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皇子本性就是溫和的。


    也不知道是天性如此,還是皇後教導的。


    雖然去了皇陵那兩年多來他不如意,衣食不缺,但是日子總歸是不快活的。


    可他迴來後,也沒表現的如何變化。


    至少他沒有表現出哪裏不對。


    他必不可能不怨恨,怨恨才正常。


    但是他很快就不那麽想了。


    他是從十弟和父皇的相處中看出來的。


    十弟這個儲君,並不是父皇說什麽就是什麽。他非常有脾氣。


    父皇說的話,大概也不是都對,不對的十弟就要反駁一句。


    十弟聰慧,腦子活,他時常有些想法就去找父皇說,也時常說不到一起去。


    父子倆一個瞪眼,一個拍桌。


    父皇怒了的時候,就像是下一秒要打人了。


    好幾次,他們兄弟就嚇得要去拉人。


    結果十弟呢,他絲毫不讓,動不動就是你打死我也要說!


    然後當然是沒打。


    父皇根本舍不得打,隻是氣的不行了,然後冷靜一會,又把十弟拎過來叫他說。


    說你給老子重新說一遍,看看你到底哪裏有理?


    十弟也不怵,他真就從頭開始,再說一遍。


    有時候談得攏,有時候談不攏。


    實在談不攏了,父皇直接把某位大臣叫進來,叫他給儲君解釋解釋為什麽不行。


    七皇子記得有一次,為水利的事,十弟一天見了十二個大臣,到了黃昏溜出宮直奔七皇子府上。


    那一年,七皇子剛娶親。


    十弟說我都快吐出來了,父皇真是好狠心。


    七皇子笑,然後就釋然了。


    他想,我是不差的。


    但是他想,如果做儲君該是這個樣子的話,那我確實也是做不了的。


    十弟小小年紀,所有的據理力爭都是在跟父皇爭如何治理天下。


    他就是敢。


    不會就請教,被說服了就低頭。不服氣就多說幾次。


    他總是說,我就是要跟父皇學,才能做好儲君啊。


    其實七皇子都委婉的提醒過他,天家父子再親,到底也是君臣。


    十弟呢,他笑盈盈的攬著他的肩膀,他墊著腳。


    因為那時候的十弟還沒他高。


    十弟說儲君是父皇立的,既然立了我就要做到最好,要是父皇嫌棄我,就廢了好了。那肯定是父皇的損失,至於吵架,誰家父子不吵架呢?


    七皇子永遠記得那一日,他一直想真的嗎?誰家的父子都吵架嗎?


    他想,我不會。


    如果我是你,我大概隻能聽話。


    他從十弟身上學到了坦蕩,他也試著坦蕩對十弟。


    十弟叫他做什麽,他就做,做不了的就說不行。


    十弟撒嬌他就接著,十弟生氣他也會寬慰。


    十弟對他還是敬重的,十弟隻是不高興的時候跟他說,倒是不會對他生氣。


    宸母妃去世那一陣子,十弟受了很大的打擊。


    但是父皇也病了,年紀輕輕的儲君開始監國。


    他忙得很,但是卻沒有出錯。


    他會在私底下跟他說,七哥,我沒娘了。


    然後悶悶的落淚,可第二天,他麵對朝中大臣,又是那個禮貌周全的儲君。


    大概是年少時候的桌子沒少拍的結果吧,儲君他學的很好。


    七皇子早就放下了那些。


    十七歲大婚,娶的是侯府千金,自然是隻有爵位沒有什麽實差的侯府。


    妻子林氏,性子也溫和,樣貌出眾。


    七皇子與她一直關係都不錯。


    但是人大概就總會被與自己性子不同的人吸引,二十六那一年,七皇子後院進來一個周氏。


    周氏出身不高,隻是小吏家中的女兒。


    但她很聰明,會說話也會辦事,長得其實反倒不如七皇子妃,但是她身上別有一種吸引人的氣質。


    七皇子與她在一起的時候,她總是熱烈又直白的表達自己的喜歡。


    叫他夫君,對他撒嬌。


    他總是被弄的很不好意思,可喜不喜歡,他自己知道。


    好在,周氏雖然得寵,卻懂分寸。


    明知道自己又取代不了皇子妃,為什麽要去挑戰呢?


    於是她在林氏麵前格外溫順。


    林氏呢,是那種教養的特別好的姑娘,溫和是真溫和,也不會對周氏做什麽。


    這妻妾兩個竟還真的和睦。


    謝皇後臨終,拉著七皇子和五公主說話,叫他們兄妹互相扶持。


    又囑咐了儲君,請他多照看五公主。


    至於七皇子,她沒說。


    謝皇後去了以後,七皇子傷心的病了,可他還沒好,崇穆帝也不成了。


    那一年,他接連送走了母後和父皇。


    初冬是皇後去了,臘月是陛下駕崩,七皇子的病纏綿到了第二年秋天才見好。


    新帝封了他榮王。


    新帝對他很敬重,時常派人出宮看望。


    七皇子病好了以後,時常在宮裏,新帝忙得很,需要他的時候很多。


    也時常賞賜他。


    兄弟倆的關係自然迴不去小時候,可一群兄弟裏,依舊還是最好的。


    七皇子封王後,就給嫡子請封了世子。


    他確實寵愛周氏,可並無要周氏母子壓著林氏的意思。


    他自然會替周氏的孩子打算。


    但他對林氏並無惡感,他們夫婦之間關係一直也還可以。


    立了世子,林氏也安了心。


    府上自然不會就真的一點也不鬧騰,妾室不止一個,鬧起來是很正常的。


    但是他們府上沒有孩子無緣無故死去。


    當然,這年頭養不活的孩子總是有的,但去了的孩子,也都是有緣故,不能說是枉死。


    七皇子並沒有一個什麽技能出眾到流傳後世,但是也不知道是不是命運使然。


    裴時沅臨終的那一年,她已經不大作畫了。


    但是心血來潮,就畫了一幅七皇子的人物送他,他就是那一年正院成婚的嘛。


    這幅畫,跟當時的作畫手法有差距,畫的比較寫實。


    七皇子那容貌本來就出眾,這一畫還更美化了一點。


    這幅畫居然流傳到了後世。


    就是有人對這畫到底是誰畫的一直有爭議,但是沒有爭議的就是,這確實就是榮王李元啟。


    別的人,崇穆帝也好,明景帝也好,偏就都沒有畫像留下。


    都是後人想象著畫出來的,比較醜。


    因為這一幅畫,七皇子在後世的形象簡直完美,影視劇裏他是常駐嘉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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