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河邊,船家正坐在船頭抽旱煙,還是戴著鬥笠,蓑衣,艄公的裝扮。隻是那佝僂著的背,令我心裏升起幾分不太好的感覺。


    船家看到我們過去,忙在船板上磕了磕煙鬥,而後把煙鬥往腰間一插,撐著篙竿就過來了。


    他遠遠笑道:“許久不見王上,王上身體可還好,今天王上要去哪兒呢?”


    我笑道:“多謝老人家記掛了,本王要去生死狹縫。”


    “好嘞,快上來,王上慢點!”


    上船後,我仔細地看了眼船家,發現他的氣色很不好。之前雖然也是黑黑瘦瘦,但精神奕奕,如今看卻少了那股精氣。


    不過他是六界三大奇人之一,也是個高人,我便不好問他身體狀況。


    我把骨哨拿了出來,問道:“老人家,你可知道這個東西?”


    船家拿過骨哨瞅了瞅,忽地神色一凜,“王上,這不是叟甕那老家夥的骨頭嗎?怎麽給人做成了骨哨呢?”


    我點點頭,指了指上麵的符文,“老人家可知道天地聚靈符?”


    船家捋了捋花白胡須,點點頭道:“自然是聽過,這天地聚靈符啊,與修道之人的聚靈符不一樣,這隻聚天地之靈。”


    “噢!”


    那小矮人果然是沒騙我,這也更加證實了我的揣測:小矮人的出現,絕非偶然。


    記憶中,他出現過三次:一次是在鬼市上他買賣斬魂冥刃,一次是在齊淮的紙人店裏,他讓我用紙人換斬魂冥刃,而事後他並沒有拿走紙人。


    第三次就是方才在鬼市上,他很是大方地把耗費他幾年功夫的骨哨給了我,感覺他就是上杆子來送給我似得。


    於是我又道:“老人家,你可認識一個小矮人?”


    我比劃了一下高度,又道:“就這麽點高,長相也比較普通。”


    船家略一思索,遲疑道:“王上說的可是遁地翁?”


    “遁地翁?本王從未聽過這麽個人。”


    船家笑了笑,道:“此人一向神出鬼沒,且不說王上不知道,即便是十殿閻羅他們也隻是耳聞不曾見過。”


    “哦,老人家可否跟本王細說一下這遁地翁?”


    船家說,遁地翁向來神出鬼沒,因此無人知道他到底多少歲,又有什麽能力。


    不過遁地翁最擅長利用各種各樣的材料製作法器,還均是上品。有傳言說,那上古十大神器與他也頗有淵源。


    不過他不怎麽入世,一般是把法器做好後來尋找有緣人,因此他雖名揚天下,但認識他的人卻是鳳毛麟角。


    而我甚是有幸,竟得了他兩件法寶。


    聽船家這麽一說,我就猜到那遁地翁沒跟我講實話。他既然能造得出各種各樣的法寶,又怎會認不出那就是叟甕的骨頭呢?


    他肯定是有意要把這骨哨給我的。


    感覺,這像瞌睡了有人送枕頭,餓了有人送饅頭一個理,會不會太刻意了些?


    不多時,我們就已經到了距離生死狹縫不遠的地方,船家依舊把船停下,拱了拱手道:“小老兒就在這裏等候王上了!”


    “多謝船家!”


    沈月熙撚了個手訣,帶著我直接飛到了生死狹縫。


    這兒一如既往的兇戾,惡臭的氣息,遍地的骨骸,以及那永遠都殺不死滅不完的蒼蠅和蛆蟲。


    我沒急著走,站在骨骸上,拿著骨哨吹了起來,想看看能否再找到叟甕的殘魂,也好問一下天地鎮魂令是個什麽樣的存在。


    哨聲一響,這兒嗡嗡嗡的蒼蠅聲就沒了,就連氣息都變了。


    不,一切都像在忽然間靜止。


    “哢哢哢……”


    驀然間一陣脆響,這遍地堆積成山的骨骸竟慢慢坍塌,一點點化為灰燼,以我肉眼可見的速度。


    我驚得目瞪口呆,漫山遍野的骨骸啊,成堆成山,居然就這樣成了灰,包括那些蒼蠅和蛆蟲也在瞬間灰飛煙滅。


    這些骨骸化為灰燼過後,整個生死狹縫就恢複了原貌:崎嶇的山巒,幹涸的川河。


    而我們此時所站的位置竟然是山穀裏,也就是說,那遍地的骨骸不但把山穀填了,還把山巒和川河全都覆蓋。


    千百萬年,不曉得這兒死過多少孤魂野鬼。


    沈月熙好半天才閉上他張成了o型的嘴,顫巍巍跟我道:“王上,這兒的氣息變正常了,你感覺到沒有。”


    “廢話,本王又不是感官失靈。走吧,既然這兒恢複了正常,那以後陰司不再有生死狹縫,迴頭把冥河水引過來,形成川流。”


    “沒有生死狹縫,是不是就不需要天地鎮魂人了?”


    “……”


    我倒是沒想過這個問題,一想就覺得不太對,六界三大奇人:鎮魂人、引魂人和擺渡人,兩個都已經大隱,就剩下了擺渡人。


    可船家那氣色看上去……


    我越想越不對勁,為什麽這些年大隱的人都是六界之中頗有名望的人:齊淮、叟甕、陰陽君、鬼仙等,說出來都是無人不知的。


    而這些人,無疑都是絕對唯一的存在,根本找不到人替代。


    如今天地之魂無人鎮,六界蒼生無人引渡,北冥再無釣魚翁,接下來會不會……冥河之上無人能渡?


    “王上,我們到了,你在想什麽?”


    沈月熙喊我的時候,我才發現已經跟他不知不覺走到臨界碑這邊了,便收起了遊走的思緒。


    魔宗那邊的山門一片血霧彌漫,也不曉得出什麽大事了。不過有臨界碑強大的結界阻擋,這血霧也沒彌漫過來。


    我顧不上去勘察究竟,往臨界碑走了去,拿著骨哨吹了一下,結界頓時應聲而開。


    我很是驚愕,“這遁地翁果真是有點本事,僅用了叟甕一塊骨頭刻幾個符文,便能打開這麽強大的臨界碑。”


    沈月熙笑了笑道:“厲害的叟甕,他可是六界三大奇人之一。不過,他能變得這般厲害,還是托了王上你的福呢。”


    “唔?”


    “王上可還記得當年你坐擁千萬個宮觀時事兒?”


    “那不是你下令修建的嗎?”


    “那是之前,後來民間官吏百姓也給你造了許多宮觀來供奉你,你覺得功德太多便隨手把它賞給了當時正曆經最殘酷天劫的叟甕。這些功德不但化解了天劫之力,還成了他飛升後的力量,所以他的修為在三大奇人中是最高的。”


    這事兒我還真一點兒印象都沒有,不過叟甕自己倒是提過我曾有恩於他,莫不是這無意之舉?


    也難怪在後來遇到他時,他會那樣照顧我,果然是贈人玫瑰,手有餘香呢。


    於是我語重心長地教育沈月熙道:“沈卿,以後你跟著本王可要學著點為人處世,多與人為善,往後說不定哪個時候就得到迴報了。”


    他沒吭氣。


    我在臨界碑外看了看,跨了一半身子進去,道:“沈卿,你就在外麵等著本王吧。”


    “王上不用臣進去保護你嗎?”


    “你當這裏麵是洪水猛獸麽,不過是一本靈石做的書,放心吧!留在外麵看著魔宗山門那邊,別出什麽亂子。”


    “是!”


    進了結界,我直接從地上抓了個血淋淋的頭顱起來,因為這頭顱能破那些鏡麵幻境。


    上次我給《冥王錄》排過序,於是就直接朝最後一頁去了,這是當下關於我的生平記錄,還能追溯到千年前我當冥王的時候。


    臨界碑裏沒有別的生物,我就直接把手放在了幻境上,隻見得白光一閃,鏡麵上居然出現了小哥哥的樣子。


    一身玄色錦袍,頭戴墨玉發冠,棱角分明的臉上盡是寵溺的笑意。


    他暖聲道:“七兒,你終於來了。”


    “小哥哥,你……”


    我很是驚訝地伸手去摸小哥哥的臉,居然有實感,他輕輕眨了下眼,還轉頭在我掌心吻了一下,我也有感覺。


    我頓時一喜,“小哥哥,這這,這是怎麽迴事?”


    “天帝混沌之前,我留了一魄在叟甕留下的天地鎮魂令裏,想著你得了鎮魂令過後,便可陪伴著你左右了。”


    “……你早就打算用自己去修補擎天鎮魂石柱,為什麽不告訴我?”


    “你不也沒告訴我嗎?你那麽恨我,那麽氣我,最終卻還是選擇了殺死自己。七兒,謝謝你對我這份深情。”


    我頓時就淚眼婆娑了,“你這個呆子,你終究是把我一個人丟下了,你好壞。”


    “我不會丟下你的,人生這般漫長無趣,我怎舍得讓你在未來餘生一個人走,我會陪著你的,陪你到地老天荒,海枯石爛。”


    “……”


    我竟無言以對,有這點殘魂相伴,比起什麽都沒有來說真的太強了。我不求他能與我朝夕相處,但求我寂寞的時候能跟我講講話。


    小哥哥這一魄沒有顯現多少時間就變暗淡了,他癡癡看我許久,化成了一個圓錐形的黑色木杵,上麵刻滿了金色符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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