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場之上,族老、堂主以及眾多大小巫們各執一詞,激烈的爭論聲此起彼伏,吵嚷的局麵足足持續了一個多小時,眾人皆是各有理由,誰也不肯讓步,整個推選大會陷入了一片混亂的僵局之中。


    大祭司站在廣場中央,看著眼前這嘈雜紛爭的場景,無奈地皺起了眉頭,最終隻得高高舉起手中的法杖,重重地在地上一頓,伴隨著一聲沉悶的聲響,大祭司洪亮的聲音響起,叫停了亂作一團的大會事宜。


    “諸位暫且停下吧,這般爭論下去也難有個結果,大家先稍作休息,待統一了意見之後,再繼續進行推選之事。” 大祭司的話語裏透著一絲疲憊與無奈,眾人聽聞,雖心有嘮叨,但也都漸漸安靜了下來,各自尋了地方,或坐或站,小聲地交談著,試圖平複一下方才激動的情緒。


    本該是眾人休息放鬆的時刻,大祭司卻邁著沉穩的步伐,徑直朝著我和囡汐坐著的位置走來。囡汐見狀,趕忙通過傳音之術悄悄對我說道:“你要小心著些,大祭司可不簡單,她是古苗唯一一個掌握火、水、土、木四種巫術的大巫,在族中的尊崇地位僅次於我阿爹。隻可惜,古苗向來分工明確,律法又極為嚴苛,大祭司是不能參與到內事紛爭當中去的,所以方才她也隻能在一旁坐視旁觀。” 囡汐一邊說著,一邊還不忘提醒我,千萬不要和大祭司產生什麽衝突,她的戰鬥能力遠超於巫蚩夯和三位族老聯手。


    我微微抬頭,望向漸漸走近的大祭司,她臉上戴著木雕麵具,讓人瞧不見她此刻的表情,我心裏猜不透她此番前來究竟所為何事。


    不多時,大祭司已然站在了我的跟前,那一身莊重的彩花黑袍,在微風中輕輕擺動,更添幾分神秘的氣息。我趕忙友好地衝她點了點頭,略帶恭敬地問道:“您有什麽吩咐?”


    大祭司目光如炬,盯了我幾秒鍾,用那寡淡的語氣說道:“如今你也是我族族老之一了,對於推選新苗王之事,可有什麽話要發表?”


    我聞言,心裏暗暗叫苦,說實話,我還真沒什麽想說的呀。我本就是初來乍到,對古苗山寨裏的諸多事務根本談不上了解,更別說知曉哪位青年才俊有那能耐,可以擔當得起新一任苗王這等重要的職位了。我思索了片刻,緩緩開口說道:“我才剛來不久,對這裏的情況確實不太熟悉,要是非要讓我說點什麽的話,我猜測,大祭司心中應該是有最合適的人選了吧。”


    大祭司像是有所觸動,微微點了一下頭,說道:“我是有最合適的人選,但是……”她扭頭看向一邊的六位族老和一些堂主,“他們是不會同意的。”


    “唉——”我輕輕歎口氣,“大祭司,您願不願意和我單獨聊聊。”


    大祭司做出了請的手勢,我拍拍囡汐的肩膀,示意她坐好等我迴來,站起身跟在大祭司身後,走向了西邊的石頭街道。


    一路上,兩人皆是沉默不語,唯有腳步聲在石板過道上迴響著,漸行漸遠,漸漸地遠離了依舊充斥著吵嚷聲的女媧神像廣場。就在我沉浸在思索之中時,大祭司卻冷不丁地說了一句:“你願不願做古苗一族的新苗王。”


    他的話宛如一道驚雷在我耳邊炸響,我猛地停住了腳步,瞪大了眼睛,一臉不敢置信地看著大祭司的後背。我怎麽也想不通,大祭司為何會說出這樣的話來呀?這可不就好比是把我當著一群餓狼的麵,架在篝火上烤,任人宰割呀。


    我心裏十分清楚,我一沒什麽威望,在古苗山寨裏,眾人對我本就不算熟悉;二也談不上有什麽德行,畢竟還沒為族裏做過什麽值得稱道的事兒;三更是未曾對古苗做出過任何實質性的貢獻,就我這種情況,何德何能去做古苗族的苗王呢?突如其來的提議,讓我頓時陷入了兩難的境地,滿心都是不知所措與惶恐不安。


    大祭司似乎發覺我停住了腳步,緩緩轉身麵對我,語氣肯定說道:“蚩尤神像賜福你身,又被九族少主欽定為族老,這是天命所指,斷不可違,新苗王非你莫屬。”


    我瞪大了眼睛,看著眼前這位神秘而又威嚴的大祭司,腦子裏亂成了一團麻,好半天才迴過神來,趕忙擺了擺手,急切地說道:“大祭司,您可真是抬舉我了,我是漢人,與苗族有著不同的血脈,不同的傳承,苗王一職對我來說實在是不合適。東華苗族有著自己深厚的文化、獨特的傳統,苗王得是對苗族的一切都了如指掌,深受族人認可的人來擔當才行,我一個外族人,哪裏能擔得起這份重任呀?!”


    大祭司卻微微搖了搖頭,木雕麵具後的目光依舊堅定,她緩緩開口道:“血脈並非是唯一的衡量標準,古往今來,多少英雄豪傑不拘出身,卻能成就一番大業,帶領族眾走向昌盛。蚩尤神像賜福於你身,那不是隨隨便便就能發生的事情,是神靈對你的眷顧,是一種親族象征,意味著你有著與眾不同的機緣與使命。況且,你又怎知自己不是古苗後裔!”


    “啊!”天雷滾滾,波浪滔滔,我自己是什麽人我還能不清楚!我父親姓鈕,我媽姓張,往上走一輩,我爺爺姓鈕,我奶奶姓張,退一萬步往血親上靠,我頂多靠在北方少數種族上,怎麽也靠不到滇南古苗上。


    苦笑長歎,額頭上都滲出了幾滴汗珠,說道:“大祭司,您說得輕巧,可這關乎著整個古苗山寨的興衰榮辱啊。我初來乍到,連族裏的各位前輩、後生都還沒認全,又怎麽去服眾呢?沒有族人的信服與支持,苗王不過是個空架子,又如何能發揮作用,帶領大家向前呢?還請您收迴這個想法,另尋真正有能力、有資格的苗族俊傑來擔當此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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