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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鈴聲響了許久,淺井最終還是選擇了接通,將電話放在耳邊。


    “大小姐,老爺問您什麽時候迴來,需不需要派車去接。”女仆長的聲音從電話裏傳來:“外麵陰天,天氣預報說可能要下雨。”


    淺井抬眼看向窗外,果然烏雲已經開始遮蔽月亮了,不出意外今晚會有一場凍雨。


    今年的天氣冷的很快,或許也是早稻田放暑假頗晚的緣故,如今八月底的夜晚依然很冷,東京都甚至有提前入秋的跡象。


    今天下午夏目直樹帶著讓他不爽的“小報記者”在校園裏兜圈的時候,便已有了些枯黃的葉子從枝頭飄落,若是今夜再下一場小雨,怕是氣溫會急轉直下。


    那明天的內衣秀大抵是要取消了。


    淺井走到窗邊,將開了一道縫的窗戶關上,防止待會的雨水潲進來。


    哪怕隻是一點點雨星,都有可能成為感冒的契機。


    “請問你是要找雨宮同學嗎?”


    淺井刻意沒有用雨宮小姐這樣的字眼,為的就是看看電話那頭的人會不會上當。


    從“大小姐”、“老爺”之類的稱唿中不難看出,對方很可能是雨宮千鶴家裏的仆人……最有可能的就是女仆長。


    今天早上在校門口的時候兩個人第一次真正見過麵,淺井是知道雨宮千鶴家裏有這麽一位盡職盡責的女仆長的。


    但盡職盡責並不意味著聰明,連悟性9的主子都經常會在小女仆手裏栽跟頭,無心算有心,女仆長自然也不在話下。


    雨宮同學?


    女仆長顯然也是一愣,這不熟悉的聲線,自己應該是不認識的。


    是和泉澪嗎?


    那位大小姐可能存在的情敵。


    萬能的女仆在聲線上十分多變,原本是為了能幫助夏目直樹逃課答道的時候不被老師發現,誰承想夏目直樹出勤率百分百,用不到這個技能。


    這技能上過大學的一般都會,用三種方言在課堂上替舍友答到是技能考核的科目一。


    科目三是那種八人間的舍長怎樣在舍友全都翹課的情況下,讓老師給幾個好大兒記出勤。


    此刻淺井發出來的聲音跟自己本來的聲音大相徑庭,卻也不太像是和泉澪的聲音,倒不如說是某種誰也沒聽過的第三類聲線,估計自己事後過上幾日,也就模彷不出來了。


    但幸運的地方就在於,女仆長也沒聽過和泉澪講話。


    所以女仆長下意識就覺得,這是和泉澪在跟自己講話。


    今天大小姐說要去夏目直樹家裏做客的時候她還很是擔心,覺得小姐陷得有些太深了。


    從小到大因為層次問題一直沒有交過朋友的雨宮千鶴能在大學裏交到異性朋友,作為把大小姐當做是親人來對待的女仆長而言,未嚐不是件好事。


    隻是朋友終歸隻需要停留在朋友的關係就好,在女仆長眼裏,大小姐未來可是要叱吒商界的,是說出名字來便家喻戶曉的女強人,在配偶的選擇上應當謹慎才是。


    商政聯姻這種灰色事情暫且不說,起碼也該配得上小姐的身份和能力才對。


    哪怕是像老爺有意無意透露過兩句“當成是一種全新的體驗”那樣的戀愛嚐試,在女仆長看來也是完全沒有必要的。


    老爺真是昏了頭,男女有別,若是個公子以後被人扒出來這樣的曆史,即便是四年談了五個女朋友也隻是英俊風流罷了。


    可小姐畢竟是女兒身,任何一段戀情都有可能成為汙點,老爺跟小姐一點警惕意識都沒有。


    所以當雨宮千鶴說今晚要去夏目直樹家裏做客時,她很反對,這時候雨宮千鶴便不得不搬出了和泉澪來解圍……


    我們隻是同學一起去做客拜訪,不僅僅是我自己,還有和泉學姐一起,有朝一日他們倆也迴來我們家登門做客,到時候要好好款待。


    諸如此類的謊言最後讓女仆長半信半疑。


    “你是和泉澪同學嗎?我家小姐受您照顧了。”


    淺井絲毫沒有任何撒謊的跡象,語氣依舊平靜,禮貌的很:“是我,請問你是誰?要找雨宮同學?”


    女仆長便開始了自我介紹:“我是雨宮家的女仆長,名字不足為提。聽聞你和大小姐一起去夏目同學家裏做客了?”


    淺井點頭:“一頓豐盛的晚宴。”


    “是這樣的,大小姐的父親很擔心她,想問問她什麽時間迴來,外麵好像要下雨……請問大小姐去哪了?”


    淺井看著躺在床上如熟睡嬰兒的雨宮千鶴,神情依舊平靜:“雨宮同學和夏目君一起出門了。”


    “出門了?”


    電話裏女仆長明顯一愣。


    “是的,出門了,兩個人都沒有帶手機。”淺井說道:“說是出門散散步,剛吃過飯我們都沒有想走的意思……夏目君邀請做客吃了飯就走總歸是不禮貌的。我一時間沒什麽主意,還是雨宮同學提議說要出門看看風景,這附近她不常來的,新宿神田川離著她家好像很遠。”


    末了她又補充道:“看外麵的天色怕是要下雨,雨宮同學很聰明,恐怕早就已經察覺到了,這會不是快要迴來了就是在哪裏找了個地方避雨。放心好了,他們身上帶著錢,附近有很多電話亭。”


    這時候女仆長就開始思考了,所謂謊言講究九真一假,以淺井對雨宮千鶴性格的把控,這種請求完全有可能是她提出來的。


    吃過了飯不想讓情敵得逞,就故意約走夏目直樹。


    女仆長自然也清楚自家大小姐的脾性,便在想會不會是大小姐真的身陷情網之中,吃過飯以後邀請那個叫夏目的小子出門散散步,就當是約會了?


    “那好吧,請大小姐迴來以後,讓她給我們迴個電話,家裏很擔心她。”


    女仆長掛點了電話,但表情有些疑惑。


    她總覺得哪裏不對勁。


    但一時半會她也想不通,隻好懷著忐忑的心情敲響了雨宮近馬書房的門。


    “進。”


    雨宮近馬的聲音依舊那麽無慈悲的清冷,女仆長推門進來,他也沒有抬頭看一眼。


    堅毅的側臉看不出任何表情,一個作為首富的男人表情管理應當是得體的,即便是天生沒有這個氣質,有了錢以後也會去請教專業的心理學家,來人為養成後天的高冷。


    雨宮近馬則屬於是前者。


    一絲不苟的襯衫,一杯熱牛奶,一本《悲慘世界》。


    女仆長也不知道為什麽會把這三種東西結合在一起的,麵對老爺的時候每個人腦袋裏總是會冒出一些奇奇怪怪的念頭來,比如老爺的拖鞋和地毯顏色很配。


    “給千鶴打過電話了?”


    雨宮近馬終於是抬起了頭來,但也隻是象征性看了眼女仆長,確定進來的人是誰,以防自己說錯了話,便重又低下頭去看書了。


    “打過了,”女仆長十分恭敬:“但接電話的不是小姐,是她一個叫和泉澪的學姐,之前跟老爺您說過的。”


    雨宮近馬聞言想了片刻,“我跟他父親今天聊過的,那孩子還不錯……今夜也受邀了嗎?”


    “根據小姐說的是這樣的,電話也是和泉接的。”


    雨宮近馬便輕嗬一笑,打趣道:“那孩子倒是受歡迎。”


    他口中說的,便是夏目直樹了。


    不知道為何今天第一眼見到夏目直樹的時候,他就覺得很眼熟。


    跟和泉悠貴那種看待女婿的欣賞不同,雨宮近馬作為一條資曆更老的狐狸,著眼點自然也更長遠一些。


    那讓他日思夜想的眼神,那也曾經出現在自己女兒眼睛裏的眼神。


    雨宮近馬總覺得那種清澈到仿佛能穿透人心的眼神這十年來一直默默注視著自己,每當夜深人靜的時候,他就會想起那衝天的火光和仿佛救世主的孩子。


    一個父親的直覺告訴他,自己女兒能從昏迷中醒來,或許跟當年那個孩子有很大的關係……雨宮千鶴醒來時的眼神,實在是太像了。


    女仆長猶豫片刻,最終還是開口了:“老爺,我覺得事情不太對,但我又說不上哪裏不對。”


    雨宮近馬終於放下了書,他看向女仆長,像是在思考她說的話,又隻是眼睛盯著但實際上在想別的。


    過了良久,他將書簽插在沒有讀完的那一頁合上了書本,放在桌子上。


    女仆長便走過來將書妥善收起來,帶去了它原本的書櫃放好……


    雨宮近馬從來不記自己的房間裏每本書的位置應該在哪裏,他每天要記得東西有很多,非工作時間的空閑,就不想記更多東西。


    有錢的含義就是,一些自己不想做的麻煩事隻要肯掏錢,就會有人幫你去做。


    所以房間裏那麽多書櫃裏每本書的位置都是女仆長牢記於心的,甚至於閱讀計劃都不需要雨宮近馬親自動腦子,女仆長便會根據老爺的喜好提交幾個計劃表,雨宮近馬選其中一個,每天到了傍晚,計劃表上的書和熱牛奶就會放在桌上。


    讀過的書也不需要自己放迴去,女仆長會在他從書房離開之後,將一切恢複原狀。


    站起身來的雨宮近馬走到窗戶前,看著窗外陰沉的天空,想了很久很久。


    “如果是當爹的親自去接她,你說千鶴那孩子會怎麽想?”


    說罷他看向陰沉的天,輕輕笑了笑。


    他的人生格言就是行動力,既然心中有抓心瘙癢的事,那要是不立刻去辦了,會睡不好覺的。


    “備車,爭取在這雨落下來之前能到。”雨宮近馬開口吩咐。


    女仆長心裏鬆了口氣,果然不管小姐怎麽跟老爺不對付,老爺還是擔心小姐的。


    既然老爺親自去接,那便不用自己擔心了。


    “我這就去取車,但我隻清楚那個夏目同學家在神田川附近,具體住址小姐刻意沒有告訴我,看來得等小姐迴電話了。”


    “不,先不去新宿。”雨宮近馬的話卻讓女仆長不明所以。


    他沒有解釋,隻是意味深長地說道:“去接個人,然後再一起去神田川。”


    話音剛落,雨點終於是落下來了。


    雨水滴落在神田川的河麵上泛起漣漪,也滴落在窗戶上,因為重力留下一條條蜿蜒如蛇的痕跡。


    淺井看著客廳落地窗外的雨景,心裏覺得有些失落。


    明天的內衣秀好像辦不成了啊……


    倒不是說替夏目直樹感到失落雲雲,而是原本準備了好多樂子想在內衣秀上調侃夏目直樹來著,最大的樂趣莫過於看別人社死。


    這樣想著,她才將視線轉移向伏在桌上的兩人。


    她很輕鬆地把夏目直樹單手扛在肩上,另一隻手抱起了和泉澪!


    體力9的女仆,恐怖如斯!


    在妹抖震驚到地震的神情注視下,她就這樣將兩個人一趟兒便搬到了樓上去。


    “哪來的油漬呢?”


    淺井皺了皺眉,把人扔在床上她才注意到自己手上居然有些油,查看了一番確定是夏目直樹褲子上蹭的,可能是剛才被藥倒的時候打翻了盤子。


    幸好褲腿這一會沒挨著床單,不然還得加班洗床單。


    於是淺井隻好幫夏目直樹先把褲子脫了,下去扔到盥洗室的髒衣簍裏,順便洗洗手。


    看著床上橫躺著的三個人,尤其是隻穿了內褲光著大腿的夏目直樹,這一幕不知情的任誰看了估計都得誤會。


    好在藥效夠勁,這些人一時半會不會醒。


    等淺井離開了,在昏暗的房間中,夏目直樹卻是眉頭慢慢皺了起來,而後以一種難以言喻的表情慢慢睜開了眼睛。


    “唔……好疼!”


    他捂著頭坐起來,仿佛腦袋被人從後麵重重掄了一錘,這還不算晚,眼睛冒著金星,渾身仿佛灌了鉛一樣沉重。


    “我……剛才不是在吃飯嗎?這是我自己的房間?嗯?”


    手撐起來以後四處摸了摸,結果卻摸到了誰的後背。


    夏目直樹身上的汗立馬就下來了。


    自己身邊怎麽會有人?


    難道是淺井?


    那學姐和雨宮去哪了?


    又喝醉了?!


    一連串的問題湧入大腦,讓夏目直樹更是難以思考,頭疼欲裂。


    最好的認知就是用眼去看。


    “誒臥槽,我褲子呢?”


    而且借著窗外因為下雨而更加微弱的月光,夏目直樹發現躺在自己身邊的還不止一個人!


    他直接瞪大了眼睛?!


    沒穿褲子,身旁躺著倆喝醉的女人,自己的鹹豬手還……壞了,斷片了。


    非禮勿視非禮勿動,夏目直樹帶著惶惶的心情挪了挪屁股,離著小富婆遠點,生怕挨錘。


    這自己占了大便宜,挨錘都是輕的。


    隻是這便宜占了跟沒占,真是沒區別。


    冬冬冬。


    外麵響起了腳步聲,夏目直樹也來不及思考自己此刻為什麽沒穿褲子了,眼睛一閉,又重新躺下了。


    事實證明,人在危機的時刻總是能做出最正確的選擇。


    淺井推門而進,歎了口氣,看得出來剛才在路上她就一直在自言自語。


    “這都是為了直樹哥哥,即便是眼瞎心裏會不舒服,那也沒辦法了。”淺井輕聲念叨著說服自己:“這是報恩……直樹哥哥替你承受隱忍了十年,你現在卻連這點都忍不了嗎?”


    夏目直樹心裏一萬個不明白,但確確實實把這些話聽在了耳朵裏。


    直樹哥哥?


    說的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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