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李訴隱瞞了事情的前因。


    霍應汀在處理完呂家的事情後被老洛威爾先生邀請去做客,富麗堂皇的居所,穿著華麗高定的金發姑娘紅唇烈焰,老洛威爾先生笑著招待霍應汀,直白地表達了想把自己的女兒介紹給霍應汀的想法。


    那是leo的親妹妹,小霍應汀兩歲,已經是芭蕾舞首席,天真爛漫又明豔動人,追求者能從曼哈頓排到m國另一邊的海岸線。


    能和洛威爾家族聯姻,多少人求之不得。


    但霍應汀隻是禮貌地朝洛威爾小姐點點頭,然後同樣直白地對老洛威爾先生說:“威爾小姐十分優秀,能認識她是我的榮幸,但我的愛人正在國內等著我,如果有機會,歡迎洛威爾小姐來華國,我和我的愛人一定會好好招待。”


    洛威爾父女倆臉上的表情都有些驚訝,但看著霍應汀眼底含笑摸索著手上戒指的樣子又不像是說謊,霍應汀固然優秀,但老洛威爾先生豁達,洛威爾小姐也不會為了還沒觸及的情愛傷神,於是幾人立即轉移了話題。


    老洛威爾先生:“hale,方便問問你的愛人是誰嗎?”


    霍應汀點頭,語氣裏帶著自豪:“他叫裴煦,是華國資圈中難得一遇的天才。”


    父女倆都注意到了霍應汀用的是“he”而不是“she”。


    洛威爾小姐眼睛亮了亮,直來直往:“除了天才外,能讓你喜歡的人,容貌一定也非常出眾吧?”


    她沒有惡意,霍應汀也不謙虛,笑著點了點頭,道:“容貌隻是他身上最不值一提的優點。”


    在父女倆帶著祝福的微笑裏,霍應汀又說:“他哪裏都很好。”


    從洛威爾家出來之後,霍應汀就改簽了機票決定去一趟聖三一教堂。


    裴煦是最好的,所以他也想盡力給裴煦最好的。


    李訴知道說哪些能促進兩位上司感情,也知道哪些不能說,於是對這些前因守口如瓶。


    婚禮兩個字讓裴煦喉嚨發緊:“......他沒和我說過。”


    李訴點頭:“是,霍總不確定您是否願意,所以隻是準備著。”


    如果裴煦願意,霍應汀的準備就是驚喜;如果裴煦不願意,霍應汀也不會把這件事說出來平白讓裴煦煩心。


    一切的主動權都在裴煦這裏,霍應汀隻是做好了完全的準備,然後靜靜地等待。


    而裴煦擁有所有退路和前進的底氣。


    就像被夾在書裏的那片不為人知的楓葉一樣,霍應汀的付出是心甘情願,從不求什麽額外的迴報。


    “那天霍總就是在迴來的路上遇到了呂謹言派來的人。”


    李訴點到為止,不再多說。


    裴煦沉默了下來,良久,他抬起頭,問:“聖三一......他預約到時間了嗎?”


    李訴點頭:“霍總約到了,時間在一年半後,四月六日。”


    裴煦心髒重重地跳了一下。


    是他的生日。


    這個日子在從前對裴煦來說隻是折磨,他不確定霍應汀把婚禮日子定在他生日這天是不是想覆蓋掉他從前不好的迴憶,又或者是有別的什麽特殊用意,但他知道能讓提前兩年預約的教堂減少半年的等待時間,霍應汀一定、絕對、肯定,付出了巨大的誠意。


    而一切隻是為了他。


    裴煦看向窗外,良久,他說:“好,我知道了。”


    裴煦第二天就要出院,當夜霍應汀一如既往地來陪他。


    醫院單人病房是1.5m的床,但兩個人身形高大的男人躺在一起還是有些擁擠。


    霍應汀側抱著裴煦,裴煦也擁著他,兩個人貼得很近,像是密不可分。


    外麵該打點的都已經打點完,明天裴煦出院之後兩個人都要各自經曆一場不能迴頭的豪賭,但因為相互信任,所以毫不畏縮。


    隻是現在相擁在一起的氣氛太過讓人安心,兩個人都有些貪戀。


    霍應汀感覺到了裴煦今天有些黏人,問:“怎麽了?”


    裴煦額頭抵在他的下巴上,微微搖了搖頭,說:“隻是很想你。”


    霍應汀給他拍著背的手一頓,頭微微拉開了距離,確定裴煦臉上沒有什麽難過的表情才放下心來,在他額頭上親了一口。


    時間在兩人之間靜靜流逝,不知過了多久,裴煦忽然開口。


    “好像還沒和你說過。”


    他忽然仰頭吻在霍應汀的唇上。


    “我愛你。”


    這是裴煦第一次說出這句話,不再有任何的顧慮與怯懦,也不再有任何地退縮。


    他對麵前這個人毫無保留,就從此刻開始。


    霍應汀緊緊用著他,閉著眼,眼眶邊微微濕潤。


    好在裴煦看不見。


    他低聲,像是終於等到般感恩。


    “好珍貴的愛,謝謝你選中了我。”


    *


    裴煦出院的同時,霍應汀已經直接把裴氏這些年來涉及灰色地帶和犯法的罪證全部都提交了上去。


    裴煦被相關部門帶走是在出院後的兩個小時,霍應汀早就知道有這麽一茬,在裴煦家裏焦慮得坐立難安。


    反倒是不安了很長一段時間的裴煦先鎮定下來了,他給霍應汀衝了杯咖啡,然後從書架上拿下一本書塞在他手裏。


    “心煩的時候看看書,裏麵有一句我很喜歡的話,看你能不能在我迴來之前找到。”


    霍應汀低頭一看,是那本《到山中去》。


    他兩隻手拿著書,低頭看裴煦,眼皮耷拉下來:“這麽多句子,我怎麽找得到。”


    裴煦沒忍住伸手唿嚕了他的腦袋一把,心軟:“找到了給你獎勵。”


    以往霍應汀聽到這話鐵定眼睛都亮了,要是高興能化為實體,身後指不定多大一條毛絨尾巴在那裏晃。


    但今天他卻沒有,隻是看著裴煦,目光一點一點堅定起來:“我很快就接你出來。”


    “你怎麽接。”裴煦好笑,“能做的我們都做了,剩下的就像你說的,相信人民警察。你是五好少年,我也是守法公民,是不是?”


    霍應汀埋下來抱住他,在他耳邊悶悶地:“嗯。”


    “我不在的時候你好好的。”


    “嗯。”


    沒過多久,相關部門和公安的人就找上門來了,公事公辦地請裴煦走一趟配合調查。


    電梯門合上之前裴煦沒忍住往家門口看了一眼,正好看到霍應汀別過頭,抬起的手按了按紅紅的眼眶。


    他一愣,隨即無聲地勾了勾嘴角,心裏那點藏起來的焦躁因為霍應汀而消散了些。


    這人......還哭鼻子。


    寧市的世家裏,裴家勉強算得上長盛不衰,裴尚川父親那一輩實體經濟飛速發展,老人家頭腦靈活抓住了商機風口,和早就發展起來霍氏的齊頭並進,成為那個年代不可觸及的商業巨鱷。


    但到了兒子這一輩,裴尚川沒有商業頭腦,再加上那些不為人知的家事,硬生生坐吃山空,一直到裴煦進入公司,搖搖欲墜的裴氏才被真正盤活。


    人人都在背後說裴氏祖墳上冒青煙,能有裴煦這樣一個放在全國都排得上號的天才兒子,雖然手段快準狠且難以親近了些,但很會做人,性子讓人舒服,也從不叫人難堪。


    長輩們欣羨裴尚川有這樣的兒子,小輩們被他這個“別人家的孩子”反襯得叫苦連天。


    可裴氏才如日中天了幾年,裴煦不是裴尚川親兒子的醜聞就爆了出來。


    緊接著,親兒子迴國,假少爺搬離琅園。裴煦和裴家幾乎是明眼人都能看出來的疏離。


    人人都開始嘲諷裴煦做的一切都隻是為裴鬆沅做嫁衣,說他不知廉恥,霸占了別人身份這麽多年,現在居然還一直占著裴氏不肯讓出手。


    裴煦見慣了見風使舵的人,多難聽的話他都聽過,但他的表現就好像從不在意。


    這麽過了兩年,一直到最近,裴氏在裴煦手裏漸漸有傾頹之勢。


    前陣子裴鬆沅和呂謹言聯合綁架霍應汀逼得裴煦卸任的事情也終究沒瞞住,霍應汀和裴煦的關係也不脛而走。


    肖家和洛家一夜衰敗,北城呂家更是已經找不到一點存在過的痕跡。


    寧市人人自危,總覺得那天過後空氣中都凝滯。


    果不其然,連著幾天的雷雨過後,有人實名舉報裴氏董事長裴尚川利用職務之便行違法之事,除此之外,裴氏的高管但凡身上沾過事兒的,沒有一個逃過。


    一上午,裴氏湧入一大群嚴陣以待的檢察機關與公安機關人員,又浩浩蕩蕩地帶走了不少人。


    同時,霍氏獨子被綁架的事情被提起訴訟。


    在琅園躲著的裴尚川和裴鬆沅也被帶走,為著娘家事急得焦頭爛額的洛敏蘭也沒有逃過。


    被帶走調查的人很多,當然也包括裴煦自己。


    但坐上警車的時候他的心情格外安定。


    其實他從前以為如果真的走到了這一步,他或許會後悔,但聽著從裴氏的方向響起的警笛,裴煦卻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如釋重負。


    沒什麽好後悔的。


    迴頭看他沒有做錯什麽,朝前看還有人在等他。


    裴煦攥了攥掌心。


    沒什麽好怕的。


    *


    調查取證都需要時間,霍應汀白天四處了解情況,晚上就一直住在裴煦的家裏。


    看不到人,卻好像哪裏都是他的味道。


    霍應汀心裏壓著事,整晚整晚地做噩夢,夢到裴煦高中的時候被人欺負,夢到他一個人在國外找不到迴家的路,夢到他從來就沒遇到過裴煦,夢到裴煦再也迴不來了。


    他每天晚上都被驚醒,然後下意識摸摸身邊空蕩的床,一直到緩過神來,才抱著裴煦的睡衣慢慢蜷縮進裴煦的被子,好像這樣,裴煦就還在他身邊。


    一直到連李訴都開始擔心霍應汀的狀態,無奈之下聯係了霍朝明,父母倆才一個電話把霍應汀叫迴了家。


    霍朝明知道霍應汀付出了多大的代價才讓上麵特別重視並重點調查裴煦是無辜的,這段時間他也沒閑著,該幫忙打點的一樣沒少,慢慢地他也緩過神來了。


    霍應汀能做到這個地步,這輩子絕對是非裴煦不可了,像上次一樣在電話裏勸他分手的話,霍朝明知道以後不能再說。


    況且裴煦是個好孩子,如果這一次能平安出來,他也替裴煦高興。


    霍應汀迴家的時候人都瘦了一圈,沒休息好的臉色差得明顯,連霍朝明都愣了愣。


    他就沒見過他兒子這麽魂不守舍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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