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的太陽高高掛在天上,光線沒那麽烈,加上秋風送爽,氣溫就更加宜人。


    顧衡帶著歲歲走迴城北,城北比城南繁華,看名字都看得出來,城北的巷子叫的是如意巷、采茶巷等高雅的名字,而城南的巷子就成了騾子巷和石頭巷,足足掉了好幾個檔次。


    想要賺錢自然要去繁華的地方找機會。


    好巧不巧,鎮上也有人和顧衡持有同樣的想法。


    父子倆走著走著,瞧見犄角旮旯裏鑽出來不少衣衫襤褸、蓬頭垢麵的人,顧衡和歲歲看見他們後,不約而同地低頭看了看自己的破布衣裳,然後警覺起來。


    不好了,這是遇到同行了。


    從角落繞出來的乞丐也注意到了這父子倆,懶洋洋地警告道:“這一片都是我們的地盤,你倆沒有發展前途的,去別的地兒吧。”


    乞丐還有發展前途?


    好新鮮的話題,顧衡沉默了一瞬,沒有跟這群人一般見識。


    正要走,乞丐又說:“誒,你孩子可以留下。”


    “一個有手有腳的大男人能淪落到這種地步,想來你也養不好孩子的,不如交給我們養,前途還光明一點。”


    乞丐大言不慚地說道,一邊吊兒郎當地抖著腿,一邊用竹簽剔牙,鬆鬆垮垮地站著,看起來地位比較高,他一說話,其他人全都在附和。


    顧衡不知道明明他們同為手腳健全的男人,同樣是衣衫襤褸的乞丐,為什麽對方卻能如此自信?


    對方人多勢眾,顧衡隻好禮貌推辭:“還是不了,我和我兒子決定不幹這一行了。”


    他們決定脫離失業階層,進入勞動最光榮的工薪階層。


    “這一行有什麽不好?”對麵的乞丐張開手臂抖落抖落,理所當然道:“無事一身輕,上下班多自由啊。”


    其他的乞丐紛紛附和。


    “對啊,想放假就放假,不用996,不用加班,這叫什麽,這叫守法。”


    “而且咱們這行特環保,省水省電低碳生活,響應國家號召,這叫愛國。”


    “想吃啥就上哪家要,天天下館子,日子舒坦極了,這叫愛自己。”


    顧衡聽得頭都大了,哪有這樣講歪理的?


    他是一點兒都聽不進去,但歲歲還分辨不出真假好賴,在那兒聽得認真極了,眼珠子都亮了起來。


    想吃什麽就吃什麽,每一頓都不一樣,當乞丐原來很舒服呀!


    乞丐頭子挑了挑眉,衝歲歲說道:“小孩兒,怎麽樣?要不要加入我們?”


    顧衡覺得歲歲指定要被他們帶壞,立馬把歲歲摟迴來,迴懟道:“露天席地,無以為家,這樣的日子也算好嗎?”


    乞丐頭子不屑道:“你懂個屁,我們這叫了無牽掛,隨時可以開啟一場想去哪兒就去哪兒的旅行。”


    顧衡毫不相讓:“是旅行還是流浪?是看風景還是討生活?連生存都費勁,就別談舒適了。”


    不怕人窮,就怕誌氣短,沒有上進心,這哪裏是過得舒服,分明是自己安慰自己的阿q精神。


    乞丐頭子怒了:“我們是追求自由!是精神層麵的超脫,忘乎外物!”


    對方的戲並不精湛,顧衡其實看出來了這些群演的目的,他們不是想懟過自己,反而是想用這種對峙來告訴孩子摒棄不勞而獲、不思進取的想法。


    顧衡冷靜了一下,說道:“既然你說你們的生活輕鬆自由,那就展示給我們看看吧。”


    乞丐頭子果然點頭:“行啊,那就讓你們見識見識。”


    歲歲一直被人優待,不知道乞丐這類失業階層生存有多麽艱辛,顧衡正愁怎麽教他,沒想到節目組早就安排了這一環節。


    到了街上,乞丐頭子找中目標,直接往地上一跪,對著小攤販死纏爛打:“好心人發發善心吧,我三天沒吃飯了,就賞我一口吃的吧,一口就行……”


    小攤販嫌棄極了,怕乞丐那隻髒手碰到他,連忙拔了一串糖葫蘆下來,驅趕乞丐趕緊離開。


    乞丐頭子要到了一串糖葫蘆,悠閑地拍了拍身上的灰,大搖大擺地朝顧衡父子走了過來,然後把糖葫蘆遞向了歲歲,一臉得意道:“看,想吃什麽就去要,這多舒坦?”


    歲歲卻往爸爸身後躲了躲,他要飯的時候,感覺叔叔和姨姨們都很開心,是快樂地把東西給他的,可是看見這個叔叔去要飯,他才看清楚了,其實被索要的人一點兒都不開心,而乞丐叔叔還一直纏著老板,老板不得已才給他東西的。


    而乞丐叔叔明知道是在損傷老板的利益,明知道對方不願意,依舊在死纏爛打,才要到了一串糖葫蘆。


    這根本不是自由,也根本不輕鬆。


    歲歲不想要這根糖葫蘆。


    乞丐頭子見狀,拿迴糖葫蘆咬了一口:“怎麽?不喜歡這個,那我給你要塊糕點去。”


    乞丐頭子說幹就幹,三兩口塞完糖葫蘆,就又鑽進了一家糕點鋪。


    這次的戲比剛剛的要好,顧衡內心點評道,乞丐頭子喊得更賣力,老板也更加心狠,拿著笤帚將乞丐掃地出門,怒罵道:“我是做生意的,不是做慈善的!你們有手有腳的不去賺錢生活,反倒擱我這兒一天來三迴地要,誰能供的起你們?!”


    乞丐頭子順勢狠狠地摔倒在地,背對著顧衡父子倆,跟老板比了個ok的手勢。


    老板臉上沒露破綻,氣衝衝地拿著笤帚迴店,乞丐頭子像是被打傷了,躺在地上“哎喲哎喲”地叫喚,歲歲連忙邁著小短腿跑過去,蹲在旁邊著急地問:“酥酥泥怎木了?”


    乞丐虛弱地咳了兩聲,捂著胸膛道:“我受了重傷……對不起啊,沒要到你想吃的糕點。”


    “窩不次,不次糕糕!”歲歲難過地撇著嘴巴搖頭:“酥酥,泥不要死掉。”


    顧衡站在歲歲邊上,靜靜地看著乞丐頭子演戲。


    乞丐頭子又咳了兩聲:“小朋友,你等著,叔叔還給你去要飯。”


    說完,乞丐就顫顫巍巍地站了起來,雙腿打著擺子,比彈簧還能律動。


    “別急孩子,叔叔……這就去要。”


    見乞丐叔叔還要去,歲歲立馬站起來,拚命地拉著乞丐的胳膊,大喊道:“不要,要飯不好,酥酥不去!”


    歲歲已經意識到了,要飯並不是輕鬆的事情,對施舍者來說不輕鬆,對乞討者來說也不輕鬆。


    老板的糕點要賣錢,如果總是免費給別人,老板就做不了生意了。


    乞丐叔叔為了要到吃的,不停地被嫌棄,被驅趕,心裏也一定不好受,現在還受了傷,連身體都變得不好了。


    乞丐低頭看著歲歲,他們想教給孩子的不止是要飯不好,更是“不勞而獲”這種行為是不好的。


    “一個人不勞動,隻問別人索要,這難道不好嗎?”


    歲歲忙搖頭:“不好!老板米有辣麽多錢的。”


    “那我找有錢人要行不行?”


    “不行!有錢人係寄幾賺的錢,他不想給酥酥。”


    乞丐問他:“那你的意思是,我要自己賺錢養活自己,對嗎?”


    “對呀!”歲歲認真而有力地點著小腦袋,大眼睛十分嚴肅:“介樣想次什麽就買什麽,才係自由。”


    乞丐彎起唇笑起來,抬頭和後麵的顧衡的對視一眼,比了個ok的手勢。


    顧衡點了點頭,也露出個欣慰的微笑。


    直播間的觀眾也早就看出來乞丐是在演戲,見費了這麽一大圈功夫,就是為了教孩子這麽簡單的道理,忍不住問:


    ——這些道理感覺不用教啊,長著長著就懂了。


    ——有的人懂得早,就會少走很多彎路,歲歲有這樣的教育環境,一定會變得非常優秀,非常善良。


    ——誰說所有人都懂這個道理的?我室友天天讓我幫她帶飯,無報酬,不給帶就說我們是朋友,幫一點小忙而已,完全是在道德綁架我,和節目裏的情況是一樣的,誰規定的被索求就必須迴應?


    ——點了,本來覺得這個道理不重要,但是想到小組作業裏不冒泡也不幹事的組員,我突然深有同感。


    ——還有很多人沒意識到“不勞而獲”不僅是自私,還是對別人的道德綁架!


    乞丐的戲份還沒有演完。


    “恭喜你,歲歲小朋友,你通過了丐幫的考驗,我們決定擁護你成為新的丐幫幫主,帶領丐幫走向輝煌!”


    他們丐幫早就不願意過乞討的苦日子了,但是他們丐幫在武林中一直遭受諸多白眼,唯一的翻身機會就是兩日後的武林大會,隻要他們的幫主能成為武林盟主,他們丐幫也就飛黃騰達了!


    顧衡愣了愣,他差點忘了他們的任務不是賺錢生活,而是要找武林寶典,從而成為武林盟主。


    歲歲一臉呆:“幫主?”


    “對,丐幫幫主!”乞丐喜氣洋洋道,敲了敲手裏的棍子:“丐幫的專屬武器,打狗棍,你不是也有嗎?”


    歲歲看了看手裏的木棍,癟了癟嘴,委屈地大哭:“介係猴哥的金咕嚕棒!不係打狗狗噠!”


    他想當懲惡揚善的大俠,不是打狗的人呀!


    顧衡連忙把歲歲抱起來,無奈地解釋道:“這不是金咕嚕……金箍棒,不過打狗棍也不是壞的,它的意思就是打壞人,不是真的打狗。”


    歲歲幹打雷沒下雨,眼睛裏沒流眼淚,眨巴眨巴眼睛也就不哭了,撅著小嘴說:“不能打狗狗,狗狗係窩們的好盆友。”


    “是,狗是我們的好朋友。”顧衡順著他的話哄。


    “但是瘋狗可以打哈,不然咬人。”乞丐頭子插了一嘴。


    顧衡立馬豎起手指跟他比了個“噓”,他都要哄好了,還說什麽打狗的事兒!


    不止歲歲和丐幫成功相認,其他家庭也陸陸續續都有了進展。


    何維是怎麽也沒想到,他和臣臣這麽威風堂堂的身份,也要受人挾製。


    他和臣臣剛在外麵“作威作福”後迴到王府,幾個書生打扮的人就堵上了門。


    兩撥人麵麵相覷,門客關上門,幾步走上前,一臉嚴肅地吐出了一句驚天地泣鬼神的話:


    “王爺,我們要篡位!”


    “啥?!”


    何維跟臣臣兩臉懵逼。


    門客恨鐵不成鋼道:“王爺,咱們這等實力,怎麽能停滯不前?要搞就搞大的,直接端了上麵那位!”


    何維靈魂發問:“就必須要作這個死嗎?”


    臣臣也禮貌地拒絕:“還是不要了吧,我們這樣就挺好的。”


    王爺多威風啊,有權有錢還有勢,剛剛他爸爸一句話就又把馮路叔叔塞到大牢裏了,根本沒有證據,但是說話管用。


    唉,真是權利的煩惱啊。


    門客猛拍雙手:“王爺和小王爺,咱們不可胸無大誌啊!”


    何維認真地和他們商量道:“我覺得我們可以接受‘平庸’的身份,你們覺得呢?”


    門客:“不行!人就要有誌氣!篡位或是奪得武林盟主之位,王爺請選吧!”


    好家夥,原來說了半天是為了武林盟主這事兒來的,前麵還搞這麽多彎彎繞繞。


    何維無語了:“我能選擇開除你們嗎?”


    門客:“您有這個權利,但是如果您這麽做,您就無緣武林盟主這個位置了。”


    臣臣扯了扯爸爸的衣角,問門客:“你們是不是有武林寶典的線索?”


    門客:“正是!”


    ……


    而江洋大盜組,也就是馮路父子,他們好不容易離開大牢,找到了他們這次的住所,就碰到了同一個犯罪團夥的成員。


    大白天就穿了一身黑的黑衣人深沉地開口:“鎮上乞丐眾多,實在可憐,馮大哥,馮小弟,我知道你們一直想金盆洗手……”


    話沒說完,馮路就打斷道:“沒沒沒,我們沒想金盆洗手。”


    他正想去偷王爺府呢,把那什麽令牌偷過來,省得某人耀武揚威,作威作福。


    黑衣人頓了頓,繼續道:“那就好,那我們就繼續劫富濟貧吧,鎮上的窮人一日不空,我們就一日不退休!”


    馮承宇雙眼一亮,高舉雙手讚成:“劫富濟貧,這也太大俠了吧!”


    馮路目標明確道:“就劫王爺府。”


    黑衣人:“行,那我們今晚就行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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