邊的人夠多


    “來人啊!”


    “令隨國公楊堅覲見!!”


    隨國公府。


    府內並沒有多少人,燈火昏暗,唯獨內屋,依舊是明亮的。


    楊堅坐在上位,手裏拿著茶,跟身邊幾個人一同商談。


    在楊忠逝世之後,楊堅主動上書,希望不繼承爵位,能為父親守孝幾年。


    可宇文護卻直接下令,讓他前來長安守孝。


    楊堅剛剛到達長安,宇文護就死在了宇文邕的手裏,這讓楊堅又驚又懼。


    他隨後開始安心在長安度日,也不聯絡什麽父親的老友,也不幹涉廟堂的事情,甚至都不主動跟皇帝要官,幾乎開始躺平。


    麾下的人勸說他可以多找長安的年輕才俊,收入門下之類,可楊堅也不聽從。


    他在府內幹的最多的事情就是讀書,什麽書都讀,從兵法到占卜,再到內政,曆法,農桑,律法,他甚至主動去學一些冷門的異族語言


    自從楊忠死後,那個過去略有些跋扈的傲氣少年就變得不同了。


    他變得更加沉默寡言,變得更加沉穩,能不說話就不說話,遇到事情先思考,麵對身邊的眾人,也是越來越有長者風範,不再毛躁,甚至都讓人忽視他真正的年紀。


    此刻,聚他身邊的這些人都是些上了年紀的老博士。


    這些人隻是埋頭治經典,一生都在鑽研,不會當官,不懂得政治,看起來什麽都懂,卻又什麽都不懂。


    楊堅就跟他們請教自己在學業上的許多困惑。


    老博士忍不住感慨道:“當今天下,人人都想著功名利祿,經典隻是他們用以當官或者作秀的工具,能像國公這般認真對待的人,實在是太少太少了。”


    楊堅輕輕搖頭。


    他說道:“經典是不能輕視的,這些藏書,是禮儀和文化的根基,若是沒有書籍,大家做事便都沒有了規矩,不知好壞,不分是非。”


    “若是有一天我能治理好天下,定會派人往民間征求書籍,每獻上一本書,就賞賜重金來答謝,將這些書籍都運到皇宮,再令人抄寫起來,分發下去,讓天下人都能讀,而後大家就知道自己誰,知道先祖是誰,知道往後該如何生活,一切明明白白.”


    幾個博士對視了一眼,似是發現了楊堅的言外之意。


    他們站起身來,哆哆嗦嗦的朝著楊堅行禮,“國公大誌!”


    “不敢,不敢,請坐。”


    楊堅再次請他們幾個人入座,笑嗬嗬的請教其他的問題。


    就在此刻,忽有侍衛進來,打斷了他們的談論,是皇帝派了人,讓楊堅前往皇宮。


    楊堅頗為驚愕,他看了看天色,沉默了會,而後才讓人拿出禮物答謝這些老博士,派人將他們送迴家。


    自己則是上了馬車,朝著皇宮的方向行駛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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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楊堅到達皇宮門口後,經過了幾次的搜查,最後才得以放行。


    他就這麽被甲士們一路護送到了正殿前。


    楊堅推開了大門,走進了殿內。


    宇文邕坐在上位,手裏拿著書籍,一旁還坐著齊國公宇文憲。


    倆兄弟此刻似乎正在談論著什麽經典。


    楊堅趕忙行禮,宇文邕卻招了招手,“普六茹何必如此多禮,快來坐,快來坐!”


    楊堅低著頭,坐在了宇文邕的身邊。


    宇文邕將手裏的書籍拿給楊堅看,“朕聽聞你在府內整日讀書研究經典,朕也很喜歡啊,方才還跟齊國公辯論這些呢!”


    “你來分辨一下我們誰對誰錯啊,方才.”


    “陛下對,齊公錯。”


    宇文邕一臉的驚愕,他緩緩放下了手裏的書,“可我還沒給你說啊.”


    “陛下就是沒說,也是陛下對,齊公錯,無論任何事,都是陛下對,齊公錯。”


    “君君臣臣,父父子子,陛下乃是天子至尊,若是論經典時不對,那也隻能是經典不對。”


    宇文邕驚呆了,他放下書來,苦笑著說道:“頭次聽聞還有這樣的道理!”


    “做皇帝的就不會出錯嗎?”


    “按著你的說法,這勸諫皇帝的大臣,各個都是有罪的?”


    “勸諫隻是將自己的想法告知給皇帝,讓皇帝考慮是否采納,並非是指責皇帝的不對,讓皇帝按著自己的想法去改正。”


    “陛下乃是決定天下之事的人,天下之事,複雜至極,不同的事情,不同的人都會有自己的看法,讓所有人都看法是對的,但是下命令的最好還是隻有一個人,若是大家都想著要下命令,那最後國家定然會滅亡。”


    “這些時日裏,陛下所做的諸多政策,不都是為了讓天下隻有一個人下令嗎?”


    宇文邕沉思了許久,看向了一旁的宇文憲。


    “阿憲.你說呢?”


    宇文憲幽幽的看著楊堅,“或是如此吧。”


    宇文邕搖了搖頭,“你這麽一說,我都忘了找你過來是想要說什麽了”


    “堅,既然你都知道這些道理,為什麽還要待在家裏讀經典,卻不願意出來為我做事呢?”


    “陛下,臣才疏學淺,過去隻是磨練身體,鍛煉武藝,學習領兵的辦法,卻不知政務.如今才想起要將這些補上,就開始認真的讀書想要往後能輔佐陛下開辟盛世。”


    宇文邕大笑“好啊,那你說說看,你讀書,都學到了哪些治理天下的辦法啊?”


    楊堅低著頭,“臣最近一直都在讀老莊之學,對黃老頗為看重,覺得黃老之術當真厲害,無為而治,什麽都不用做,天下就能好起來.”


    宇文邕盯著楊堅猛看,“就這樣?”


    “什麽都不用做就能讓天下好起來?”


    “書上是這麽說的。”


    宇文邕盯了楊堅許久,忽放聲大笑。


    “好學說!好辦法!”


    “或許真的如你所說的呢!”


    宇文邕笑了許久,方才收起了麵前的這些書籍,“我聽聞,你有個女兒,喚作.”


    “麗華。”


    “對,對,我聽太後誇起過,說你這女兒雖然年幼,卻是十分知禮,非常的賢良。”


    “我的長子,跟你這女兒差不多大,不過,我這長子卻不是很有才能,我想為自己的長子迎娶你的女兒,你意下如何啊?”


    楊堅大驚,急忙起身,“我家女粗鄙,豈能配陛下長子”


    “這麽說,你不同意?”


    “不敢,不敢,臣隻是,臣”


    楊堅支支吾吾的,滿頭大汗,說不出話來,迷迷糊糊的,一臉的不可置信,也不迴答,就這麽直勾勾的看著宇文邕,甚是無禮。


    宇文邕再次大笑,“既然你同意,那就這麽辦吧。”


    “多謝陛下!!”


    楊堅這才緩過神來,極為誠懇的拜謝了皇帝,又說道:“我定不辜負陛下,願為陛下擊破齊人!!”


    宇文邕跟他說了許多事,而後才放他離開。


    在楊堅離開之後,宇文邕臉上的笑容也漸漸消失了,他看向了一旁的宇文憲。


    “你覺得呢?”


    “這個人怎麽樣啊?”


    宇文憲一臉的平靜,“他知道陛下在想辦法集權,就投其所好,故意說了些君君臣臣的話,作為奉承。”


    “隨後又即刻藏拙,將自己表現為一個知道作戰卻不知政治的莽夫.”


    “得知陛下賜婚,第一個反應不是驚喜,卻是惶恐,發現不妥後故意失態,讓陛下對他更加喜愛。”


    “我看此人,相貌非常,人頗狡詐。”


    “野心勃勃,不可重用。”


    宇文邕呆愣了好久,他看著弟弟,無奈的搖頭。


    “你想的太多了,楊堅是什麽樣的人,我比你更加熟悉,他這一輩子,也就隻能當個將軍,做不得其他事情。”


    “當初宇文護還在的時候,我藏了多少年,是不是藏拙,我還能看不出來嗎?”


    “勿要多慮。”


    宇文憲低下頭來,不再說話。


    宇文邕卻長歎了一聲,“我需要你們的相助釋教的事情且先不急,但是豪強世家的事情,卻不能再耽誤了。”


    “過去這件事多次被提上朝綱,卻沒有能解決。”


    “主要都是因為廟堂做的不夠堅決,總是說反對兼並耕地,說要均田,但是對豪強卻沒有任何的打擊,這如何能做到均田?”


    “我準備直接下詔:凡正長隱五戶及十丁以上,隱地三頃以上者,至死!”


    “全國推行!!”


    宇文憲有些錯愕,“兄長,這樣的詔令,會不會有些太過?隻怕會引發動亂”


    “當下是最好的時機了,外敵無法幹涉,那我們就得趁機將該做的事情都做好,你想想,這些人藏了多少人口,藏了多少耕地!!若不是他們,我們至於眼睜睜看著劉桃子大展身手卻不能做事嗎??”


    “便是引發動亂,便是落得百世惡名!我也要拉著這些禍國殃民之賊一同赴死!!”


    “阿憲,你可願助我?!”


    宇文憲的臉色漸漸變得凝重。


    “願為陛下赴死!!!”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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