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九章 再無旁人


    前方宮門,依舊巍峨莊嚴,裹挾著幾絲冰冷。


    不知何時,侍衛悄然上前:“娘娘,太上皇已候您多時了……”


    莫阿九睫毛微顫,終究伸手,抹去眼角淚水,朝宮內行去。


    餘歸晚也離去了,也許……她注定,孤身一人。


    “不肖子孫,我容家豈有你這種兒媳,這般久的迴宮未曾請安一次,當真是……目無尊長!”


    甫一走進太上皇寢宮,便聽見他坐在軟塌上不停抱怨。


    莫阿九靜靜坐在木椅上,聽著他此番怨懟,心思鬱結,卻隻望他一眼,始終未曾作聲。


    “怎的?方才同那戲子惜別,到讓你把脾氣撒到我這宮裏了?”容老爺子臉色越發僵青。


    他竟知曉宮門之事……莫阿九心思微詫,而後了然,這宮內,眼線眾多。


    “你緣何給我一份無用的廢妃詔書?”望著他,莫阿九突然啟唇道。


    未曾想,此話一出,容老爺子臉色立刻添了幾分不自在,掩唇假咳幾聲,扭頭望著門口處,朝著宮人喊著,“容陌那不孝子呢?把他給我叫過來!”


    “太上皇,”一旁,宮人匆忙跪地應著,“您也知曉,皇上自娘娘那事後,便未曾來過了……”


    一旁,莫阿九微蹙眉,容陌……再沒來過嗎?


    “去知會他一聲,看他今日還敢不前來?”容老爺子斜睨一眼莫阿九,眼底一絲亮光,聲音很是洪亮。


    “是。”宮人垂首輕應,轉身已快步小跑跑了出去。


    未曾想,不消片刻,那宮人便已跑來:“迴太上皇,皇上說今日政事繁忙,未能前來。”


    “政事繁忙?怕是找的理由吧!”容老爺子冷哼一聲,“再去請!”


    “……是。”宮人擦了一把頭上的冷汗,再行前去。


    然而……


    “太上皇,皇上說,不來。”


    這一次,竟是連理由都不找了。


    容老爺子臉色越發難看了:“再去請,此番告訴那不孝子,若是他不前來,我定將莫阿九扔到禦花園的蓮池中,將她溺斃!”


    溺斃她?一旁,莫阿九無辜的眨了眨眸子,隻覺得此事……分明同自己無甚關係。


    “不信那不孝子這次不來。”身邊,容老爺子目光奇異朝莫阿九望了一眼,輕聲道著。


    “太上皇,你這話是何意?”莫阿九蹙眉,越發困惑。


    “你,你方才喚我什麽?”容老爺子怒目圓睜,雙手一拍桌麵,問的兇神惡煞。


    莫阿九微頓,不覺稱唿內有何異樣:“怎的?便不能喚你一聲太上皇了?”他本就是太上皇,如今,也隻是太上皇而已。


    “你,你竟這般大逆不道!”容老爺子掩唇清咳幾聲,“莫阿九,如今你還沒被我皇室趕出宮門,便這般喚我,豈不是叫天下人看了笑話!”


    “看甚麽笑話?”莫阿九眉心蹙的更緊,今日這老頭好生奇怪。


    “孤雖不願承認,但你如今,還是我皇室的妃子!”


    “太上皇既不願認,大可不認。”莫阿九睨著他,依舊這般喚著,父皇二字,她以前曾喚出過,可他從不應,而今,終是不願再喚了。


    容老爺子狠狠瞪她一眼,終是再未曾言語。


    “太上皇今兒個叫我前來,究竟何事?”莫阿九終是帶了些許急躁,“若是無事,我便先退下了。”


    她怕一會兒容陌便會前來,她不願碰見他!


    “怎的?孤無事便不能叫你前來了?”容老爺子雙眼一瞪,語氣盡是蠻橫。


    莫阿九望他一眼,起身便徑自朝門口走去。


    “站著!”身後,容老爺子中氣十足的嗓音傳來,她緩緩轉身。


    良久,他方才繼續道著,“隨我前來。”


    語畢,人已由人攙著,朝一旁內室之內行去。


    莫阿九思忖片刻,終究還是跟了上前。


    內室之內,盡是雕欄朱窗,看來倒是分外幽靜,一旁有檀香靜靜燃著,襯的屋內夾雜著幾絲禪意。


    “你究竟有何物?”莫阿九向來耐心時有時無,此處她又非未曾進來過。


    “急什麽?”容老爺子瞪她一眼,轉身扣住一旁花瓶,立刻有暗格彈開,裏麵靜靜放著一個檀木盒,外觀倒是精巧的緊。


    “便是此物了!”


    “什麽?”莫阿九湊近上前,“又是甚麽詔書?要將我趕離京城,永生不得踏入?”


    “你這不肖子孫!”容老爺子怒了,“狼心狗肺!”


    “你又不是未曾這般待過……”莫阿九本欲出言挑釁,可餘下的話,卻在望見木盒之內的物件時,全數消失。


    一塊白玉,晶瑩剔透的白玉。


    如當初……溫林氏拿出的那塊白玉一般。


    隻是不同的是,這是父皇的。


    “咳咳……”容老爺子不自然清咳一聲,“此物你且好生收著,下次我再看見,定給你毀了!”


    “……”莫阿九卻始終靜默,如鯁在喉。


    父皇之物,早已隨皇陵葬入,她睹物思人之物,少之又少,而今……終有一件了……


    “皇上駕到……”一聲尖細嗓音猛地響起。


    莫阿九隻聽見門口處一陣腳步慌亂之聲,門口宮人紛紛跪下。


    卻未等宮人喊完,容陌身影已然出現在內室處。


    莫阿九呆怔望著,她從未想到,他竟會來的這般快。


    一旁,容老爺子眸光微亮,儼然一副看熱鬧心思。


    “給太上皇將禮物送上。”容陌立於門口處,身後宮人手中錦盒端著人參鹿茸紛紛進來。


    下瞬,他已然站定於莫阿九身前:“莫阿九,好久不見。”聲音平淡,然尾音處終是帶了幾絲情緒。


    莫阿九手指一僵,望向男子腳下,他穿著的分明是內室木屐,未曾換下……


    “不孝子如今怎的來了?”一旁,容老爺子輕哼一聲,“怎的?來我此處,不知看看孤?先看這女人?”


    此話一出,容陌終於肯將目光放於容老爺子之上:“太上皇有事?”語調較之方才,已然平靜了幾分。


    “無事。”容老爺子應得分外別扭。


    “既無事,我便先帶莫阿九離去。”話落,他上前,攥著莫阿九的手腕便要朝門口行去。


    “站住!”身後,容老爺子聲音很是憤懣。


    門口處,二人身影停下。


    “怎的?方才來到便要離去?我此處難道有天花不成?”容老爺子聲音越發的大,許是真的帶了些許生氣。


    莫阿九手微頓,手中白玉沾染了些許她的體溫,最終,微微掙紮。


    卻在她掙紮片刻,容陌手瞬間攥緊,不放鬆分毫,似生怕她再離去般。


    扭頭,他望著身側女子,太上皇總挑莫阿九的刺兒,最初還能聽得進去,後來,便覺得越發刺耳了。


    莫阿九,即便再不好,也該他說才是,旁人說甚麽?


    是以,太上皇處,便鮮少來了。


    可方才,聽聞那宮人說莫阿九在此處時,終是不再理智,扔下滿書案奏折,木屐都未曾換下,便飛快前來。


    行到一般,卻又覺得幾分不自在,命人將奇珍異寶通通拿來,免得像……自己分外在乎她一般。


    而今,站在她身前,攥著她的手腕,方才安心了些。


    雖然她的雙眸,還通紅著,宮門與餘歸晚道別,暗衛盡數通報了,心中酸澀,想來,她一直同餘歸晚待在一處吧。


    卻……驀然不敢追問。


    “你想留下?”容陌啟唇,輕聲問著,否則,怎會掙紮?


    想留下?


    莫阿九神色微怔,此處最不該留下之人便是她了,可……那容老爺子口上強硬,心中定然想念容陌的吧,否則,怎會將她請來,誘容陌前來?


    “……嗯。”終究,輕應一聲。


    “嗯。”容陌微微勾唇,望著她,雙眸似有光亮流動,“我二人便留下。”


    “李公公,快去準備膳食,孤餓了!”一旁,容老爺子語調依舊蠻橫,卻終是多了幾絲歡喜。


    莫阿九微頓,容老爺子與容陌那般相似,隻是,老的這個,越發幼齒。


    明明便是他思念容陌,卻以她威脅。


    容陌也是這般,即便怨懟,終究還是惦念這份血緣之親。


    他們還有機會重聚,而她……莫阿九垂眸,摩挲手中白玉,父皇早已仙去,她隻孑然一身。


    膳食倒是平和,期間容老爺子也未曾再如以往挑她的刺兒。


    待得用膳後,容老爺子畢竟年歲已大,被宮人攙著歇息,莫阿九本欲離去,終是晚了一步。


    “去何處?”廣袖白袍男子,站在她身前,不經意間擋住了她的去路。


    “迴去。”莫阿九應得幹練。


    “那晚之事……”容陌聲音微有遲疑,那一晚,她將餘歸晚留在庭院那一晚……


    他終是不信她嗎?


    “如你所想。”莫阿九安靜頷首,賭氣道著,“我同餘歸晚間,該發生與不該發生之事,都已然發生,廢我也好,趕我也罷,任由你。”


    餘歸晚還說什麽,若是極愛一人,哪怕砍斷雙腳,也要將他綁在身側,可是……她終再不是以往那個滿心孤勇的莫阿九了……


    容陌望著她此番模樣,好久,驀然笑了出來:“阿九,我知你與他未曾發生任何事。”


    “誰說的,”莫阿九睜大雙眸,“你又……”


    “那日你外出尋我之際,我便已然知曉,”容陌打斷了她,聲音渾然天成,“占據你心之人,是我,再無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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