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穀川從長友身上的那個殘缺白色人影上沒有感覺到惡意。


    甚至沒有感受到一絲絲的邪祟氣息。


    這一點很反常,要知道即便是執念遊魂這類最微末的怪談,也是應該會攜帶細小邪祟氣息的。


    “除非那東西不算邪祟。”


    神穀在心裏默默猜測。


    他平時從鬼塚那裏學習了不少除靈業內的理論知識,短暫思索了幾秒,想到了一個能和長友正男身上白色殘影對應的東西——


    生靈。


    生靈一般用來泛指活人出竅的靈魂。


    在古代,許多國家和地區的人們都相信,人的靈魂是可以在達成某種前提條件的情況之下,離開自己的身體的。


    這一點在日本也不例外。


    在日本的傳說故事裏麵,有不少關於生靈的記述。古時候的日本人還認為,如果過度憎惡或者愛慕某人,那麽在熟睡的時候,靈魂就有可能離開身體,化為生靈,飄去尋找並騷擾在意的那個人。


    而被騷擾的人往往會將生靈誤以為是遊魂。


    但實際上,生靈和遊魂存在著根本性的不同。


    一生一死,絕對不可以互相畫等號。


    遊魂攜帶死亡和邪祟的氣息。


    但極其特殊的生靈卻不然,生靈的身上感受不到邪氣,甚至還會帶有一點生人才有的氣息。


    在這一點上,倒是和小平頭身上的那個東西對應起來了。


    “但如果這東西是生靈的話,那它原本的身體在哪裏呢?為什麽不選擇迴到自己的身體裏去?而且,裏世界青木原為什麽會出現生靈?是從那些被如月車站送進來的活人身上出現的?”


    神穀川默不作聲盯著那道白色殘影看,心裏冒出好多問題來。


    而後者似乎是感受到了他的注視,快速糾纏迴了長友的體內。


    “似乎是把小平頭的身體當家了啊……”


    按照從鬼塚那裏聽來的理論知識,生靈沒有邪祟氣息的支撐,是不可以離開自己身體太久的。


    當然也不排除有個別的生靈,因為還活著的身體相對比較強大,可能獨自存在的時間較長。


    但生靈這東西終究過於脆弱,沒有依憑的話,很容易自我消散。


    “看來長友這家夥體質特殊基本可以實錘了。那生靈選擇糾纏進他的身體,應該是把他當成了存在的依憑。”


    這種關係可能類似於共生?


    “那個,神穀君的師父……抱歉,我該怎麽稱唿您?”可能是被神穀川盯著看了太久,長友終於忍不住開口。


    “你可以叫我,建禦雷神。”神穀川收迴思緒,這樣迴答道。


    “雷神……?雷神大人,您是在我身上看到了什麽嗎?”


    神穀川想了想,為了維持住自己杜撰出來的“師父”高深莫測的形象,他開口道:“你身上的那個東西,要我幫你祛除掉嗎?”


    “您看見它了?”


    “嗯。祛除?”


    “不。”小平頭搖了搖頭,臉上有些不安和請求的神色,“它好像沒有惡意,從剛剛在如月站台出現時到現在,就一直在幫我。”


    他是真的有點擔心,神穀君這個強大的師父,會一抬手就把自己身上那個不斷發出嘶吼箴言的東西給消滅掉。


    要知道,那東西雖然奇怪,但迄今為止給出的所有箴言都是在幫助自己。


    “隨你。”


    神穀擺出一副毫不在意的樣子,點了點頭。


    但還是在心裏對小平頭身上糾纏著的生靈多留了一個心眼。


    事實上,現在真讓神穀去驅逐那個白色殘影,能不能成功他也說不準。


    生靈畢竟不是邪祟怪談。


    而且那東西看起來好像已經和小平頭自身的靈魂糾纏到一起,有些難分彼此,變成了他身體的一部分。


    尋常的除靈手段能不能實現對其驅除還是未知數。


    “小平頭的身體裏纏進了一隻生靈,目前是福是禍還猶未可知。但按理來說,生靈應該是沒有攻擊性的才對,而且我從那東西那裏感受不到惡意……”


    事分輕重緩急,神穀暫且把生靈的事情先放到了一邊。


    眼下當務之急是把小平頭送迴現實世界,生靈的問題等出去以後再從長計議應該也還來得及。


    但問題是,該怎麽把他們帶出去呢?


    這一點涉及到[如月車站]的可選任務,暫且還沒有任何頭緒。


    正當神穀川煩惱之際,他腰間懸掛的鳧鳥銅配,突然微微搖晃起來。


    看樣子,應該是獨自在青木原探索的小小老頭mini捎來了什麽信息。


    剛才在和一群兒啼爺對戰的時候,銅牌就搖晃過一次,隻不過那時候神穀暫時抽不出空來處理。


    “你們在這裏等我。”


    神穀川用冷淡的視線掃視過眼前的長友一行人,同時又把吞孽犬神召喚了出來,盯著他們不讓他們亂跑。


    自己則是轉身走進了鐵軌道路邊茂密的樹林深處。


    對於這位神秘強大的雷神大人要去幹什麽,小平頭是不敢多嘴去問的。


    他不敢多嘴,剩下的四個人就更沒這個膽量。他們光是站著,麵對神穀川的皮套扮相,就已經耗盡了幾乎所有勇氣,兩股戰戰,幾欲先走了。


    等到神穀的背影消失在樹林裏,最話嘮的社畜老大叔先是小心看了一眼虎踞在前方的巨大黑犬,然後小心翼翼朝著長友正男搭話:


    “那個,我說,平頭的小同學。”


    “叫我長友。”


    “哦,長友啊,你的關係可真硬啊,在這種地方也有熟人,可了不得。那位雷神大人,他……他……”


    “他是我一個朋友的老師,你剛剛應該也聽見了。”


    “那雷神大人能把我們從這個鬼地方帶出去嗎?”


    “我覺得可以。”


    長友點點頭,他對神穀川無條件的信任,很自然地轉移了一部分到“雷神大人”的身上。


    隻不過話音剛落下,他耳邊的嘶吼低語就又一次響了起來:“我覺得不一定!”


    ……


    樹林深處。


    確定了長友等人已經看不見自己,神穀將鳧鳥銅牌從皮衣下的陣羽織腰帶上解下。


    被絳紫色鬼氣繚繞的小小老頭隨之出現。


    瑪麗他們因為是式神的緣故,受【鬼之皮衣】的效果影響,不會在長友正男等人的心裏留下正確的形象。


    但是小小老頭不行。


    能不被他們看見還是不要被他們看見的為好。


    神穀川:“怎麽了?你的影子發現了什麽了嗎?”


    “阿巴!阿巴!”


    小老頭興奮在地上繞著圈小跑,不住點頭。


    “好了,好了,沉穩一點。”


    “阿巴阿巴!”


    經過一番比以前流暢不少的交流,神穀川知曉了小小老頭mini的發現——


    他的身外身在青木原裏,找到了一處生人聚集地。


    在那裏還發現了一個中立怪談。


    “中立怪談,人形,高大的貪食老婦人,樹海深處旅宿屋。”


    這是小小老頭給出的對應怪談特征。


    “困入裏世界的一些活人圍繞著一個中立的怪談,聚集到了一起?這倒是有點意思。”


    神穀川來了興致。


    這必須得去看一看。


    正好剛救下了長友正男一行五人,還不知道該怎麽安置他們。


    帶在身邊肯定是不行的。


    為了找到釋放裏世界生人的辦法,神穀後續肯定需要對整片青木原大地圖進行細致探索。


    在這一過程中帶著五個累贅,難免束手束腳。


    神穀川也不能一直待在怪談世界裏,如果不能短時間內就找到生人脫困的辦法,終歸是要迴去現實的。


    而生人聚集點的活人,既然能夠聚集起來,想必對在怪談世界裏麵求生,應該是有一定經驗的。


    把小平頭等人送到那裏去,總比讓他們待在荒郊野外要安全的多。


    另外,生人聚集點裏沒準還會有一些和如月車站相關的信息和線索。


    不管怎麽說都值得一去。


    ……


    神穀川返迴到了鐵軌邊上,言簡意賅地朝長友幾個人講了三個字:“隨我來。”


    說最少的話裝高手,盡可能保持住神秘莫測的人設。


    也不說去哪,也不說會不會保證把眾人送出去。


    但即便如此,也沒有人對他的話提出異議。


    長友那群人除了接受也別無他選。


    聽從這位神秘強大怪談的安排,總好過獨自在這個危險重重的異世界求生。


    一行人就此上路,跟隨神穀川離開了鐵軌道路,深入樹海之中。


    “青木原,不是我的領地。你們活人,更不屬於這裏。我幫你們,因為神穀的祈求。最終能不能出去,得看你們的造化。”


    路上,神穀川語氣冷淡地對長友等人托了個底。


    不輕易給承諾,這也是符合高人人設的。


    “造化”、“緣分到了”等玄之又玄的說辭,也很有利於維護這樣的人設。


    其他的事情,就交給別人自己去腦補。


    那群誤入裏世界的活人都沒敢接話,隻是點頭,就連話最多的社畜老大叔也非常安靜,若有所思。


    隻有長友正男短暫側過頭,傾聽了一下生靈在他耳邊的嘶吼。


    這樣也好,神穀川樂得清靜。


    因為不打算把小小老頭放出來明目張膽帶路,他提前在小小老頭的幫助下,在手機裏簡單繪製了去往生人聚集點的簡易地圖。


    不過在沒有斥候領路,就算有草繪地圖,山林裏的方向也依舊很難辨別。


    但好在其他人也不認路,甚至不知道神穀打算帶他們去哪裏,全程都沒人質疑他。


    神穀川花了大概兩個小時,多走了不少彎路,偶爾還得離開眾人召喚出小小老頭校準方向,這才艱難抵達了最終的目的地。


    等走到終點時,那幾個普通人已經累得不行。


    一群人抵達了樹海深處,一片麵積不小,風格複古的木質建築之前。


    這建築有兩層,單層的高度至少有五米,仿佛巨人的居所。


    從外麵看的話,布置像是一間老舊的旅宿,或者湯屋。


    門口還立著塊牌匾,上麵寫著——


    [山姥居]


    山姥,傳說居住在山中的長的像老婆婆的妖怪,這應該就是這片區域中立怪談的真身了。


    在各種怪談故事中,這種妖怪的形象有好的也有壞的。


    有的故事裏賜予土地豐收和財富的山神化身。


    也有的故事裏,山姥是吃掉旅人和小孩的恐怖惡鬼,不過傳說邪惡的山姥死後就會使那快土地變的收成很好。


    神穀川站在山姥居的門口,心裏暗喚般若的名字。


    很快,一道紫白襦袢的倩影勾勒而出。


    非常默契地代替神穀川敲響了山姥居的木質大門。


    般若一般迴到家後,想怎麽傲嬌就怎麽傲嬌,但在外人的麵前,她還是會給自家陰陽師一點麵子的。


    敲過門後,從屋舍裏麵就響起了極其沉重緩慢的腳步聲。


    腳步聲每響一下,山姥居的大門都仿佛隨著震顫。


    與此同時,還能聽見明顯咀嚼食物的聲音,從裏麵傳來。


    吱呀——


    沒過太久,木質大門從裏麵被拉開。


    一個般身長3米左右,披肩散發的老婦人從中探出臉來。


    那婦人有著豐肥的長臉,體格特別魁梧,上身用些肮髒的粗布胡亂纏繞,樹葉或樹皮則裹為貼身下裙。


    看樣子,這應該就是那個中立的山姥了。


    山姥的肩頭,正扛著一塊焦糊的烤肉。


    那烤肉的烤製工藝應該非常糟糕,外層焦黑,裏麵卻又沒完全烤熟,布滿血絲,看不出那肉塊來源於什麽物種,隻是大概能分別似乎是某種畸形生物的大腿肉。


    “裏世界會有烤肉嗎?一般的怪談在死後都是會化為灰燼消散的。狗子都是在戰鬥過程中,才能勉強搶到一口怪談生肉吃……不過那畸形的程度,看起來也不像人肉就是了。”


    神穀川盯著對方肩頭的糟糕烤肉看了兩眼,在心裏這樣想道。


    而山姥則是掃視屋外的眾人,同時貪婪地撕扯肩頭的烤肉,囫圇塞進大嘴裏麵,不住地吧唧,尚生的血水混著她的涎水從嘴角滴掛下來。


    等把肉塊咽下,她才用公鴨一般難聽的嗓音開口:“嗨呀——又有五個誤入歧途的活人,以及一位看不清路數的大人?稀客,稀客。”


    山姥的目光最後停留在了穿鬼之皮衣的神穀川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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