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烤魚的時間是快樂的。


    而快樂的時間總是短暫的。刹那間芳華。然後就是永恆。


    吃飽。


    喝足。


    這樣就算是戰死了,也是個飽死鬼。


    包括王曜武在內,都不敢百分百的保證,自己明天就不會犧牲在戰場上。


    雖然,他們是在師指揮部。可是,完全在日寇山炮的射程之內。如果被日寇山炮打中,同樣是要壯烈殉國的。但是沒有人在乎。


    大丈夫馬革裹屍,保家衛國,猶豫一下都不算好漢。


    “有個好消息。”王曜武對張楚說道。


    “黃伯韜?”張楚期待。


    “不算。”王曜武搖頭,“老頭子對黃伯韜的怨氣還沒消失。還得等等。我說的是滇軍。範天喜的部隊。”


    “他怎麽啦?”張楚想起了當初在金陵戰鬥的場景。


    滇軍還是很猛的。


    尤其是那些彝族人。確實是勇士。


    “他們也會調來安慶。”


    “現在?”


    “對!”


    “可能來不及了吧?”


    “來不及最好。”


    “也對。”


    張楚若有所思的點點頭。


    將滇軍調來,明顯是要加強對日寇的圍殲力度。


    可是,目前,滇軍範天喜還在淮南一線。要從那邊步行過來,至少需要半個月的時間。


    暫時沒有鐵路。也沒有水路運輸。隻能步行。


    一路上,可能還要和零星的日寇戰鬥。所以,速度不可能太快。半個月能趕到,已經是理想情況。


    “漢口有多少部隊?”


    “第九戰區的部隊都在那邊。薛長官負責指揮。”


    “他們能抽調一兩個軍嗎?”


    “沒辦法。”


    王曜武搖頭。


    他也希望能夠從漢口調兵。那樣速度最快。


    可是,漢口周圍的部隊,基本上都是新組建的。很多都沒成型。甚至連正式的番號都沒有。


    其實,方先覺的預十師,宋瑞柯的預八師,都是沒有正式番號的。不過,對於它們來說,正式番號,隻是時間上的問題。隻要有番號空出來,馬上就能有正式的數字番號。而且,就算沒有正式番號,也一樣有統一的補給。


    “轟……”


    “轟……”


    戰鬥繼續進行。


    擔任攻擊的依然是預十師。


    攻擊的目標,依然是曾經有土地廟的那個小山包。


    務必拿下。


    這已經不是單純的軍事問題。


    它嚴重的關係到敵我雙方的士氣。還有總體的戰略問題。


    “一定要拿下來!”


    “哪怕是打到最後一個人!我親自上!”


    方先覺豁出去了。


    他戴著鋼盔,提著衝鋒槍,直接到前麵的營指揮部去。


    沒有人覺得不妥。


    因為兩位軍長大佬在師指揮部。其他師長都在團指揮部。


    作為預十師的師長,方先覺如果不親自上陣,隻怕部隊的士氣始終都提不起來。而他身先士卒,肯定會極大的鼓舞全師官兵。


    “八嘎!”


    “務必守住!”


    “隻能玉碎,不能後退!”


    “板載!”


    那邊,赤鹿純也是下了死命令。


    一名日寇聯隊長也是親自坐鎮小山包的背後。整個步兵聯隊都是後援。


    打光一批,上去一批。


    又打光一批,又上去一批。源源不斷。


    “鬼子不好對付。”


    李玉堂緩緩的說道。


    他和日寇也反複的廝殺過,對日寇的戰鬥力相當忌憚。


    非常狂熱。


    完全不在乎自己的性命。


    那個衝殺的勁頭,隻有當初的紅軍主力能夠媲美。


    紅軍也不是所有部隊都那麽兇。


    但是,所有的日寇都那麽兇。完全沒有例外的。


    如果日寇堅決不肯放棄小山包的話,國軍付出的傷亡將會非常多。預十師可能會損失慘重。當然,日寇損失也會非常慘重。


    雙方是在激烈的拚消耗。


    “繼續打!”


    王曜武緩緩的接口。


    戰爭沒有取巧可言。大部分時候,都是靠硬碰硬。


    現在,這個小山包,已經成為敵我雙方爭奪的焦點。仗打到這個份上,誰也不能退縮。退縮了就等於是承認失敗。


    “換一個師?”


    “不能換。繼續讓預十師打下去。”


    王曜武搖頭。


    方先覺他們正在豁出去。不能撤。


    否則,對方先覺的士氣,將是極大的打擊。從而影響到整個預十師。


    李玉堂欲言又止。


    張楚緩緩的說道:“那就用150毫米榴彈炮吧。”


    “什麽?”李玉堂一愣。


    王曜武也是轉頭看著他。


    好像聽到了什麽?


    150榴彈炮?


    張楚居然有150毫米榴彈炮?


    “哪個團?”


    李玉堂問道。


    國軍曾經從德國進口有一些150毫米榴彈炮,編成了幾個重炮團。


    但是這一次,似乎並沒有投入戰鬥。


    事實上,在淞滬戰役、金陵戰役之後,那些重炮團損失非常慘重。據說大部分的重炮都已經喪失。根本無力再戰。


    “新的。”


    “什麽?”


    “王軍長,我給你一些155毫米榴彈炮吧。”


    “謝謝!”


    王曜武喜出望外。


    他倒是沒有表現的不可置信。直接就相信了。


    他派曾誠去找張楚,本來就是想要張楚支援武器彈藥的。先入為主。無論張楚有什麽武器,他都不會覺得奇怪。


    張楚說是155毫米。王曜武習慣性的認為是150毫米。


    因為當時的主流就是150毫米。


    150毫米榴彈炮確實稀罕。但是不等於沒有。有本事的人總能弄到。


    德國人有。美國人有。蘇聯人也有。


    他們的兵工廠都是非常發達的。隻要有錢,有資源,就能源源不斷的生產出來。


    甚至,連捷克的兵工廠都能生產150毫米榴彈炮。


    日本人也行。日本人也有。


    之前在金陵戰役中,日寇就出動了150毫米重炮,讓國軍非常受傷。


    “多少門?”李玉堂吃驚問道。


    “不多,隻有五門。”張楚隨口迴答,“另外還有五門122毫米的。”


    “啊……”李玉堂欲言又止。


    很快化作期盼。


    如果真的有155毫米重炮投入戰場……


    日寇的末日就真的來了。


    但是,在看到實物之前,李玉堂還是表示謹慎的懷疑。


    張楚立刻安排送貨。


    “來了!”


    “來了!”


    不久以後,榴彈炮送來。


    王曜武和李玉堂急忙上來迎接。王曜武親自簽收。


    浩浩蕩蕩的車隊,足足一百多輛卡車。


    畢竟是150毫米的重炮。需要的後勤力量是非常恐怖的。


    榴彈炮隻有十門。但是整個炮兵團的編製,有足足1100人。和一個步兵團相差無幾。


    平均下來,大概三十人伺候一門榴彈炮。


    “什麽?十五榴?”


    “什麽?在哪裏?”


    胡璉、廖齡奇等人得知消息,也是急急忙忙的跑來查看。


    方先覺和宋瑞柯也是按捺不住。也是前後腳的趕來現場。


    激動。


    真的。


    須知道,這可是150毫米榴彈炮啊!


    不是105毫米!


    是150毫米!


    也不對!


    張楚說是155毫米!


    別看口徑相差50毫米,炮彈的爆炸威力,至少相差三倍!


    這種大口徑的重炮,一炮下去,可以在泥地上炸出一個深兩米,寬五六米的巨坑。半徑三十米內,估計都沒有活人。


    就是這麽厲害!


    陸軍機動火炮,最大口徑,基本上就是150毫米了。


    再大的話,就很難移動了。


    不但是橋梁承受不住,就是道路也無法承受。還需要履帶式的卡車才能牽引。輪式車輛基本上都無能為力了。


    “快!”


    “快!”


    方先覺命令炮兵展開。


    王曜武自身沒有帶炮兵來。隻能是從預十師調。


    同時從其他各師也抽調一部分熟練的炮手。臨時組成一個重炮團。暫時沒有上報軍政部。等打完仗再說。


    大家心知肚明,心照不宣。


    如果上報了,那以後重炮團的使用,就輪不到他們控製了。


    現在這樣最好。


    王曜武直接指揮。直接用在最前線。


    “快!”


    “快!”


    除了155毫米榴彈炮,張楚還增加了一個105毫米榴彈炮團。主要是給李玉堂的。


    別人好歹也是軍長,手裏沒有一個重炮團,實在是說不過去。


    全部155毫米榴彈炮有些困難。但是105毫米就完全沒問題。


    “李軍長,這個155榴數量太少,對不起了。”


    “沒事,沒事。我很滿意了。”


    李玉堂急忙迴應。


    的確,有105毫米榴彈炮已經很好了。


    之前,他的第十軍,隻有二十多門75毫米山炮,還分攤到各個師去了。


    說他是空頭司令,也不完全是錯誤……


    現在好了,他這個軍長,手裏終於是有一些重量級武器了。


    戰場的槍聲沉寂下來。


    最怕空氣突然安靜。日寇開始感覺到不安。


    很多有經驗的日寇,都是嗅覺到了危險的氣息。他們都是紛紛從戰壕裏麵探頭出來。


    沒有人朝他們射擊。也沒有人朝他們開炮。


    他們可以自由探頭。


    然而,反常的舉動讓日寇更加不安。


    “八嘎!”


    “中國人要做什麽?”


    “八嘎……”


    日寇聯隊長臉色陰沉。


    他不由自主的仰望天空。仿佛是要看破硝煙背後的秘密。


    然而,什麽都沒有發生。


    一切,都顯得那麽平靜。


    “怎麽迴事?”


    “怎麽迴事?”


    師團長赤鹿純也是察覺到情況不對。


    中國人怎麽那麽安靜?


    他們要做什麽?


    敏銳的戰場嗅覺,讓他覺察到危險的降臨。


    這種危險是致命的。


    急忙命令所有部隊做好戰鬥準備。


    嚴陣以待。


    國軍這邊,也是嚴陣以待。


    不是一個師。


    是三個師。


    包括廖齡奇的58師,方先覺的預十師,還有胡璉的67師。


    67師才過江兩個團,大約三千人。但是,胡璉已經爭取到了戰鬥機會。小山包的爭奪,也交給胡璉來進行。


    不過,這已經不重要了。


    因為,戰場規模已經擴大。他們的目標是樅陽。


    剛好王曜武和李玉堂都在。兩人迅速的商量一下。決定擴大戰場範圍。反擊整個樅陽。


    爭奪一個小山包沒有意義。拿下樅陽,才是致命一擊。


    國軍拿下樅陽,就意味著日寇再也沒有突圍的可能。因為退路已經被切斷。


    “幹吧!”


    “一切責任,我來承擔!”


    “行動!”


    王曜武果斷下令。


    因為是臨機處置,來不及請示。所以,老王拿出了自己的魄力。


    機不可失,失不再來。


    當日寇將目光都聚焦在小山包的時候,國軍的真正攻擊目標,是樅陽。


    這攻擊計劃有一個小小的負作用。就是魚雷快艇無法繼續運輸部隊了。


    不對。


    不是不能繼續運輸。


    是直接運輸部隊在樅陽的岸邊登陸。直接抄日寇的後路。


    顯然,這需要一支過硬的部隊。


    三十艘魚雷快艇,一波隻能運送五百人左右。而且,上岸的時間也是參差不齊。


    甚至,有沒有上岸的機會,都不好說。


    “張楚,我將軍部警衛營派給你。”王曜武說道。


    “好!”張楚也沒有拒絕。


    這種登陸作戰,必須是他親自帶隊。別人都做不來。


    各種臨機處置,補救措施,隻有他張楚是最有條件。


    “張副官!”


    警衛營營長高天上來。


    張楚點點頭。帶著他迅速出發。


    時間寶貴。來不及寒酸。


    來到岸邊,魚雷快艇正在魚貫登陸。


    已經擴建的渡口,總共有八個棧橋。可以同時停靠八艘魚雷快艇。


    數量依然不夠。但是,擴建也是需要速度的。


    “帶一個連先走!”張楚沉聲說道。


    “好!”高天立刻安排。


    帶著最精銳的一個連,魚雷快艇出發了。


    逆流而上。


    向著樅陽靜悄悄的靠近。


    “轟……”


    “轟……”


    這時候,岸上傳來了爆炸聲。


    非常沉悶。也非常震撼。顯然,這是155毫米榴彈炮的轟炸。


    它的轟炸範圍,已經不是小山包那麽簡單。是所有的日寇防禦陣地。雖然隻有五門155榴彈炮,全速發射,也是非常可觀的。


    “納尼?”


    “中國人要做什麽?”


    “八嘎……”


    赤鹿純又急又怒。


    他從望遠鏡裏麵看到,前線陣地,鋪天蓋地都是炮火。


    有75毫米山炮,有105毫米重炮,


    還有……


    咦?


    赤鹿純的瞳孔忽然收縮。


    他忽然發現。除了105毫米重炮,好像還有更大口徑的火炮!


    好像是150毫米榴彈炮?


    糟糕!


    中國人有150毫米榴彈炮?


    要命!


    這個發現讓赤鹿純的內心頓時揪緊了。


    他仿佛看到了懸在自己頭上的滅頂之劍。這把劍一旦落下,他就會人頭落地。


    “轟……”


    “轟……”


    沉悶的炮響繼續傳來。


    確認無誤。就是150毫米榴彈炮的巨響。


    中國人真的有150毫米榴彈。


    “參謀長……”


    “師團長閣下……”


    參謀長也是臉色有些發白。


    他同樣聽出來了。這是中國人的150毫米重炮。


    很要命。


    小山包肯定是守不住了。


    因為中國人的攻擊,並不局限於小山包。而是發起了全線進攻。


    十三師團沒有那麽多的兵力增援小山包。


    在150毫米重炮的反複轟炸下,小山包上麵的守軍,肯定會傷亡殆盡的。


    “叮鈴鈴……”


    “叮鈴鈴……”


    電話此起彼伏。


    都是前線打來報告情況的。


    師團部的參謀忙的不可開交。聲音也是十分尖銳。


    “納尼?150毫米重炮?”


    “納尼?楊集丟失了?”


    “納尼?大佛莊發現敵人主力?”


    “納尼?”


    一個個驚人的消息傳來。


    參謀長很快做出判斷。國軍已經全麵發起攻擊。


    已經不是一個小山包的事。


    “師團長閣下,大佛莊發現敵人主力插入,試圖威脅我師團側後……”參謀長憂心忡忡。


    這是很不好的苗頭。


    顯然,敵人是準備將樅陽“分割”出來。然後包圍消滅。


    從大佛莊插入,將切斷樅陽和安慶之間的連接。


    從軍事謀略上來說,這是非常危險的舉動。然而,一旦實行,就意味著對方所謀者大。


    現在已經不是撤不撤退,什麽時候撤退的問題。


    現在是十三師團有可能被分割包圍。然後被最先殲滅的問題。


    “八嘎……”


    赤鹿純當然知道危險。


    一旦讓敵人插入自己背後,深入到江邊,他和其他日軍的關係就會被切斷。


    到時候,最先被消滅的肯定是他。


    不行!


    絕對不能接受。


    “接土肥原閣下……”


    “係!”


    參謀長急忙將電話接通。


    還好。電話線沒有問題。


    “鎮定!”


    土肥原賢二緩緩的說道。


    他的內心,其實也是有些緊張的。但是語調還算冷靜。


    畢竟,中國人還沒有對他的部隊發起致命的攻擊。現在遭受攻擊的是十三師團。感受沒有那麽強烈。


    “納尼?十五厘重炮?”


    “不可能……”


    土肥原賢二大皺眉頭。


    中國人居然將150毫米榴彈炮都拉出來了?怎麽可能?


    他們在安慶地區,右150毫米榴彈炮嗎?新調來的?


    不可思議。


    赤鹿純是不可能謊報戰況的。否則,他也不會那麽緊張。這充分說明,十三師團的確是遇到了麻煩。


    “必須守住大佛莊一線。”


    “我部如果要撤退,也必須經過大佛莊。赤鹿君,我和小鬆原君的安全全靠你了。”


    土肥原賢二實話實說。


    這樣的節骨眼,任何的托詞都是會要人命的。


    現在已經不是十三師團有危險,是其他所有的日軍都有危險。包括最西麵的小鬆原道太郎。


    “明白!”


    赤鹿純果然感覺好受很多。


    如果土肥原賢二找各種托詞,讓他堅守大佛莊,他可能會感覺不痛快。


    但是土肥原賢二老老實實的說自己的小命也掌握在大佛莊,赤鹿純就感覺好多了。他當然不能坐視土肥原賢二和小鬆原道太郎玉碎。當即命令參謀長,將能抽調出來的部隊,全部調往大佛莊一線。


    “包括沿江的警戒部隊嗎?”參謀長欲言又止。


    “當然!”赤鹿純也顧不得那麽多了。


    他並沒有想到,可能會有中國人從江上發起攻擊。


    那也算是登陸戰。


    中國人怎麽可能有登陸戰的能力呢?


    難道用幾艘木船運輸士兵靠岸?絕對是不可能的事。沒必要杞人憂天。


    於是將江岸的部隊全部撤走。


    然後反擊。


    果然,進攻的國軍被擊退。


    可是……


    “噠噠噠……”


    “噠噠噠……”


    驀然間,江邊傳來激烈的槍響。


    赤鹿純頓時臉色一沉。


    完蛋了。


    中國人來了!


    中國人真的從江上發起攻擊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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