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時剛過,奉天殿中,一眾大臣陸續散朝。


    已知天命的奉天帝祈光坐在龍椅上揉著額頭閉目養神,王冠之下隱隱可見斑駁白發。


    司禮監掌印公公馮驥一直默默伺候在龍椅下麵,見狀走上前小半步,恭敬地道:“陛下,大臣們都走光了,不如擺駕迴寢宮歇息吧!”


    奉天帝睜開雙眸,看著眼前空蕩蕩的大殿,神情有些許的恍惚,低聲問道:“都走了?”


    馮驥躬身迴答道:“都走了!”


    奉天帝迴過神來,坐在龍椅上伸了個懶腰:“馮驥,你說朕是不是真的老了,最近上個朝好像都有些心不在焉的!”


    馮驥的老腰彎得更低了:“陛下多慮了,想來是夏秋交替天氣變化所致,休息休息就好了!”


    “也是,中秋一過,冬天也就不遠了!”奉天帝從龍椅上下來,在馮驥的攙扶下往大殿後頭走去,“你猜猜,今年冬天天奉城會不會下雪?”


    “老奴猜測還是會下的,隻是不會像北方下得那般誇張!”馮驥小心翼翼攙扶著奉天帝往後殿走去,陪著笑道,“民間那些說書的老先生常有比較,說都城冬雪如灑鹽,北方大雪蓋三丈!”


    “嗬嗬,蓋三丈這話太過誇張!”奉天帝臉上露出了一縷笑意,“年輕時候你也曾與朕同遊過北荒郡,那一年朕記得也是大寒之年,拒蠻關外的雪也不過隻有丈餘深而已!”


    馮驥輕輕笑道:“陛下記性真好,老奴沒記錯的話,那已經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


    “說起北荒郡和拒蠻關——”奉天帝突然問了一句,“徐若虛那個老頑固現在走到哪了?”


    馮驥怔了一下,迴答道:“按照正常腳程算的話,大概已經到雷山郡了吧!”


    奉天帝沉默了一會,突然開口道:“馮驥,今天咱們那位國公爺又沒上朝啊!”


    馮驥心中一窒,趕緊迴答道:“陛下,洛國公昨天有提前告假的,說是身體抱恙惹了風寒,實在上不了朝!”


    “惹了風寒?”奉天帝冷笑了一聲,“一個做過大將軍的人,體魄竟這般差,你信?還是朕信?”


    馮驥小心翼翼地道:“老奴沒記錯的話,洛國公是十六年前關外負傷,這才武轉文職的!”


    “行了,朕知道咱們的國公爺功勳卓越,不用你來提醒!”奉天帝淡淡地道,“不過馮驥,你不是一直跟他不對付的嗎,今天怎麽淨幫他說話了!”


    馮驥頓時嚇得跪倒在地:“是老奴多嘴了,請陛下責罰!”


    “行了,朕又沒說你什麽!”奉天帝繼續往前走著,“起來吧,都一把年紀了,讓那些宮女太監見著了,還以為朕在虐待宮中老人呢!”


    “謝陛下恩典!”馮驥用袖子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趕緊小碎步追上前去,“陛下慢些,小心腳下!”


    奉天帝邊走邊問道:“太子最近如何了?”


    馮驥連忙迴答道:“太子殿下一直都很上進,隻是——”


    “隻是什麽?”


    “隻是偶爾還是會偷偷溜出王宮到奉天郡玩耍!”馮驥老實稟報道,“不過陛下請放心,擎龍衛一直都跟在他身邊的!”


    “在幾個兒女當中,這小子最不著調,不過也最像年輕時候的朕了!”奉天帝搖頭苦笑,“算了,等徐老頑固迴了天奉,他就沒這般自在了,隻要他不出奉天郡,這段時間就隨他折騰吧!”


    “是!”馮驥彎腰應道。


    奉天帝突然想起一事:“對了,上次朕讓你帶話給國公府,咱們的國公爺讓你等了多久來著?”


    馮驥訕訕笑道:“迴陛下的話,沒有多久,也就是一小會!”


    “嗯?”奉天帝扭頭瞪了他一眼。


    馮驥無奈笑笑,隻得馬上改口道:“迴陛下的話,老奴等了約莫有半個時辰!”


    奉天帝目視前方繼續走著:“馮驥,朕的愛卿們從朝陽門走到奉天殿也才三刻鍾,看來國公府真的挺大啊!”


    馮驥接不了這話,隻好小心翼翼扶著奉天帝的手臂,垂頭不語。


    “馮驥!”奉天帝突然又喚了他一聲。


    馮驥連忙迴答道:“陛下,老奴在!”


    “不知為何,最近朕總是想起以前當皇子時的快樂光景!”


    “那時候的徐若虛和洛驚鵠在朕的麵前頂多隻是鬥鬥嘴皮子,想不到後來竟變成了不死不休的宿敵對頭!”奉天帝穿過荷塘迴廊時突然停了下來,站在白玉柵欄邊看著水塘深處。


    一隻色澤鮮豔的翠鳥剛剛銜著一條肥美小魚破水而出掠向天際!


    奉天帝苦笑著道:“其實都是朕的錯,洛驚鵠如日中天的這十六年,也是徐老頑固最走投無路的十六年,朕為了保住他的小命,好不容易把他扔到千裏之外的拒蠻關,他肯定恨死朕了吧!”


    “陛下肯定是不會錯的,隻是有的人心變了,已經捂不迴來了!”馮驥站在奉天帝的身旁,輕聲道,“陛下,別人我不知道,但姓徐的嘴上再怎麽不依不饒,心底肯定還是懂得陛下良苦用心的!”


    奉天帝扭頭看了他一眼,嗬嗬笑道:“朕差點忘了,你馮驥可是他徐若虛的小舅子呢!”


    馮驥神色黯然,眼眸中突然有了一絲讓人不易察覺的紅色:“陛下,老奴家姐畢竟因他而死,老奴也從來沒有原諒過他,可再怎麽說這也隻是家事而已!但對天奉王朝來說,徐若虛這人的確是坦坦蕩蕩問心無愧的!”


    奉天帝點點頭:“也難得你還能理解他!”


    “隻是陛下——”馮驥黯然道,“老奴鬥膽問一句,他還有沒有命能活著迴到天奉城?”


    奉天帝沉吟了片刻,沉聲道:“就看他過不過得了洛水郡了!”


    馮驥突然跪倒在奉天帝腳下,紅著眼哀求道:“求陛下看在多年相交的份上,救徐塵一命!”


    “放心吧,朕既然能把他召迴來,就斷然不會讓他糊裏糊塗死在路上!”奉天帝伸手扶起馮驥,“度望府的兩位千候官,如今可都在洛水郡!”


    馮驥聞言頓時怔住:“除了胡老,連那位也……”


    “要是姓江的也在就好了,可惜這麽多年,也不知道他死到哪裏去了!”奉天帝感慨地道,“這一次,就看徐若虛這老頑固的造化了!”


    “老奴多謝陛下!”馮驥感激涕零揖禮道,“老奴竟一直不知,原來陛下心中早有籌謀,倒是老奴多慮了!”


    “朕隻是老了,還沒瞎!”奉天帝神色唏噓,但是目光如炬,“既然內裏都爛得流膿了,那就忍著痛剜個幹淨,否則這個王朝就沒救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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