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麽文學獎的評選標準就這麽定下來。”


    “接下來的第四期、第五期的雜誌尾頁上刊登評比啟事,讀者可以對我們初選名單的作品投推薦票,向編輯部寄信,或者打電話……”


    會議室裏,蘇予環顧四周,念出最終商定出來的《十月》文學獎各項具體細節。


    “如果沒有異議的話,那就散會吧!”


    此話一出,會議宣告結束。


    “章老師,留步。”


    方言喊住了章守仁。


    章守仁既是短篇組組長,也是散文組組長,當聽到石鐵生有篇散文要投稿給《十月》,不免驚喜道:“岩子,謝謝啊。”


    “不過……”


    方言說石鐵生有一個不情之請,那就是希望作品能在第四期,也就是10月份這期發表。


    章守仁詫異道:“這是為什麽?”


    “散文的題目叫《秋天的懷念》。”


    方言透露說在10月菊花盛開的金秋時節發表,對石鐵生而言,有著特殊意義。


    章守仁也不再多問,“那可要抓緊了,再過些天就要開會討論第四期的排版和布局。”


    “這沒問題,他讓我後天到家裏拿稿子。”


    方言安排好一切,才離開出版社。


    騎著車,如約來到複興門外大街路南。


    “來啦。”


    萬芳打開房門,“爸爸,岩子來了!”


    方言跟著她來到客廳,就見萬佳寶指了指身旁的座位,示意自己坐下,接著遞上報紙。


    “《山楂樹之戀》的話劇登報了。”


    萬芳一邊倒水,一邊說。


    方言定睛一瞧,《文藝報》上報道了這次燕大話劇文藝匯演,而且是高度評價,特別對《山楂樹之戀》,稱之為“突破題材禁區,重迎愛情話劇”,順帶提了嘴自己在其中的貢獻。


    “她已經把昨天發生的事都告訴我了。”


    萬佳寶意味深長地看著他。


    方言接過水杯,萬芳笑道:“何止是我,封阿姨還特意打來一個電話,一直在誇你呢。”


    萬佳寶上下打量,頗為欣慰道:“想不到你在戲劇和話劇上的進步會這麽大。”


    “這都多虧了您這段時間的指導。”


    方言謙虛道:“還有您借給我的那些書。”


    萬佳寶說:“但是我沒教你,希臘戲劇、華夏戲曲和天竺梵劇是世界三大戲劇體係。”


    “這不季老他們說,言之無罪,我就沒有顧慮地大放厥詞了。”方言嘿然一笑,“即便說錯了,我想看在您和老師的麵上,也不至於追究我這個小輩。”


    萬佳寶語氣裏透著讚賞:“你能這麽想,很好啊,年輕人就要認真地想,大膽地說,放手地寫,何況你說的這些東西。並不是沒有一點道理,很有討論研究的價值。”


    “那敢情太好了。”


    方言喝了口水。


    萬佳寶轉告說,封鳳子等人希望他能把“世界戲劇體係”、“表演藝術體係”這些觀點,寫成文章,發表在《人民戲劇》、《戲曲藝術》、《文藝報》等報刊上。


    “先生,您是了解我的,寫我在行。”


    方言笑了笑,“寫論文……”


    “放心,不是讓你寫學術論文,點到為止,淺談即可。”萬佳寶擺了擺手,“隻要你把你那套說法,能寫個清楚、自圓其說就夠了。”


    “我明白了,我這個是拋磚引玉。”


    方言恍然大悟。


    “哪有這麽昂貴稀有的磚頭。”


    萬佳寶不禁失笑。


    方言耐心地聽著,漸漸明白過來。


    “世界三大戲劇體係”的說法,拔高了華夏戲曲在世界戲劇中的地位,這本身就很有意義,相比起戲劇界,戲曲界更積極、更迫不及待地看到方言的這個理論問世,廣泛傳播。


    畢竟,80年代初,全國各地的戲曲劇種紛紛派演出團體,奔赴世界各國,遠播海外。


    世界戲劇體係的說法,太給傳統戲曲長臉了,聽上去就很高大上,對外宣傳也有麵子。


    “有什麽需要幫助的地方,盡管找我們。”


    萬佳寶說,希臘戲劇方麵可以找我,梵劇方麵可以問季羨霖,戲曲方麵可以找梅寶玖他們,至於文章其它問題,有封鳳子她們把關。


    好家夥,簡直是保姆級的安排!


    都做到了這份上,方言不寫是不行了。


    萬佳寶盯著他看,不禁感慨:“嚴格來講,伱隻算是我的半個學生,沒想到你沒沾我這個老師多少光,反倒是我已經沾你兩次光。”


    “您這話說的,太折煞我了。”


    方言搖頭失笑道。


    “哈哈,你啊,跟我進書房吧。”


    萬佳寶說:“聊聊《商鞅》的劇本改編。”


    萬芳也跟了進來旁聽,看到兩人談得熱火朝天,一個是《大秦之裂變》話劇的編劇,一個是電影的編劇,相互之間,碰撞出了火花。


    “又是電影劇本,又是理論文章,這次全國專業作家創作活動,我聽老丁說你也參加了。”萬佳寶忍不住打趣,“你可比我都忙啊。”


    方言說:“事雖然多,但好在沒有擠在一塊,有充足的時間,可以讓我一件一件做完。”


    “有頭緒了嗎?”


    萬佳寶關切道。


    “已經有點眉目。”


    方言把《那山那人那狗》的情節,言簡意賅地說了一遍。


    “鄉郵員,這個題材好啊,聽上去,還是一部鄉土。”萬佳寶眼前一亮。


    方言點了下頭,“確實是鄉土。”


    萬佳寶眼神黯然了下,“如果你老師現在還在的話,鄉土方麵你可以去請教他,鄉土可是他最擅長的領域之一。”


    方言沉默不語,歎了口氣。


    沈雁氷的農村三部曲,《春蠶》、《秋收》、《殘冬》,描繪了鄉村生存現實和日常疾苦。


    “咳咳!”


    瞧著氣氛越來越凝重,萬芳趕緊出聲:“岩子,你這稿子打算發表在哪個期刊?”


    方言答道:“《燕京文學》。”


    萬佳寶眼前一亮,“我記得曾其同誌曾任《燕京文學》的主編吧?”看到他點了下頭,於是建議,“到時候你的稿子寫好了,可以請他看一看,鄉土方麵,他也很有建樹。”


    方言大為受教道:“謝謝先生指點。”


    萬芳繼續把話題轉移到輕鬆的方向,比如《山楂樹之戀》配得上更大的舞台。


    萬佳寶並沒有反對,但登上人藝顯然是不可能,倒是可以推薦到華夏青年藝術劇院。


    方言知道這是國家話劇院的前身,一點兒也不辱沒《山楂樹之戀》。


    甚至隻要在全國大學生戲劇文藝匯演上,《山楂樹之戀》能取得前三名的成績,華夏青年藝術劇院不用出演員,直接給白若雪等原班人馬提供舞台,任她們自由發揮。


    “這個機會不是不可以給。”


    萬佳寶笑道:“不過要看燕大的《山楂樹之戀》辦不辦得到了。”


    “我相信燕大那幫學生不會讓我失望。”


    方言和萬芳互看一眼,會心一笑。


    氛圍漸漸地歡快起來,隨後一個下午,都在聊《商鞅》的話劇,相談甚歡。


    一直談到黃昏,目送著方言的背影消失在門口,萬佳寶意猶未盡,不禁感歎道:


    “我原本答應教他,是念在沈兄的情麵上,沒想到他在戲劇上竟有這麽高的天賦。”


    “爸爸?”


    “沈兄收了個好弟子啊。”


    “爸爸,岩子不也是您的學生嗎?”


    萬芳寬聲安慰,雖然隻是戲劇上的一字之師,但跟李堯堂一樣,半個老師也是老師。


    “嗬嗬。”


    萬佳寶聊以自慰道:“有這麽個學生,真的是給沈兄、李兄和我,長了麵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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