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屠戶到底隻是個市井殺豬的,一來見對方陣勢心裏已經怯了三分,再來平常百姓一般怎樣都是不願意與官府有牽扯的,最後雙方協商,周屠戶將菊惜以三兩銀子的價錢連同賣身契一起賣迴給了蘇佑玥。


    菊惜幾乎是被周嫂子從屋裏拖出來的,然後像是扔垃圾一樣隨手將她推倒在了眾人麵前的地上,那一身狼狽的樣子讓蘇佑玥皺起了眉頭。


    這哪裏像是前兩日才被送過來的樣子?蓬頭亂發,衣衫襤褸,蘇府上丫環製式的裙裝愣是看不出來一點原本的顏色來了,更重要的是,菊惜的眼神看起來渙散無光,這讓蘇佑玥忍不住歎了口氣,還是來晚了。


    在場看熱鬧的人群被驅散了,李付知攔住了想上前表示關心的蘇府眾人,也是心中歎息。


    蘇佑玥將菊惜從地上扶了起來,輕輕地拍掉她身上的塵土,替她將頭上的亂發攏到耳後,溫柔地對她說道:“沒事了,我迴來了,沒關係,一切都過去了。“


    原本像丟了魂般任她擺布的菊惜,聞言終於嚎啕大哭起來,站在原地,像是被整個世界遺棄般地哭號著,卻連一滴眼淚都沒有。


    蘇佑玥不知該怎麽安慰,菊惜到周屠戶家已經有兩三天,該發生的都發生了。在這個時代,貞潔對女人就是一切,菊惜失了清白,往後婚配就是個大問題,戴珠兒啊戴珠兒,你可知道的你害了一個姑娘的一生?


    最後還是東雲西雲將哭得幾乎脫力的菊惜扶上了馬車,蘇佑玥心情沉重,雖和李付知還有袁錦程是久別重逢,此刻卻也沒有心情閑話,兩人也知她後院火起,並不多說什麽,最終李付知打馬迴府,袁錦程也迴了軍營。


    來勢洶洶的眾人,迴去時的背影,卻是說不出的落寞。


    迴到蘇府,讓蘭惜和竹惜將菊惜帶下去好好梳洗然後休息一下,蘇由於兀自進了戴珠兒的房間,進去時反身關上了房門,那一聲響,讓院子裏的眾仆從們不由忐忑起來。


    戴珠兒是被那一聲關門聲驚醒的,猛地從內間的床上坐起來,習慣性地叫了聲菊惜沒有得到迴應,才想起來菊惜已經被她賣了。


    “蘭惜!竹惜!這兩個小蹄子,不在我屋裏守著又跑哪去瞎晃了?看我不打死她們!”戴珠兒又喚了兩嗓子沒人迴應,便掀了被子趿上繡鞋往桌前走去,她還真渴了。


    卻不成想,原以為沒有人的屋子裏,忽然傳來了一道聲音:“喲,蘇夫人真真是好大的夫人派頭。”


    蘇佑玥撩開簾子,緩步從外間走了進來,臉上帶著淺淺的笑意,隻是那笑卻不達眼底。


    戴珠兒第一眼看見蘇佑玥的時候以為自己在做夢,待看到蘇佑玥走近她的時候,忍不住後退幾步靠在了桌子上,那些杯碟茶盞被這一靠搞得東倒西歪,發出清脆的聲響。


    “你……你怎麽迴來了?”語氣帶著一些強自壓抑的驚懼。


    蘇佑玥沒有停下,繼續一步一步地靠近戴珠兒,直到逼到她麵前,卻仍是笑著不說話,伸手將那些歪倒的杯盞一個個地扶正,爾後才道:“聽你的口氣,好像並不想我迴來?是不是希望我死在夏國最好?不好意思,沒能如你的願。”


    “怎,怎麽可能……”戴珠兒不知該如何應對,就連說話也結巴起來。


    “怎麽不可能呢?我也就半年時間不在,你看你把我的院子管得井井有條,戴珠兒,是不是我真的在你眼裏就是個可以隨意揉捏的傻子?所以我說的話你都聽不進去?”蘇佑玥終於將目光落在了戴珠兒的臉上,直直地看著她的眼睛。


    戴珠兒隻這麽被蘇佑玥看著,忽然就感覺被一種極其危險的兇猛動物盯上了一般。


    蘇佑玥怎麽也是屍山血海裏打過滾的人,雖然天性外向開朗,但不代表不會被這樣的環境所影響,尤其是生氣憤怒的時候,而她現在還沒意識到,此時的她,也已經是個可以讓常人畏懼的人了。


    看戴珠兒不說話,蘇佑玥微眯了眯眼睛,移開了目光,才道:“菊惜這一輩子算是被你毀了,你要負責任,所以,我會納她做妾,我也不跟你多廢話,這蘇夫人你要是不想當,多的是人想當,別給我背後使絆子,我要不知道就算了,知道了,多的是辦法讓你下半輩子精彩無比,你盡可以試試。”


    說完,也不管戴珠兒有沒有聽進去,徑自走了出去。


    戴珠兒愣在當場,後麵的話全沒有聽見,隻聽見了那句,要納菊惜為妾!


    “蘇佑玥!!”伴隨著戴珠兒怒吼聲響起的,還有瓷器碎裂的聲音。


    蘇佑玥從戴珠兒的房中出來,就去了菊惜所居的下人房,蘭惜和竹惜已經幫菊惜梳洗打扮過了,隻是說什麽話菊惜都像聽不見一樣,愣愣地坐在床上發呆。


    蘇佑玥揮了揮手讓兩人自去忙,才在菊惜床邊坐下,歎了口氣,道:“菊惜,是我對不起你。”


    呆坐著的菊惜聞言依然沒有動,隻是那眼睫輕顫了幾下,很快淚水就奪眶而出。


    蘇佑玥默不作聲,撩起袖子笨拙又輕柔地替她拭去淚水,隻是這眼淚卻像開了閘一樣,怎麽擦都擦不完,蘇佑玥無奈,隻好道:“行吧,哭出來也好,隻是我有些話要對你說。”


    菊惜仍然沒反應,眼淚卻也不停。


    蘇佑玥無法,隻好自顧自開口說道:“我知道清白對女子來說意味著什麽,我也不會說什麽大道理,隻是菊惜,說句不好聽的,你這樣傷心也沒有用,無非是讓那些傷害你的人看個樂嗬而已。”


    語畢,菊惜終於有了動靜,隻是卻並不像蘇佑玥想的那樣醒悟過來,而是抱著自己的雙腿哀哭起來,蘇佑玥於是明白,菊惜到底是和北雲不一樣的人,便道:“菊惜,我納你做妾,你願意嗎?”


    其實在蘇佑玥心裏,其實是想讓菊惜和北雲一樣作為一條退路離開岩陽城的,可是看菊惜這個樣子也知道這是行不通的了。且不說這條路有多大的風險,就菊惜這表現也知道她不能勝任,所以,她不得不用了這個和戴珠兒隨口說說的威脅來安撫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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