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自在菩薩,行深般若波羅蜜多時,照見五蘊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異空,空不異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識,亦複如是……”


    僧侶們或是敲打木魚,或是擊響引磬,或是撥弄念珠。


    為首的老僧低著頭,雙手合十,念誦《心經》,超度亡魂。


    青登等人身穿統一的黑色喪服,默然無聲地站在僧侶們的身後。


    凡是跟近藤周助沾親帶故的、能夠趕來的人,都來參加這場葬禮了。


    以青登為首的試衛館子弟們自不必說。


    就連重傷未愈的土方歲三、艾洛蒂也強撐著身體,執意要來送近藤周助一程。


    不得不說,土方歲三的命是真的大。


    肚子挨了一槍,竟還能活下來……實屬萬幸,堪稱奇跡。


    在北方仁的悉心治療下,他已於三日前恢複意識。


    盡管眾人都勸他好好休息,但他還是固執己見,堅持要來參加近藤周助的葬禮。


    是時,他這般說道:


    “對我而言,近藤周助就像是我的第二個父親。若不去送父親一程,我成什麽人了?”


    既然他都把話說到這個份兒了,眾人也不好再勸。


    除了僧侶們的念經聲與使用法器的聲音之外,葬禮現場一片靜穆,不時響起低低的抽泣聲。


    男士們大多神情木然,女士們則普遍泣不成聲。


    站在近藤勇身旁的阿常(近藤勇的正妻)不停地抹眼淚。


    總司的長姐衝田光亦泣不成聲。


    當然,也有例外。


    近藤周助的結發妻子阿筆站在離墓碑最近的地方。


    現場眾人中,她算是跟近藤周助最親近的人之一。


    相比起其他女眷,她刻下的模樣非常鎮靜。


    但見她麵無表情,臉上既無悲愴,也無惋惜,讓人猜不透她此時的所思所想。


    值得一提的是,為了感念近藤周助的英勇犧牲,天璋院亦參與今日的葬禮。


    她並非獨身前來。


    其身後站著黑壓壓的一大群人——他們全都是幕府中有頭有臉的大人物。


    勝麟太郎、老中、若年寄……凡是能夠抽身的幕府高層,都被她帶來了。


    幾日前的男穀精一郎與窪田清音的葬禮,她同樣帶著“豪華陣容”前去送葬。


    不僅大操大辦,而且送葬隊伍中還有太後、仁王等一眾幕府高層的身影……近藤周助的葬禮可謂是極盡哀榮。


    若不是德川家茂昏迷不醒,他多半也會來參加葬禮,令這陣容更豪華一點兒。


    這是近藤周助、男穀精一郎與窪田清音他們三人應有的榮譽,無人會有異議。


    不一會兒,僧侶們的超度儀式漸告終結。


    至此,今日的葬禮已進入尾聲。


    “阿常,別哭了。”


    近藤勇說著抽出懷紙,遞給阿常。


    “擦擦眼淚吧。”


    “父親他肯定不希望我們哭哭啼啼的。”


    “他多半會說:別哭了,我不喜歡悲傷的氣氛。”


    阿常抽泣著接過近藤勇遞來的懷紙,用力擦抹臉上的淚水。


    然而,她的雙眸就像是兩旺泉眼,眼淚越擦越多。


    雖然近藤勇表現得相當冷靜,但任誰都能看出,他完全是在故作堅強。


    強烈的悲愴在其體內迴旋、盤桓……


    他本是一介農民,有賴於近藤周助的收養,他才得以擁有改變人生的機會。


    若無近藤周助的收養、教導,他就不可能成為武士,不可能成為天然理心流宗家四代目掌門人,不可能邂逅青登等人,不可能會有今天……


    真正意義上的再造之恩……這種天大的恩情,是他一輩子都還不清的!


    然而……子欲養而親不待……


    他還沒來得及報恩,彼此就天人永隔了……


    近藤勇的悲痛,不言而喻……


    眾人自覺地騰出空間給近藤勇,讓他一個人好好靜靜。


    這時,青登緩步走向不遠處的艾洛蒂。


    “艾洛蒂,你還好嗎?”


    青登知道:對於近藤周助的戰死,艾洛蒂一直深感抱愧。


    艾洛蒂抿了抿唇,擠出難看的表情:


    “師傅,我沒事……”


    “我隻是感覺……心裏空空的。”


    “如果我能更加強大……如果我能像師傅您一樣強大,說不定就能救下近藤老先生……”


    青登聽罷,神情微動。


    “……艾洛蒂,你已經盡力了。”


    他一邊說,一邊張開雙臂,輕輕地擁抱艾洛蒂。


    “沒有任何人責怪你,你也別再責怪自己了。”


    “……”


    艾洛蒂不作聲。


    她垂下螓首,耷拉雙肩,將整張臉蛋埋入青登懷中,讓人看不清她刻下的神態變化……


    忽然,她身後響起中氣十足的女聲:


    “……昂古萊姆小姐。”


    艾洛蒂一怔。


    雖是稍顯陌生的音色,但她還是馬上聽出來者是誰。


    跟條件反射似的,她趕忙離開青登的懷抱,扭身向後——在轉身的同時,她飛快地抬手擦臉,抹去點點水漬。


    正如她所料,來者並非他人,正是阿筆。


    阿筆踩著落落大方的腳步,不緊不慢地向她走來。


    看著越來越近的阿筆,艾洛蒂的麵部神情變得複雜難言。


    “近藤夫人……請您節哀……”


    她彎低腰身,神態鄭重,語氣中摻雜著若隱若現的道歉意味。


    阿筆輕輕地搖了搖頭:


    “昂古萊姆小姐,您不必如此,請快抬起頭來。”


    “我並不對外子的逝去感到悲傷。”


    “外子乃年逾七十的老人。”


    “人活七十古來稀。身為劍士,他能活這麽大歲數,已屬難得,沒什麽好悲歎的。”


    “更何況,‘力戰而亡’一直是外子的夙願。”


    “他已得償所願,我們理應為他感到高興。”


    “我們若是怨聲載道的,反倒是對他的不敬。”


    說完,她停了一停。


    她似乎是想起自己的來意,麵露躊躇之色。


    在猶豫片刻後,她輕輕地問道:


    “昂古萊姆小姐,我有一問,不知可否請您解答?”


    艾洛蒂不假思索地迴答道:


    “您請說。”


    阿筆抿了抿唇,隨後換上莊敬的神態:


    “昂古萊姆小姐,可否告訴我,外子他……在奔赴死境時,是何許模樣?”


    艾洛蒂聞言,先是微愣,隨後毫不猶豫地、一字一頓地正色道:


    “他像英雄一樣!”


    阿筆神色一滯,眸光微閃。


    “‘英雄’嗎……這樣啊……”


    伴隨著自言自語,她緩緩流露出平靜的微笑。


    其眉宇間的一絲鬱結隨之消散。


    “真是一出精彩的落幕啊……”


    她側過腦袋,朝不遠處的墓碑投去平靜的眼神,五官漸趨柔和。


    約莫5秒鍾後,她重新扭頭看向艾洛蒂:


    “昂古萊姆小姐,請您別再自責。”


    “我雖未親眼見證外子的最後一戰,但我敢篤定:能夠跟您這樣的女中豪傑並肩作戰,外子他一定深感自豪。”


    說罷,她微微欠身,向艾洛蒂致上一禮。


    未等艾洛蒂緩過神來,她已徑直走開。


    “好了,阿常,小光,都打起精神來吧!”


    她用力鼓掌,將阿常、衝田光等女眷的注意力都給吸引了過來。


    “你們想用眼淚把那家夥從墳墓裏衝出來嗎?”


    “就是衝得出來,也沒法子叫他複活。”


    “適當的悲愴可以表示感情的深切,過度的傷心卻可以證明智慧的欠缺。”


    “生老病死乃世間常理,不要再哭了。”


    雖是一番粗暴的勸慰,但卻異常有用。


    阿常、衝田光等人逐漸止住哭聲。


    葬禮現場重歸寧靜,隻剩微風與雲卷雲舒。


    ……


    ……


    受葬禮的影響,青登的心情十分愁悶,仿佛胸口處塞有幾十斤重的巨石,連腳步都變得沉重起來。


    論悲愴,論傷感,他絕不輸給任何一人。


    近藤周助是他的恩師。


    沒有近藤周助,就沒有天然理心流的橘青登!


    如果能再見他幾麵就好了……


    如果能再跟他多說幾句話就好了……


    如果能再多陪陪他就好了……


    悔恨湧上心頭……如果可以的話,青登真想把自己關在房間裏,好好地靜上幾日,待心情恢複後再出來見人。


    怎可惜……現實的重壓不容許他去慢吞吞地收拾心情。


    他前腳剛離開葬禮,後腳就直奔江戶城,準備處理今日的政務、軍務。


    “第二次江戶籠城戰”結束後,等著青登等人去一一處理的各類事務,真可謂是堆積如山。


    等著他去解決的麻煩,本就夠多了。


    沒成想,他剛一迴到江戶城,勝麟太郎就表情陰沉地找到他,給他送來一則嶄新的噩耗——


    “什麽?天皇和太子都被劫走了?”


    青登蹙起眉頭,難掩錯愕地看著勝麟太郎。


    勝麟太郎點了點頭,繼續道:


    “一同被劫走的,還有‘三神器’中的八咫鏡與八尺瓊勾玉。”


    青登的眉頭越皺越緊:


    “到底發生什麽事兒了?”


    勝麟太郎刪繁就簡地講述事件經過。


    青登聽完後,追問道:


    “確認兇手是誰了嗎?”


    “確認了,是岩倉具視幹的好事。”


    “岩倉具視?”


    聽見這一名字,青登既感訝異,又不覺得意外。


    如果兇手是這個家夥,那就不奇怪了!


    畢竟,岩倉具視的冷血、狠辣,是世人皆知的。


    身為堂堂公卿,竟劫走天皇、太子與兩件神器……用“膽大包天”一詞去形容,都顯得程度太輕而不當!


    冷不丁的,勝麟太郎倏地補充道:


    “‘三神器’沒有任何全部丟失,還剩下一把‘天叢雲劍’,也算是不幸中的萬幸了。”


    青登沒好氣地反駁道:


    “這算哪門子的‘不幸中的萬幸’?”


    “一把破劍,有什麽用?”


    “更何況,這把‘天叢雲劍’還是十成十的贗品,毫無‘神聖性’可言。”


    相比起其他兩件神器,“天叢雲劍”所遭受的爭議很少——因為大家都確信目前傳承下來的這把“天叢雲劍”是贗品。


    安德天皇抱著“三神器”跳海後,源軍將士們隻打撈迴“八咫鏡”與“八尺瓊勾玉”。


    至於“天叢雲劍”,怎麽也找不迴來。


    於是乎,自此之後,流傳下來的“天叢雲劍”乃仿製的贗品,再也不是那把傳說中的神器。


    青登沉思片刻後,又問:


    “會津中將有何反應?”


    鬆平容保官拜“左近衛權中將”,故其尊稱是“會津中將”。


    青登了解鬆平容保的剛直性格,也知道鬆平容保對天皇的感情。


    所以,他這純屬多此一問。


    哪怕不問,他也能大致猜到鬆平容保的反應會有多麽激烈……


    果不其然——


    “會津中將他非常自責……”


    勝麟太郎重重地歎了一口氣。


    “他認為都是因為他的無能,才招致此禍。”


    “據悉,他打算切腹謝罪。”


    “他甚至連身素衣都不換,直接拔出腰間的脅差,猛紮向自己的肚子。”


    “幸而其身旁的小姓們及時上前搶刀,這才成功救下他。”


    “隻不過……他的情緒依舊不穩定。”


    “若讓他有機會摸刀,他肯定又會往自己的肚子上紮。”


    青登瞬間拉下臉龐,沉聲道:


    “替我轉告會津中將,別幹傻事!”


    “就算把肚子切開了,又能如何?”


    “丟失的天皇、太子與兩件神器,能從你肚子裏跑出來嗎?”


    “若是感覺悲憤,就趕緊整軍備戰!為之後的‘搶迴天皇’做準備!”


    勝麟太郎麵露苦笑:


    “我會如實轉告的。”


    雖然還有許多細節沒有搞清楚,但大致的事件經過,青登已有數。


    他歪過身子,倚著旁邊的肘靠,口中呢喃: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啊……”


    勝麟太郎輕輕點頭,以示讚同。


    好不容易擊敗法奇聯軍……


    好不容易驅逐“一橋派”……


    可結果,還沒等他歇一會兒、喘一口氣,就又出現新的麻煩!


    一念至此,青登不禁暗忖:


    ——這就是“大爭之世”嗎……接二連三地冒出突發事件……


    青登感覺自己就像是被詛咒了……被下了“不許清閑”的詛咒。


    這時,勝麟太郎再度開口:


    “青登,我認為,岩倉具視等人肯定是逃去長州了。”


    青登淡淡地迴應道:


    “除了長州之外,他們也沒別的地方可去。”


    勝麟太郎又歎一口氣:


    “‘尊攘派’的執念可真強啊……”


    “屢戰屢敗,屢敗屢戰。”


    “都被我們打成這個樣子了,連作為‘尊攘派大本營’的長州藩都險些消亡,竟還不願放棄。”


    “彼此雖為敵對關係,但我也不得不向他們送上敬意。”


    青登麵無表情,默不作聲。


    片刻後,他重新坐直身子。


    “也罷。”


    “既然事端已經發生,就隻能順其自然了。”


    “西邊的事情,暫且不管。”


    “不論如何,我們現在該做的事情不會變。”


    言及此處,青登特地停頓了一下,然後換上鏗鏘有力的語氣:


    “準備發動‘水戶征伐’!消滅水戶藩,殺一儆百!”


    *******


    *******


    眨眼間,又到月初啦!手頭有月票的書友,請務必投月票給本書哇!(流淚豹豹頭.jpg)


    求月票!求推薦票!(豹頭痛哭.jpg)


    ps:是時候來點瑟瑟的情節了,總寫戰鬥,豹豹子要吐了。下一章瑟瑟!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我組建了最強劍客集團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漱夢實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漱夢實並收藏我組建了最強劍客集團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