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奧的道歉很真誠,墨鏡早已被摘下,那雙狗狗眼裏全是做錯事的懺悔。


    裴煦皺著眉,他明白利奧的生活環境和他不同,上次安慰他的做法就是把他叫去酒吧,在利奧的角度朋友之間開這種玩笑大概也正常。


    隻是他不正常而已。


    裴煦意識到霍應汀在他心裏遠比他以為的要重要。


    霍應汀剛剛的反應顯然也是不知道利奧會把事情辦成這樣,但裴煦就是忍不住想對他撒氣,完完全全的連坐。


    明知不講理,可裴煦就是想這麽做。像是無厘頭的埋怨,篤定了那個人不會拿他怎麽樣。


    被弄糟的心情一時半會兒沒法好轉,裴煦冷冷地看著利奧:“嗯。”


    利奧有些難繃,漂亮的美人生氣起來冷冰冰,比打架的時候還要讓人發怵,他猶豫道:“這裏是hale名下的私人園林......你現在還想去嗎?”


    利奧已經做好了裴煦一說不想他就去和霍應汀負荊請罪的準備,結果裴煦隻是視線一轉,淡淡應了聲:“走吧。”


    利奧大喜過望,狗腿地引著人往裏走。


    園林離鬱鬱蔥蔥,園藝景觀精致而繁多,曲徑通幽。如果不是利奧說這是霍應汀的私產,裴煦會以為這是哪裏的5a景區。


    利奧陪著裴煦逛了一會兒後,裴煦的心情也平靜下來一點了,兩人到了湖邊,那裏早就準備好了兩幅漁具和遮陽傘。


    “都是hale準備的。”利奧看著裴煦利落地上手裝備,幫兄弟邀功。


    “嗯。”


    察覺到冷冰冰的人心情好轉,利奧終於鬆了口氣,他問裴煦:“裴,能問問你hale怎麽惹你生氣了嗎?”


    “......”


    利奧換了問法:“那是今天我做的事情讓你生氣,還是hale做的事情更讓你生氣?”


    裴煦甩出魚鉤:“......”


    他沒說話,但心裏想你挺會問的。


    霍應汀那天吻他之後,裴煦生氣嗎?


    其實沒有。


    像裴煦自己說的那樣,他隻是需要冷靜一下。


    對霍應汀的感情好像來得理所當然,但其實根本不在他的人生預料之內,裴煦從來沒遇到過什麽喜歡的人或事,更別提在他準備攪亂一切的前提下出現這樣的狀況。


    所以當這層窗戶猝不及防被擾亂他心緒的始作俑者捅破時,裴煦不知道該怎麽辦,第一次選擇了逃避。


    他知道自己糾結、矛盾、麻煩,是無法自洽的複雜體。


    幾年前長達四個月的旅行都沒有自救成功,裴煦堅定不移地認為自己無藥可救,所以毀滅的欲望與日俱增。


    可霍應汀是個變數。


    裴煦忍不住靠近他。


    他就像光。


    頭上那道代表破碎日子開啟的疤被霍應汀溫柔親吻後,他很多次都在想,是不是他的自我厭棄可以為了霍應汀停下來。


    但他目前還無法輕率決定。


    畢竟誰都有可能離開,愛對他來說本就是虛無縹緲的。


    “沒有。”裴煦迴答利奧。


    “沒有生氣?”利奧反問,“是指今天的事還是對hale?”


    裴煦搖搖頭,並不想對別人說得很清楚:“隨你怎麽想。”


    利奧聳肩,甩出魚竿。


    電話鈴聲響起。


    利奧拿起手機,發現時霍應汀的來電,他看了眼裴煦,打開了免提。


    霍應汀氣急敗壞的聲音從揚聲器裏傳出來:“leo,你和裴煦說什麽了?他為什麽又把我拉黑了!”


    “......”利奧心裏苦,“抱歉兄弟,今天是我做錯了。”


    “我問你和他說什麽了!”


    利奧看到波光粼粼的湖麵倒映在裴煦的眼底,漂亮美人的眼裏分明有幾分笑意,於是利奧說:“我說你出事了。”


    “......”


    霍應汀沉默了至少十秒鍾,


    再開口時語氣變得詭異得不再暴躁,他好像是忽然之間被喂了一顆糖,甜得有些找不著北。


    “哦......你說我出事了,嗯然後裴煦很著急,最後發現你是騙他的所以才這麽生氣?”霍應汀說著說著忽然笑了一聲,“他很擔心我,是不是這樣?”


    利奧又瞟了一眼裴煦:“昂。”


    “leo。”霍應汀在那頭頓了一下,好像是別開頭笑了一聲,然後又嚴肅地對利奧說,“以後不要對他開這種玩笑,他那麽擔心我在意我,一定會當真,剛剛就氣得掛我電話了,你不知道,裴煦難哄得很,唉真是拿他沒”


    說著說著又開始得瑟了,一直沒說話的裴煦打斷了他。


    “霍應汀。”


    聲音冷得硬是把這三個字說出了“再給你一次做人的機會”的感覺。


    那邊頓了一秒,隨即語氣即刻切換成柔情似水的低音嗓:“裴煦?我剛開玩笑呢,你這會兒在園林?有事就和leo說,今天玩得太晚就住下,明天再走。利奧開的玩笑不合時宜,我也和你道歉,對不起,別生氣了好嗎,我會盡快迴來。”


    霍應汀的話太過肉麻,還有一個耳朵豎上天的利奧在聽,明知道利奧聽不太懂中文,但裴煦半邊耳朵都燙了,別開眼,語氣硬邦邦:“你愛迴不迴。”


    “寶貝兒,你這樣說我就要傷心了。”


    “......”騷話張口就來,裴煦忍無可忍,“滾。”


    然後直接抬手掛了電話。


    利奧放迴手機。


    他雖然聽不懂中文,但是“寶貝”這個詞還是懂的,更別提剛剛霍應汀那能柔出水的語氣。


    所以他沉默了五分鍾,最終還是好奇心戰勝了求死心,貓到裴煦身邊,小聲問:“hale和你表白了?”


    聽起來利奧好像早就知道霍應汀喜歡他這迴事。


    猝不及防想到“喜歡”這兩個字,裴煦臉上一熱,掃了利奧一眼,裝作不在意道:“不算。”


    “!”利奧震驚,“那他剛剛耍什麽流氓!”


    裴煦這下是真笑了:“你說的對。”


    裴煦的心情肉眼可見地好轉,利奧不禁感歎霍應汀本事真大,明明惹來了一通罵,結果反而把人哄好了?


    難道這就是他們說的情趣?


    *


    兩人釣了一下午魚,收獲頗豐,挑了兩條給園林管家煲湯後兩人把剩下的魚全放了,然後朝山坡後走去。


    太陽西斜,金燦燦的光芒落在他們身後的湖泊上,像是鍍上了一層油畫的光暈。


    整片天空漸漸被染上絳紫色,太陽的地方浮現幾抹殷紅的霞光,就像是火焰從天的盡頭燃燒過來一樣。


    裴煦迎著逐漸被霞光浸透的空氣越過山坡,望到了下麵一片盛開的向日葵。


    “哇”


    利奧在身後發出窺探。


    “hale種了好大一片太陽喔~”


    藝術家說的話總是這麽稚氣而美麗,裴煦微微抬起頭,將那片霞光下的向日葵田野盡收眼底。


    “......嗯,太陽。”


    他朝向日葵走去,微微附身,用指尖戳了戳某朵向日葵金黃色的花瓣,然後又湊近聞了聞。


    向日葵的味道雖然很淡,但其實不太好聞,裴煦很快皺了皺眉,然後把頭挪開好遠。


    利奧在身後看著他這副模樣笑了出來:“hale說你不是向日葵,我一開始還不信,現在看來你和這種花卉的氣質真的不太搭。”


    裴煦歪著腦袋迴頭:“他說我不是向日葵是什麽意思?”


    “我最近在畫一幅畫,以你為靈感。”利奧頓了頓,“你不介意吧?”


    裴煦笑著搖頭。


    “我當時因為你的名字畫了一朵向日葵,hale知道了之後對我說,你絕不是向日葵。”利奧學著他的模樣戳了戳向日葵,“我不太能接受別人否定我的創作,但剛剛看到你身上和向日葵截然相反的氣質,我覺得hale這次說的對。”


    “截然相反。”裴煦被利奧的直白逗笑。


    向日葵是太陽,既然相反的,那不就是黑暗了嗎。


    他把自己的想法說給利奧聽,結果利奧很詫異,反問他為什麽會這樣想。


    金發碧眼的青年看著他有些嚴肅,可目光裏依舊帶著欣賞:“和太陽相對的不是月亮嗎?裴,你也可以是夜空裏唯一發光的月亮呀,獨一無二的那種。”


    裴煦久久無言。


    “......他也是這樣認為的嗎。”他問。


    “不是。”利奧看著他會心一笑,“我對你的認知來源於繪畫靈感,但他不是,hale隻會比我想得更肉麻。”


    利奧打了個響指:“你懂的。”


    被迫懂了的裴煦被利奧曖昧的眼神看得不自在,他迴過頭繼續麵對著向日葵田野,心緒飄遠。


    “霍應汀說得很對,我和陽光太陽這樣的詞沒什麽關係,和向日葵也一點搭不上邊,太燦爛的東西隻會成為我的完美對照。”


    “所以hale很了解你。”利奧搖頭,“你的自厭傾向太嚴重了,裴。沒有誰規定人一定要是燦爛陽光的,這本身就是一種不禮貌的想法。而且誰說月亮不會比太陽更受人喜歡?你們中國不是有兩個典故叫‘後羿射日’和‘嫦娥奔月’嗎?一個射一個奔就足夠說明問題了吧?”


    裴煦被他的詭辯堵得啞口無言,但不得不說利奧這樣換個角度看問題的方法讓他心裏卻輕鬆了不少。


    “這算是在幫霍應汀說話嗎?”


    “或許? ”利奧扯了個大大的笑,“其實我一開始覺得他追你或許會很艱難,需要我幫忙的時候我會幫,但今天見過你之後我覺得我想錯了。”


    裴煦看著他。


    利奧吹了聲口哨:“你們天生一對!”


    裴煦:“......”


    他什麽都沒說,揣在扣在裏的手卻捏得很緊,耳朵在陽光下變得通透,粉色包裹著血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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