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十九。”江野不放心,“真名還是假名?”“真的,我看過身份證了。”“多大?”“十六,和你差不多。”“你猜他弟叫什麽?”晏樺突然笑道。“叫什麽?”“陸十七。”兩兄弟,大的叫十九,小的叫十七。不過十九是父母起的,十七是自己起的,兩人都是從孤兒院受欺負跑出來的小孩,十七沒有名字,就跟著陸十九姓了,叫陸十七。“讓他把身份證放你這。”江野說的委婉,其實就是扣住陸十九的身份證。“沒必要,真有問題扣個身份證也頂不了用”晏樺向來是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你做主就好。”隻要晏樺開心,江野都可以。十二月十八那天,下了半個月的雨終於迎來了晴空萬裏。峰子得意道:“不愧是我選的黃道吉日。”晏樺打趣:“看天氣預報挑的?”“天機不可泄露。”峰子神神秘秘,故作高深。門口放了鞭炮,轟轟烈烈熱熱鬧鬧。剪彩是晏樺特地請了自己在建設車行的師父,張工過來剪的。老師傅修了半輩子車,從前在國企修車,後來下崗到民營店。這還是第一次給汽修店剪彩,頭發半白,滿臉笑容,精神頭十足,站在人群中間,平常習慣佝僂著的身體,此刻腰杆挺直,摟著晏樺頗有些炫耀對著眾人道:“我教出來的徒弟。”張工準備剪彩時,晏樺拿著剪刀遞到江野手中小聲問:“大款不剪一下嗎?”江野默默握著晏樺的手,兩人共用一把紅色的剪刀,一起剪開了橋江汽修新店開業的彩帶,迎來他們的新生活。晏樺人緣好,門口擺滿了從各處送來的花籃,放眼望去一片姹紫嫣紅。有宗遠在國外托人送來的,王小雨和王小青姐妹倆的,車隊的車手們,建設車行的周扒皮等人,當然也少不了峰半仙。上麵大多寫著大吉大利財源滾滾之類的祝福話。隻有最末端一大捧玫瑰上沒有這樣寫,賀卡上隻寫了祝一帆風順,上麵沒有任何落款。江野危險的視線掃過花籃,突然用力拽下上麵的卡片,不少鮮紅的花瓣也隨之掉落。把旁邊的陸十九嚇了一跳,“小老板你怎麽了?”他們喊晏樺叫老板,晏老板的弟弟自然就成了小老板。相比於晏老板,他更怵這位看上去好說話,長相俊雅的小老板。“沒事。”江野將賀詞揉成一團丟到遠處的垃圾桶裏。“這捧花開業結束後記得扔了。”倘若不是人多,顧及橋哥的麵子,他現在就想扔掉。丟到遠遠的,再也看不到。“啊,不是還好好的嗎?老板也沒說要扔啊。”“橋哥不喜歡,所以要扔掉。”江野嘴角掛著和善的笑容,但眼底卻無半分笑意。“好。”既然是老板不喜歡,陸十九也沒有留下這捧花的必要了。橋哥喜歡向日葵,不喜歡玫瑰。他們一起在樓下種了很多年向日葵。開店忙了大半天,傍晚時分,門口還停了幾輛等著洗車的客戶,晏樺送走張工後,坐在前台聽著峰子嘮嗑。“你不迴餐館幫忙,就知道躲這偷懶。”峰子叫苦連天:“讓我歇會吧,天天炒菜我腰都直不起來了。”他磕著瓜子,朝外看過去道:“這花籃是不是少了一個?”晏樺掃了一圈,瞥了江野一眼,確定地說:“沒少。”見晏老板都這樣說了,峰子也不再糾結,“我還以為今天裴青鷹要纏著來呢。”“不過想想他也來不了。”晏樺對於裴青鷹來不來沒有半點興趣,不來正好,免得讓他想起周立偉,毀了好心情。“你知道嗎?他住院了。”峰子頗有些幸災樂禍的語氣。晏樺抬頭看了峰子一眼,眼神中的意思很明顯,跟我有什麽關係。江野坐在晏樺旁邊,靜靜地削著蘋果,對峰子的話毫無反應。峰子是個嘴碎的,閑不住,自顧自說:“他不知道招惹誰了,大半夜出酒吧被人在巷子裏揍了一頓,連是誰都沒看清。”峰子咂著嘴,“在醫院躺半個月了,聽說肋骨斷了一根,腿都折了。”晏樺眼眸微動,“不知道是誰嗎?”“下雨天,又是半夜,那條路上又沒個監控,烏漆麻黑的,誰知道呢,隻能自認倒黴。”“不過他活該。”“他們這種做生意的就是容易招惹仇家,小樺你以後也要注意,做生意不要隨便跟別人結仇。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峰子說話東拉西扯的,又說到晏樺身上,提醒他做生意要小心。“橋哥,吃蘋果。”江野將削好的蘋果遞到晏樺嘴邊。晏樺的視線不經意掃過江野掌心處的傷口,那裏已經長出新肉,相比於周圍皮膚更白一些,恢複的很好。“傷口長好了嗎?”晏樺關心地問。“長好了。”畢竟都過去半個月了。晏樺咬了一口蘋果,將小塊果肉含在嘴裏,遲遲沒有咽下去,“以後每天晚上我都去接你放學,這樣就不會摔跤了。”“好。”江野嘴角揚起笑意,毫不猶豫地應下。晏樺忙著汽修店的事情,江野則日複一日上學,學習。他成績向來很穩定,入學的每次考試都是年級第一。甩第二名幾十分的成績以及出色的長相,使他剛入學沒多久,名字便在整個高一新生中傳了個遍。尤其是那一雙讓人過目不忘的桃花眼,明晰有神,眼角微微上揚,總是帶著若有若無的笑意,每當微笑時,周身都洋溢著青春的氣息。這是和晏樺截然不同的長相。晏樺身上總是透著幾分生人勿近的氣質,看誰的眼神都很冷淡疏離,讓人不敢靠近。但是兩人真正的性格卻與自身的外貌完全相反。往往看上去單純可憐的外表,內裏實則是一把淬了毒的寒刀。江野在的重點班每周隻有一節體育課,周三下午第三節課。因此每次周三晚自習前,就可以看到從下午第二節課下課後到下午晚自習這這幾小時內,江野的桌上擺的滿滿當當,署名或沒有署名的禮物。一進教室,周圍同學便起哄道:“江野,你桌上又是滿的。”“今天誰還送蛋糕了?這家店可貴了。”同學七嘴八舌地圍在桌邊議論紛紛。江野踏進教室時,眼神中閃過一絲不耐煩。但這點情緒很快就被他隱藏好了。再抬眼時,眼神中又滿是溫雅和善。他快步走到位子前,將桌上的飲料蛋糕分發給了同學。“這就給我們了?你都不看一眼是送的?”拿到蛋糕的同學有些受寵若驚。“上麵也沒寫名字,我吃不下,大家就當幫幫忙。”江野苦笑說,眼神中多了一絲無奈。“沒問題沒問題。以後這種忙盡管叫我們。”同學們看熱鬧不嫌事大,尤其還有免費甜品吃。自然非常願意幫忙分擔江野的苦惱。在上課鈴響的前一秒,江野終於把自己的桌麵清理幹淨了。隻是還有一封情書,看都沒有看一眼,就被他隨手扔到了抽屜最裏麵。看著的江野一氣嗬成的動作,一旁的同桌悄悄問:“你都不看一眼是誰嗎?”江野翻開習題冊,毫不在乎:“看了有用嗎?我又不會迴應。倒不如不看,這樣對大家都好。”在江野的觀念裏,一個人的精力是有限的。他自認為不是天才,每次拿年級第一也不是不費吹灰之力。他的生活被劃分成兩部分,學習以及橋哥。而學習也隻是為了讓橋哥以後過得更好。學習的部分已經占據了他很多精力和時間,倘若再分一些精力給到無關的事情,那麽和橋哥相處的時間和精力就會被壓縮。他不喜歡分心,因此對於外界的任何感情,他隻想快刀斬亂麻地全部處理掉。多餘的感情於他而言從來都是負擔。同桌吃了一大口從江野那裏分到的蛋糕,神神秘秘地問:“你真不看?說不定有意外驚喜。”江野握著筆,筆尖接觸紙張,寫出標準答案。對於同桌的話,並無半點興趣。趁著自習課沒有老師,同桌又偷摸吃了口蛋糕:“其實也不算驚喜,可能是驚嚇。”“你真不好奇?”江野已經沉默地寫完一道數學題了,同桌還沒翻開習題冊。“算了我跟你直說吧,看在小蛋糕的份上。”“你桌子上那封情書,我知道誰寫的。”江野視線繼續看向下一題,默讀著題幹,沒有迴答。“你說句話啊。”同桌說了半天,也沒見江野有反應,但是晚自習又管不住嘴,隻好絮絮叨叨地磨人。江野縱使心裏已經很煩旁邊的人了,但麵上還是盡量保持冷靜客氣:“你想說就直說吧。”同桌趴在桌子上鬼鬼祟祟:“你知道五班的李和嗎?”“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