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王迴京之後,朱祁鈺立馬就在朝會上發布了其擔任鹽業工司總理事的職位,同時,襄王在朝堂上宣布自己自願放棄世襲罔替,如王驥一般,選擇了三世世襲。


    一時間,整個京城都震動了。


    眾說紛紜,百姓最喜歡的陰謀論者,賤兮兮說著襄王是被聖人脅迫,不得已而為之。


    這也是很多人都能接受的說法,而百姓也普遍支持,雖然從朱祁鈺登極之後,京城不會出現苦親王久矣這種事,可並不代表別的地方沒有。


    就好比洛陽的伊王,要不是被朱祁鈺給囚禁在王府之中,洛陽百姓不知道還要忍多久。


    倒不是說他們無法告狀,隻是朱元璋時期的偏袒起了一個非常不好的榜樣,朱祁鈺不過是在重塑朝廷的公信力而已。


    襄王雖然有好名聲,可就算是賢王,那也是宗藩親王,他不作惡,一些為了抱他大腿的人也會作惡,間接侵害了百姓的利益。


    這在之前清查田畝的時候,襄王府直接主動退掉的那些田產便是如此。


    朱瞻墡知道,自己這樣子做,很可能招來非議,而非議他的,並不會是百姓,而是天下宗藩。


    道理也很簡單,鹽就是錢,這個觀念自洪武之後就在大明成為常識,而襄王從聖人手中分到了蛋糕,其他宗藩自然也看到了機會。


    隻是,想要分蛋糕,那就交出世襲罔替,換而言之,就是朝廷最多養你三代,再多就不行了。


    如此便直接將宗藩分成了兩派,一派保守,想著繼續混吃等死,而另一派則是激進,感覺自己等到了出頭之日。


    不由得,一些有心之人瞬間就聯想到了推恩令,也就是那些貴胄的次子、三子等等,稍微有學過曆史的,往往都會往這方麵想。


    可相比那推恩令,當今至尊所給予的條件更加優厚,隻要你相信自己有能力,且堅信大明會乘風破浪的發展,那麽未來得到的必然會比保守派更多。


    景仁宮中,朱瞻墡在朱祁鈺麵前,沒有說話,隻是不斷歎氣。


    而朱祁鈺聽著襄王歎氣,也不問,就泡茶。


    倒是朱祁鏞有些坐不住了,他雖然知道兩人都在等對方開口,可是自己父親這長籲短歎的,讓人聽著就感覺煩躁。


    “皇兄,近來弟逛遍了京城,發現京城到處生機勃勃,可也因此讓弟有些眼花繚亂,不知未來該往何方,能否請皇兄解惑?”


    既然兩人都不開口,那朱祁鏞就占著小輩的優勢,主動問問題來打破沉默。


    聞言,朱祁鈺挑了挑眉,道:“真的都逛過了嗎?”


    被朱祁鈺這麽一問,朱祁鏞倒是有些不自信了,喃喃道:“應,應該吧。”


    朱瞻墡看了眼自己的兒子,那定力還真比不上眼前的聖人,不過也沒有開口插嘴,從稱唿就知道,這是人家兩兄弟的事情,自己插嘴,那就不一樣了。


    “改明兒,你去格致院待上一段日子,之後再去天津看看,你便會發現,未來的選擇,其實是通過自己學識的選擇。”


    朱祁鈺十分耐心解釋道:“你出身貴胄,自小衣食無憂,可所學所知,皆是經典禮儀,或許皇叔還教了些管理之法,可如今大明革新,管理之法也需要與時俱進。”


    眼前的朱祁鏞,其實所煩惱的就是可以選擇的方麵太多,特別是朱瞻墡作出選擇後,作為襄王世子,朱祁鏞不管做什麽都會很容易。


    可是,在朱祁鈺看來,朱祁鏞是老一派的想法,老一派的理念,並未拿到新時代的船票。


    對於朱祁鏞而言,僅僅隻需要學習,他就能坐上時代的頭等艙,相對於平頭百姓,他所能利用的資源更多,這是毋庸置疑的。


    朱祁鏞點點頭,道:“謝皇兄指點。”


    身旁的朱瞻墡捏著下巴,雖然被說自己所教授的禦下之道落後,他也沒有什麽好辯駁的,總不能說自己比聖人更有禦人之道吧?


    “當然,這些多屬於文途,若是武途,當前你也隻能去武備學校看看。”


    朱祁鈺聳了聳肩,就算是襄王世子,軍營也不是能夠隨意進入,更不要說讓朱祁鏞學習了。


    “皇兄不建議我走武將一途嗎?”


    其實,作為親王,曆史上走的也都是武途,幫助皇帝鎮守各處重要藩鎮。


    朱祁鈺直接搖頭,道:“並不是,隻不過我想皇叔應該不希望你上前線。”


    頓了下,朱祁鈺看向朱瞻墡,問道:“若是堂弟往前線,而非將領指揮之職,皇叔可願意?”


    聞言,朱瞻墡想都沒想,直接就搖頭,堅定拒絕,道:“不行。”


    這便是貴族和平民將領覺悟上的區別,在後世,可是有著許多將領的孩子走上前線,陣亡後,還被後世的一些人嘲諷是去“鍍金”的。


    死人不會去反駁他們所保護的人,而那些陰暗揣測烈士的人,最喜歡各種陰暗麵。


    像朱瞻墡這樣的貴族,確實不會讓自己的子嗣冒險,除非是充當指揮官,可以在戰場的安全後方,就算戰爭輸了,他們的子嗣也不會死。


    但是,朱瞻墡知道,現在除非是最高層的將領,否則其他將士,也都要隨軍上陣,同樣有戰死的風險。


    再小的可能性,朱瞻墡也不願意讓自己兒子去冒險,還不如去做文職,畢竟前線隻需要衝鋒,可後方的文職就要考慮更多了。


    “上戰場,以你王爵世子的身份,你說,我該不該把你安排進先鋒軍?”


    對於朱瞻墡的迴答,朱祁鈺早就有預料,道:“總不能以王爵世子身份,就給你安排都督、將軍這類指揮官,如今一個小旗隊長,說不定對戰爭理解都比你出色。”


    朱祁鈺這話還算是給了朱祁鏞一些麵子,沒有用肯定的語氣。


    通過堂兄和父親的短暫對話,朱祁鏞也明白,自己的身份就擺在那裏,而軍事不是玩笑,真要從軍,那就要賭上性命。


    不過,這麽說,也讓朱祁鏞感覺到很受傷,就不能說得再委婉一些?


    “祁鏞,陛下說的對,如今戰爭不同以往,你就好好學習,往後無論經商還是當官治理一地,不也是為大明做貢獻。”


    看到兒子情緒不佳,朱瞻墡連忙開口,同時看向朱祁鈺,道:“陛下,臣說得對吧?”


    “襄王叔說的不錯。”


    朱祁鈺點頭,還給朱祁鏞捧了杯茶,道:“其實,若是願意在戰場從基層做起,我也十分支持,但,祁鏞,你要知道,往後大明的戰場不僅是在國內,更是在國外,所需要麵對的,不僅是人,還有各種環境。”


    “那還是算了。”


    朱祁鏞也知道自己幾斤幾兩,又不是什麽叛逆的孩子,又是穿鞋子的,沒必要拿自己的命去冒險。


    “喝茶。”


    朱祁鈺指了指桌上的瓷杯,道:“襄王叔也喝茶。”


    “謝陛下。”


    襄王朱瞻墡捧起茶杯,抿了一口,長長唿出熱氣,道:“陛下,先不說犬子,臣都還未熟悉那渤海鹽業,您就直接當朝宣布,臣實在措手不及。”


    “怎的?”


    朱祁鈺自己也喝了口茶,反問道:“難不成襄王叔改主意了?”


    “哪能,陛下莫要多想。”


    朱瞻墡差點把嘴裏的茶水給噴了出來,連忙解釋,道:“就是怕臣做得不好,有失陛下所托。”


    這次,換朱祁鈺有些吃驚了,他可沒想到這襄王竟然真的想要做事。


    如果領導有能力的話另說,怕就怕領導沒有能力,又想法豐富,各種指手畫腳。


    所以,朱祁鈺鄭重放下茶杯,表情嚴肅看向朱瞻墡,問道:“襄王叔,你還真想做些事不成?”


    朱瞻墡聞言也不驚慌,而是看了自己兒子一眼,再看向朱祁鈺的眼光也透露著正式,道:“吾兒胸中有抱負,陛下又搭了這麽大的架子,臣總不能碌碌無為。”


    “也不是不可以。”


    朱祁鈺揉了揉眉心,道:“襄王叔可知,鹽業和耕地一樣,乃是民生之本,曾幾何時,百姓連一口鹽都吃不上,而鹽業工司,便是要讓百姓吃得起鹽。”


    這麽說很簡單,可是做起來很難。


    朝廷作為統治機構,要保護民生,就不能讓鹽業虧錢補貼百姓,因為那樣會反過來拖累整個朝廷,除非有更暴利的壟斷行業來反哺,可當前朝廷的產業並不多。


    “陛下可別門縫裏看人。”


    朱瞻墡拍了拍自己的肚子,道:“怎麽說,咱也是做過事的人。”


    他自然是知道朱祁鈺的意思,鹽業賺錢不難,可是要一邊賺錢,一邊保民生,那難度就好比讓商賈能賺三百倍的利潤,卻要吐出二百九十九之九九一樣。


    民生產業可以不賺錢,但最好是不要虧錢。


    “那好,這幾日襄王叔準備一下,我讓人安排視察。”


    既然都說開了,朱祁鈺也沒有想要攔著的意思,如果朱瞻墡的能力能用在工司,那朱祁鈺也樂於順水推舟,若是對方能做出一番業績,那獎金也不會少。


    朱祁鈺要削減宗藩福利,那也不能擋著宗藩,不讓宗藩賺錢。


    這是基本權益,和是不是宗藩並沒有關係,隻是,這些宗藩的關係比百姓還要多,就賺錢而言,自然比百姓更容易成功。


    “謝陛下。”


    朱瞻墡揚起嘴角笑道。


    聖人答應安排,也證明了朱瞻墡的想法是對的,宗藩被鬆綁了,將一切都擺到明麵上來,宗藩隻需要接受律法的規範,想要做什麽,聖人不會阻止。


    朱祁鈺本身看得很開,就好比那些文人喊著為眾人抱薪者,不可使其凍斃於風雪。


    官員權貴的後代,本身的人脈資源就多,可不能因為他們的資源多,就強製讓他們隻能窮死,那樣的話,誰還願意為朝廷效命,誰還願意為百姓服務?


    在法律允許的範圍內,甚至是灰色地帶,朱祁鈺都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兩人幾句話就將對方的心態給挑明了,如此朱瞻墡也不用擔心自己會被宗藩吐口水,相反,宗藩還得謝謝自己。


    朱祁鏞在一旁聽著,但也沒有聽太明白,可是,也知道了自己父親好像和堂兄達成了什麽共識。


    “對了,之前羅馬來人,我從他們那裏要了些書籍,現在翻譯的大差不差,剛好也要送到格致院,你也能看看,那可是萬裏之遙的國度學識,也算是開開眼界了。”


    朱祁鈺想到了什麽,就對朱祁鏞說道。


    “萬裏之遙的國度?”


    朱祁鏞有些震驚,華夏曆史上,多數朝代都沒有固步自封,就算大明,也僅僅是禁海,官方和陸路可沒有封閉國門。


    自信的帝國,都會樂於接納外來的知識,就算大清,也有過師夷長技以製夷的運動,隻不過,那時候的大清,已然失去了自信,被西方強盜威懾後的大清,喪失了學習的勇氣。


    原因也很簡單,那便是失去自信的王朝,害怕越是學習,就越會危害到自己的統治。


    大明沒有這樣的煩惱,與氣吞山河的大唐一樣,普天之下,還未有能與大明所能比擬的帝國存在。


    而朱祁鈺,更是在這一層麵上加碼,讓明帝國遙遙淩駕於世界之林。


    “沒錯。”


    朱祁鈺輕鬆笑道:“不過,估計今年之後,羅馬就要消失了。”


    這話說出來,不僅是朱祁鏞吃驚,連朱瞻墡都有些訝然。


    “一個上千年的帝國,就在此時此刻,步入末路。”


    朱祁鈺如同自言自語般說著,頓時讓氣氛有些沉重了起來。


    若是不知道,那自然生活如常,可是知道之後,心態便不一樣了。


    朱瞻墡也算是見過大風大浪的人了,但要說自己身處大周末年,眼見周禮崩壞,王朝分崩離析,那心境肯定不一樣。


    “怎麽會?”


    朱祁鏞失聲問道。


    “怎麽不會?”


    朱祁鈺笑道:“華夏不也經曆過?”


    頓時,對麵的兩人都沉默了下來,身為宗藩,享受更多利益的同時,也需要明白,他們的一切都是建立在大明尚在的情況。


    否則,他們也可能會像羅馬那些人一樣,成為亡國之人。


    窗外景色怡人,熱鬧的京城正享受著來自天南地北的物資,百姓雖然有糟心的事,但也無需過多擔心生命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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