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診室大廳有些混亂,候診的病人竊竊私語,警察進進出出。


    門口的地麵上,腳印帶著血跡交錯猙獰,再往裏去則是滴了一路的鮮血——如果是叫救護車的病人有外傷,隨車醫生和護士在來的路上就會第一時間先清創止血,這顯然不可能是救護車從院外拉來的病人淌的。


    “是誰的血?”許苡仁茫然地問了一句,然而周圍都是陌生的麵孔,無人迴答。


    普外科師兄兩口就連湯帶飯扒完了一盤子菜,也跟著許苡仁一起來了,四下看了看:“奇怪,人都去哪了?導醫台的人呢?”


    許苡仁踩在血跡上撚了一下,拉出了一道粘稠短促的尾巴。


    還好這血跡尚未凝固,按照師兄下樓過來的時間,至少應該不是他的。


    急診室是突發狀況最多的地方,任何正常人想不到的場麵都會發生。也許是家屬或者當事人在這裏發生了爭執?受傷後幹脆也去清創包紮了,人手不夠,所以經常穿梭在大廳的護士也沒了?或者是病人醉酒,在來的路上不配合止血?


    “剛才那個醫生真是倒黴啊。”旁邊路過兩人低聲說道,“看著年紀輕輕的,遇到神經病也是沒辦法,哎……”


    許苡仁心裏一緊,驀然轉向師兄:“師兄,你聽到了麽?”


    普外師兄:“聽到了,別慌,這幾滴血加起來還沒20ml,要是捅在出事兒的地方這血不會流到地上,能流到地上的戳不死人,我們去裏麵看看。”


    越往手術室走兩旁人就越多,有警察分頭向目擊者詢問情況的,有聞訊趕來不知誰的家屬在門口抹眼淚的,有憂心忡忡的同事守在門外的,還有來來往往的小護士紅著眼低著頭端著器械盤匆匆而過的。


    師兄攔截住了一隻認識的小護士,問:“誰受傷了?傷到哪了?嚴重嗎?”


    小護士眼淚吧嗒吧嗒往下掉:“唿吸科的張大夫,特別特別長的一個鐵柵欄插到他肺裏了,不知道現在情況怎麽樣,還在裏麵急救。”


    許苡仁心上石頭雖落下,卻繼而又揪起了一塊肉:“是誰捅的?”


    “那個人是追著救護車來的,和送來的病人有仇,故意傷人罪肯定是跑不了的,他好像擔心我們把人救活,想幹脆補一刀同歸於盡,”小護士擦擦眼角,心有餘悸地迴憶道,“當時他們正推病人進手術室,外層隔離門還沒關嚴,那個人提著一截帶尖刺的鐵柵欄就衝了進來,盧大夫和張大夫一人一邊頂住門,可那個人拿著柵欄一陣亂捅,就紮到張大夫了,後來大家一起過來幫忙,才把那個人關到外麵。”


    許苡仁:“門口的血是誰的?”


    小護士:“就是那個人自己的啊!他進不去手術室就轉身往外衝,像瘋了一樣想找東西砸門,兩隻眼睛都是紅的,手裏還拿著鐵棍,鬧了好一陣,保安都不敢上去,幸好警察來了。”


    許苡仁默然。


    醫院裏的保安大都是物業人員,威懾力隻能對插隊和小偷起點作用,真的遇到亡命之徒也是束手無策。最近的派出所距離醫院雖然僅有200米遠,但是在民警穿越擁堵的路段趕來的幾分鍾裏不知又會發生什麽。


    手術室的大門早已關閉,裏麵是生死一線全力以赴的搶救,無論祈禱還是惡意都隻能被隔絕在門外。


    下午,有人在監控室裏拍到了一段手術室非限製區的錄像,發在了職工群裏。


    視頻中幾個醫護人員推著病床往手術室走,忽然一個穿著黑衣服的人跑進了畫麵,手裏倒提著一截花園圍欄的那種鐵柵欄。他一肩撞在了手術室的大門上,門內兩位醫生聽到動靜最先反應了過來,從門內用身體頂住,試圖將大門完全關閉。其中一人迴頭大喊了一句什麽,似乎是讓護士先把人推進去趕緊報警,這時隻在門縫中露出半張臉的黑衣人立刻像瘋了一樣,拿著手中的柵欄朝那位醫生一頓亂捅,推病人進門的兩個護士這時也跑了出來,幾人合力,一起把人關在了門外。


    許苡仁反複將視頻看了幾遍,當黑衣人剛一出現的時候,兩位醫生完全是憑本能讓護士和病人先進去,如果換做當時在場的是他,恐怕也不會做得比這更妥善了。


    醫生的天職是救人,可救人之人的安全又由誰來保護?


    到了下班時間,許苡仁和接班醫生交好了班,但他懸著的一顆心仍難以放下。與其迴到家牽腸掛肚,不如在急診室外坐一會兒,等等他師兄。


    手術室外的兩排聯椅上坐滿了人,都是熟麵孔,大家沉默而堅定地守在門外,幾乎沒有人低頭玩手機。幾個年紀輕的醫生和小護士在分診台占了一個小小的角落,正默默疊著千紙鶴。


    普外科的師兄靠站在窗邊,朝許苡仁招了下手。


    “師兄,有消息了嗎?”許苡仁走過去問,“一直沒出來嗎?”


    師兄:“我也是剛來,不清楚。視頻你看了嗎?張大夫站在門的左邊,杆子插到右胸腔都從背後透出來了,至少肺部貫通傷。不過下午沒聽說叫肝膽的人進去,應該就是傷肺了,馬上急救不會有生命危險,可能傷口汙染比較嚴重吧。”


    沒有傷到致命的部位,已經是這場不幸中的萬幸。


    “手術燈滅了!”身後有人喊道。


    周圍的同事齊刷刷地起身,緊張而有序地在門外圍了半圈。又過了足有十幾分鍾,手術室的自動門磕磕巴巴地打開,盧川走了出來:“請大家放心,張大夫目前沒有生命危險。”


    許苡仁身邊一位女醫生一下就哭出來了。


    院領導也安撫道:“各位同事放心,我留在這裏守著,你們都先迴去休息吧。”


    唿吸內科的同事把盧川圍了一圈,拉著他問長問短,問夠了才把他放出來。盧川往板凳上一坐:“餓死我了,苡仁,我的包子呢?”


    許苡仁:“英雄,收拾好了一起走,請你吃飯。”


    “再也不當英雄了,太危險了。”盧川歎著氣搖頭,“隻有一門之隔,如果不是民警趕過來,就咱院裏這些保安,還真不一定攔得住他拿東西砸門。我下了手術台才想起來,當時要是他捅的是我,那個位置正好戳著心髒。我婚還沒結呢啊,我不能死啊,我死了我對象怎麽辦。”


    許苡仁凝重:“什麽死不死的,別亂說話。”


    普外師兄和盧川也是相熟的校友,和許苡仁一起留了下來。他倒是十分樂觀:“你得這樣想,經曆這件事之後你就要開始發奮健身,練成施瓦辛格那樣的,一個人就能把門能合上了。那欄杆他敢伸進來你就一爪給他窩斷。”


    盧川:“那不得練十年?”


    許苡仁:“激素水平、飲食差異,十年也不一定練得出來。”


    普外師兄笑道:“能練出他半個也行,對付一兩個小混混夠用了。”


    盧川:“哪有空天天去健身房啊?地球不爆炸,我們不放假。”


    “怎麽沒有時間的,”普外師兄從口袋裏掏出一張卡,“隔著一條街新開一家健身房,走過去就十分鍾的路,每天練半個小時一個小時的,也比不練強是不是?你路上堵堵車還得一兩個小時呢,幹脆錯開高峰期晚一個小時迴家,練完了還能順便洗個澡。”


    盧川:“要是人多呢?醫鬧,一大幫,有組織衝擊的那種。”


    普外師兄:“這還用說?真有那種不講理找茬的當然是跑了啊,白大褂一脫,工牌一丟,地形你比他們熟悉,沒事多鍛煉鍛煉身體,到時候他們能跑得過你嗎?甭說你沒結婚了,結了也不能死啊,還上有老下有小呢。”


    許苡仁覺得這話細品很有道理:“我也不能死,師兄,你這卡在哪家辦的帶我也去辦個。”


    盧川:“哎哎哎,辦什麽辦!不是去吃飯嗎!”


    正常人光是彎著腰站四五個小時都會覺得累,更何況要站在手術台上聚精會神地做手術?盧川坐在凳子上休息了好一陣才緩過勁兒,疲憊地揉了揉腿,傷感地問道:“本來是要去搶救別人,結果一轉眼變成自己被搶救了。看見這些事,後悔學醫嗎?”


    “嘖嘖,一點點吧。可要是不幹這行,我至少有十年書都白讀了,覺得挺可惜的。”普外科師兄道,“而且這些都是人渣啊,仔細想想,我為什麽要為了這些人渣而改變我自己的生活?浪費我的十年?那不是太給他們麵子了嗎?”


    盧川笑說:“對,我也是這麽想的。有時候覺得快撐不住了,可一看到病人康複,哪怕沒對我說謝謝,光是好端端的坐在我麵前複診,我就覺得為了這點成就感,還能再堅持堅持。”


    普外師兄一聲長歎:“哎,你們科太友好了,我們那都是進來的時候求爺爺告奶奶地喊我給他早點排手術,走的時候一臉‘別讓我再見到你’的表情,不就是挖了一塊肉嗎,弄得跟我想挖他似的。”


    許苡仁想起來他手機裏的照片,不禁以拳掩嘴笑出了聲。


    盧川瞪了他一眼:“笑什麽笑,就你會笑!你呢,後悔了沒!”


    許苡仁清清嗓子,正色道:“十年飲冰,熱血難涼。”


    “媽呀,酸死了,”普外師兄打了個寒顫,搓搓胳膊,“老盧,許大夫平時也這樣嗎?”


    盧川點頭:“是的平時也這樣,我天天挨著他都這麽冷,刺激吧。我們都在背後叫他‘冷酸靈’,一講笑話就冷場,一說話就酸倒牙,特別靈。”


    許苡仁默默地轉過頭去,不屑與他們二人為伍。


    普外師兄:“有時候想想,有不好的事呢,可是也有好事,畢竟要是沒學醫,我就不會認識我對象了。”


    盧川一臉迷之沉醉:“我也是。”


    許苡仁眼前漸漸浮現起一張討人喜歡的麵容,他輕聲道:“我也是。”


    盧川一個激靈醒了過來:“嗯?你說啥?”


    許苡仁輕咳一聲,轉身往外走:“師兄你快去換衣服吧,我去打個電話,門口等你。”


    盧川衝他喊道:“你跑不了啊我跟你說,趕緊老實交代。”


    普外師兄在背後推搡著小聲道:“你管他呢,這麽酸誰受得了啊。走走走換衣服,我跟你們一塊兒吃飯去……”


    世界上最難的事不是摘天上的星星,而是你懷裏明明揣著閃亮的星星,還要忍著不能炫耀。


    許苡仁差點說漏了嘴,快步走出手術區才靜下心來。他並沒有什麽電話要打,掏出手機來隨便看看,看到李超越半小時前發來的一條信息,隻有一個字:“哥。”


    許苡仁迴複過去:“睡了嗎?”


    對麵緊接著打了電話過來,李超越賴賴趴趴地說:“哥,你下班了嗎?”


    “你喝酒了?喝了多少?”許苡仁敏銳地察覺到了他聲音不同尋常,算了下時差,“你那邊一點了吧,還沒休息?”


    “本來隻喝了一小杯,人家就想嚐嚐這裏的酒什麽味兒嘛,然後來了幾個老頭子打招唿,我就又跟著喝了一小杯。”李超越的傻笑開關一旦被打開就關不上了,自顧自地笑道,“後來我想你了,覺得喝什麽都甜,自己跟自己喝的就多了點。不過我沒出糗哦,我扶著牆自己慢慢走迴來的。”


    都扶牆了還叫沒出糗?許苡仁想教育教育他,可對上他咯咯不停的真切笑聲又生不起氣來,反而差點被他帶笑了,隻好說:“出門在外,別喝這麽多,像什麽樣兒。”


    “哼哼——”李超越拉著尾音,“哼”得餘音繞梁七拐八彎,“不嘛,哥,你今天怎麽不罵我,你罵罵我嘛。”


    許苡仁被他的話裏的小爪子直撓心尖,撓得又癢又麻,深吸了一口氣:“怎麽罵,我還在醫院呢。”


    李超越失望道:“啊,你又加班。”


    “不是加班。”李超越身在國外,許苡仁不想給他增加心事,簡而言之答道,“今天醫院出了點意外,我留下來等等我師兄,等下一起去吃個飯,吃完就迴家了。”


    “什麽叫‘出了點意外’?”李超越聞言立時清醒,聲音裏蜜糖般的拉絲全都消失不見,語速飛快,口齒清晰地問,“鬧事的?傷著你了嗎?”


    “沒有,”許苡仁就怕他擔心,忙解釋道,“事發的時候我根本不在現場,一根汗毛都沒傷到,你放心好了。這事等你迴來再說吧。”


    “不行不行,你快說啊!”李超越急得上躥下跳,“你不說清楚我明天就迴去!”


    李超越說翹班就翹班,許苡仁無奈,恐怕他真的明天跑迴來,隻得將事情經過敘述了一遍,順便把什麽兩眼赤紅、門口的血跡、鐵條從背後透出來、自動門被撞得關不利索之類的場麵淡化了幾度:“……現在受傷的那個同事已經脫離危險了,就是這樣。所以我等著師兄換好衣服,一起去吃個飯。”


    說罷,電話那端仍是沉默,許苡仁試探地輕聲問:“超越,睡著了?”


    “沒有。”李超越道,“哥,我是在想,要不咱別幹了吧。”


    許苡仁一怔:“怎麽了?”


    李超越沉聲道:“哥,萬一下次在現場的是你,捅傷的是你,捅的是左邊,你怎麽辦?你讓我怎麽辦?”


    許苡仁忽地想起了盧川的那句“我死了我對象怎麽辦”。


    在生老病死的麵前,人類的個人意誌顯得那麽微不足道,即使他們本身就是醫生,身邊也圍著一圈大大小小的醫生,可他們和其他人一樣有血有肉,在大多數時刻生存下來的幾率是一樣的。


    許苡仁除了“配合治療”之外也想不出什麽好辦法了,他知道李超越心裏必定也明白這個道理,便打趣道:“那你就再找個好人家。”


    電話那端又是一陣沉默,隔了一會兒,李超越才緩緩說:“‘好人家’很多,可是對我來說……永遠沒有另外一個人能和你比。”


    許苡仁:“……”


    對比之下,他剛才的迴答顯得多麽不認真!他百年難得一遇地開次玩笑,居然開得這麽不是時候!


    李超越:“什麽興趣、責任、使命,說到底隻是個工作,人可以為了工作付出一生,但是不能為了工作失去一生啊。哥,你要是真想當醫生,咱就出國當吧,生命平等,救誰不是救,對不對?人家美國這兒就沒有國內那麽亂,這裏個個都得預約、排隊,診室門口還有五大三粗的警察,配的都是真槍,別說襲醫了,插個隊就給你拘留。”


    許苡仁終於聽出李超越不是開玩笑的:“能走得了嗎?”


    “怎麽不能?隻要你願意,我馬上留意這邊合適的醫院,你英語那麽好,一年的手術量趕上這邊三五年的手術量,隨便哪個城市都能找工作。”李超越不知醞釀了多久,一股腦地說了出來,“教授和師母也快退休了,到時候也可以接過來,還有我爸媽,總之你不放心誰我們都接過來。加州支持同性婚姻,我們兩個可以光明正大的在一起——結婚,好嗎?”


    “……不是這個意思,”許苡仁望著漸暗的天色,摘下眼鏡揉了揉鼻梁,“享受了這麽些年義務教育,一路拿了國家這麽多補貼,說走就走,算什麽?”


    李超越:“哥!又不是你讓他義務的!就算沒有義務教育,難道教授會不讓你上學嗎?再說補貼也不是專門補給你的,這麽多人都補了呢!你要是有這個思想包袱,那咱們可以不移民,現在醫療環境不好,咱們隻先出來工作,等什麽時候要是環境好了,再迴去就是了,不好嗎?”


    “你是說,”許苡仁苦澀地重複道:“……不好就先走,好了再迴來?”


    “不是……”讓誰坦言承認自己改誌變節都不是一件麵上好看的事,李超越有些尷尬道,“哥,你別這麽說……”


    許苡仁側看著眼鏡,發現上麵不知何時濺上了一個成分不明的小油點。


    他返身到護士站抽了一張紙巾,擦幹淨後才戴了迴去:“這不像你會說的話,以後別說了。還記得你去聶氏之前是怎麽問我的嗎?你擔心專利賣到國外不能再引進,又擔心研發進度太慢拖的時間太長,那時候的醫研環境也不算好吧,到處都在打價格戰,肯投資搞研發的企業少之又少,可你也沒低頭,不是嗎?”


    李超越情急地爭辯:“我這個不一樣啊,我沒有生命危險啊!”


    許苡仁輕笑:“放心吧,我也沒有,別把我想得太不堪一擊。”


    “你都被人打過一次了……”李超越小聲嘟囔著。


    許苡仁笑道:“吃一塹長一智,下次我絕對會保護好自己。”


    李超越不甘心地又哼哼了一會兒,低聲道:“哥,對不起,我隻是不想再看到你受傷一次了。你arf暈倒的時候我就想,要是因為我的失誤,你真的腎衰了,我就把我的移植給你。”


    雖然隻是句意氣用事的話,許苡仁聽了仍十分感動。他臉上樂得合不攏嘴,卻隔著電話揶揄道:“你說配型就配型啊?”


    李超越哀怨:“你還笑!我說的是真的呢,我擔心你。”


    天底下大概隻有李超越能嗔怪得這麽陽剛而溫柔了。


    許苡仁換了隻手拿手機,將這福利雨露均沾給另外一隻耳朵:“嗯,還有呢?”


    李超越乖乖道:“想你。”


    許苡仁的一顆心應聲乘風而起,整個世界草長鶯飛、萬物複蘇,方才那些沉重與不快都已拋到九霄雲外。


    他認真答道:“我也是。”


    李超越見收效頗好,又追加一句:“我喜歡你。”


    許苡仁下意識地欣然點頭:“我也是。”


    李超越停頓了一下,說了一句:“哥,我現在終於有一點兒談戀愛的感覺了。”


    “……現在才有?”許苡仁哭笑不得,“那你以為你這半年都在幹什麽?”


    李超越輕哼一聲:“感覺直接就步入老夫老妻的生活了,或者說還是像在一個宿舍。”


    許苡仁笑著剛要應答,一轉身,看到背後二位師兄正偷偷摸摸地踮著腳尖附著上來。他收了笑意,冷冰冰地瞥了二人一眼,走遠幾步後又柔聲問:“是什麽讓你有談戀愛的感覺的?”


    “煲電話粥啊。”李超越道,“藥學院和我一個寢室的那幾個小孩當年都這麽跟對象打電話的,鑽到被窩裏小聲說話,一打打到12點。”


    許苡仁:“咱倆也沒少聊到12點過吧?蒙著被子說話不腦缺氧嗎?”


    李超越苦惱:“這哪能一樣?誰要跟你談時事政治啊?人家都是‘你想不想我’、‘我想你了’、‘我也想你了’、‘討厭啦’、‘麽麽噠’,這種。被子也能透氣啊,反正我沒見誰聊著聊著就當著我的麵腦缺氧猝死過。”


    許苡仁:“那……就這幾句嗎?”


    李超越委屈:“剩下的都鑽到被窩裏說了,我怎麽知道人家說什麽,又沒人跟我說過,哼。”


    許苡仁極想揉揉他的頭發,卻隻能無奈地低頭看看手心:“好,等你迴來,咱倆也天天鑽到被窩裏聊到12點,誰也不能出去換氣。這次,一定說到做到。”


    二位師兄抱臂胸前,狼狽為奸地站在不遠處,看著許苡仁齊齊唏噓搖頭。


    許苡仁鎮定地走了過去:“師兄,去吃什麽?”


    普外師兄學著許苡仁剛才的語氣,誇張道:“我、也、是——”


    盧川附和:“我、也、是——”


    許苡仁:“……”


    盧川咂嘴:“喲,打個電話一會兒哭一會兒笑的,還真是談對象了啊?”


    “要不怎麽說包裝好也能賣得出去呢。”普外師兄掏出手機,“哎呀,我倒是吃什麽都行,喊我媳婦一起來沒問題吧?看她吃什麽吧。”


    許苡仁:“好。”


    盧川嗤道:“怎麽能用‘喊’的呢?我得‘請示’下我家主子,看娘娘有空沒有。苡仁啊你去開車,為環保做貢獻,我們倆就不開了。”


    二位師兄諂媚而甜蜜地分頭打電話,許苡仁看了心覺十分礙眼,不過想想或許能收集到兩個人在被窩裏談論什麽話題的素材,當下便咬牙忍了。


    他的手機又震動了一下,打開一看,是李超越發來的一張自拍,蓬亂亂的頭發,兩頰還泛著醉醺醺的酒意,閉著眼睛朝鏡頭嘟起嘴,像是要親吻屏幕那端之人的模樣。


    許苡仁迅速鎖了屏,左右看了看無人後才再次打開。


    高挺的鼻梁上皮膚微微皺起,流暢俊美的麵部線條卻故意鼓得圓嘟嘟——真的是非常、非常可愛。


    他隨手點開網頁搜索了下:男朋友發來嘟嘴照,應該迴一張一樣的嗎?


    ——關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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