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新仁一進門,見張忠順這樣的態度,聽張忠順這麽說,就知道張寬財惡人先告狀了,而且也知道吳有德也找張忠順了。孫新仁冷靜下來,對張忠順說:“張書記,你聽我把全部過程向你匯報一下……”

    “不用匯報了,我都知道了,你就想想你往哪去吧?”

    聽了張忠順的話,孫新仁反倒冷靜下來了,他苦笑了一下對張忠順說:“張書記,你們想怎麽處理我不要緊,但今天我必須把這事的全部過程向你匯報,一點也不保留地匯報,匯報完了,你們願意怎麽處理就怎麽處理吧,我悉聽尊便。但是,連匯報都不聽,我想我們的黨,我們的國家都沒有這樣的規定吧。就連被處分的幹部,還有申訴權呢,何況我正常向你匯報。”孫新仁的語調不高,但很有穿透力,刺得張忠順沒有話說。

    “孫新仁,你說什麽話,什麽是‘你們願意怎麽處理就怎麽處理?’你說吧,挑幹的說,別說那些個細枝末節。”

    孫新仁坐下來,平靜地對張忠順說:“張書記,你也不要生氣,我就幾句話,弄明白我就走。”孫新仁見張忠順沒有說話,就接著說:“張書記,咱們公司黨管幹部原則沒有變吧?不經……”

    “你不要問我這些,你說你自己的事。”沒等孫新仁說完,張忠順聽著不順耳,急忙打斷了孫新仁的話,臉色也難看起來。

    孫新仁笑了笑後,馬上又一臉嚴肅地說:“張書記,現在是一個下級黨委書記向上級黨委書記匯報和請示工作,這應該是正常的工作程序吧?”孫新仁見張忠順雖然沒有吱聲,但從態度上已經看出老大的不耐煩,但他加快了語速,不讓張忠順插嘴:“黨管幹部原則沒變吧?提拔幹部得組織部門考核吧?不經黨委會討論的幹部任命沒效吧?黨委會沒有形成決議,他張寬財就私自到井區換幹部的行為對嗎?這種行為違反組織原則吧?對這種違反組織原則的行為,我這個礦黨委書記有責任製止吧?如果我不製止的話,是不是失職?”孫新仁一連串的問話,張忠順沒有打斷,而且還真聽下去了,這時,孫新仁平靜地對張忠順說:“張書記,我孫新仁不是沒事找事的人,也不是不顧大局製造矛盾的人。自從張寬財到北嶺煤礦,他有多少次胡作非為,多少次出言不遜,但是,作為礦黨委書記,我沒跟他一般見識。隻要不違反大的原則,我都沒太追究,但是,如果他的行為超出了政策底線,我該不該管?我不管行不行?結論是有一個:肯定不行。如果眼看著他踐踏我們黨的組織原則,如果眼看著他胡作非為,我還無動於衷,那不光是我的失職,也是我的犯罪,那是我對不起黨的培養,對不起公司及廣大礦工的信任,也對不起我的良心。”

    “你不要跟我說這大道理,你把具體事說說,簡要點。”張忠順的繃緊的臉鬆下來些,對孫新仁說。

    孫新仁說:“自從張寬財到北嶺煤礦後,他調進了五十一人,這次他就安排了二十二人,讓這些沒有幹部指標的人當區長和井長,更可笑的是,把一個不是黨員的人任命為黨支部書記。”

    “他往裏調人時你為什麽不控製?”

    “我控製得了嗎?他都是通過工人的調轉程序,從工資處的渠道進來的。你知道,審批工人調進調出,是他張寬財的正當權力。按公司規定,這樣的事由行政領導審批,黨委書記是不能過問的。這些人進來後,沒有一個在工人崗位當工人,都進了礦機關和到井區做管理人員。如果做一般性的管理工作,我想等年終組織部審核幹部時候,再理順也就可以了,可是前幾天他突然提出要提拔一批幹部,也就是要換一批井區幹部。這事我已經向你匯報過,你指示我堅持原則。遵照你的批示,我在黨委會上,提出了質疑,張寬財蠻橫無禮,出言不遜,無視公司規定,無視黨委會議,無視他人人格,在他的謾罵聲中拂袖而去,所以,黨委會沒有形成任何決議。我把會議情況也向你通報過。可是他卻在今天,未經複會,就領著李建國和他自己提拔的人去了二采區,到了那裏,就召集幹部開會宣布任命。張書記,到了這時候,你說我還能不製止嗎?”

    “你不製止又能怎麽樣?天還能塌下來?”

    “如果不製止,那北嶺煤礦的天真的要翻過來了。這是一些什麽人?張書記你是不知道,是一群社會上的烏合之眾。用這樣的人把我們培養多年的幹部頂下來了,你說那天塌不塌?張書記,你知道群眾對這事怎麽概括嗎?”

    “怎麽概括?”

    孫新仁說:“說那叫遊擊隊接管了八路軍。”

    孫新仁的話一出口,張忠順噗哧一聲笑了出來。隨後又板起臉一本正經地說:“有事說事,不要瞎聯係。”

    孫新仁接著說:“我當時對張寬財說,先別這樣辦,等開會確定後再調整幹部。可是他不光蠻橫無禮,惡語相向,而且還要上來抓我的衣領,我克製自己,沒有和張寬財一般見識。張寬財這樣做,不隻是換幾個人,而是拿我們國有企業當兒戲。他用不懂煤礦的人管煤礦,用被煤礦開除的人管煤礦,用專門揩煤礦油水的人管煤礦,是什麽行為?是犯罪,是殺人,是作踐我們礦工兄弟的行為。”

    “孫新仁,你說話注意點。什麽殺人?什麽犯罪?你說得也太嚴重了吧?”張忠順說。

    孫新仁拿起茶幾上的一個水杯,喝了一口水,放下杯說:“張書記,我說的一點都不過分。我們的幹部是多少年才培養出來的,他們的業務知識,他們的生產實踐,他們的安全管理水平,都是真槍實彈地幹出來的,都是一天一天積累的,是一個事故一個事故教育出來的。現在,換上一些烏合之眾,他們根本就不懂煤礦,甚至有的連井都沒下過,我們把國有煤礦交給他們,安全能保證嗎?煤礦能不出事嗎?咱們煤礦出事是啥呀?那是流血,是丟命!張書記,你說這是不是殺人?是不是犯罪?你說說吧,我的張書記!我有什麽不對?如果我不這樣做,我又能對得起誰?能對得起組織嗎?能對得起把我們當做主心骨的礦工嗎?”

    張忠順聽了孫新仁的話,出了一身的冷汗,他何嚐不知道哇:用這幫烏合之眾去管煤礦,不出事才怪呢?孫新仁不和自己說,自己沒有什麽責任。可是孫新仁對自己匯報並請示了,如果將來的某一天,真的出事了,追查事故的時候,自己可就脫不了幹係了。這個孫新仁呐,真是給我出難題。他問:“你是怎麽處理的?”

    孫新仁說:“在張寬財走後,我要求二采區的幹部要加強值班,注意安全,作好工作,作好穩定,這個時候不能亂。同時,還安排趙剛這幾天盯著點二采區,另外郝兵也組織工會安全監察員看著點二采區。張書記,你看,我們下一步該怎麽辦?”

    “好,好。不過……不過……”

    孫新仁見張忠順支支吾吾的樣子,心裏很不是滋味,在這麽明顯的大是大非麵前,卻這樣卑卑瑣瑣,成何體統?他做夢也想不到張忠順會這樣。

    現在的張忠順如坐針氈,心裏好象打翻了五味瓶,又覺得如魚梗在喉,想咽咽不下去,想吐吐不出來,憋得難受極了,就好象受刑一樣。他終於打破了沉寂,開口說道:“孫書記,我知道你的為人和素質,你的能力和水平,那都沒的說。但是,現在的形勢對你顯然不利。不是因為你做錯了什麽,而是……而是……,而是你不善於妥協。”

    聽到“但是”的時候,孫新仁心就一動,聽張忠順說完,孫新仁的心猛地一顫,他沒有想到一個國有大型企業的黨委書記會說出這樣的話來,沒有想到一個堂堂廳級幹部,竟會這樣不分是非曲直。他盯著張忠順問:“張書記,我剛才的話白說了?在這大是大非麵前,有妥協的份嗎?如果我要是妥協了,你會讓我嗎?”

    “你現在這樣做,不是給我出難題嗎?”

    “給你出難題?我給你出難題?我怎麽就不明白呢?”孫新仁一頭霧水,一臉疑惑,象是問張忠順,也象自言自語。

    見孫新仁這個樣子,張忠順說:“對,就是給我出了難題。我明白地告訴你吧,剛才董事長到我這,就是讓我把你調出來!”說到這他不往下說了,他想看看孫新仁的反應。他失望了,孫新仁沒有任何詫異,沒有任何反常,甚至連一個微小的麵部表情都沒有。他又繼續說:“不過,你也別擔心,我剛才想出個好辦法,我去找董事長作個交換。”他看著孫新仁不解的樣子,笑了笑說:“這也是我一瞬間的靈感,你就妥協一把,我找董事長,把你留在北嶺煤礦。至於怎麽妥協嘛,其實也很簡單,就是這次張寬財調整的幹部任命,就讓你搞去吧。你開個黨委會,通過一下就算了,何必那麽叫真呢。”

    “張書記,我明白了:如果我妥協,承認張寬財的做法合理有效,我還可以留在北嶺煤礦;如果不同意妥協,那麽,我就得立即離開北嶺煤礦。是這樣吧?”

    “對,對。孫書記就是聰明,一點就透,是這意思。你知道,我也沒辦法,隻要董事長說拿誰,我敢不拿嗎?不過對你,我還是覺得下不了手,我一定據理力爭的,隻有你放張寬財一馬,承認他的調整,我就有辦法說服董事長了。”

    孫新仁看了看張忠順說:“張書記,謝謝你的好意了,這種交換我不幹。我今天也給你個態度,我孫新仁在黨旗下宣誓的時候,就把這一百多斤交給黨了。別說張寬財這樣做不符合原則,就是他吳有德的做法,又有多少符合黨紀國法的呢?原來我對組織還抱點希望,因為這次張寬財也太離譜了,也太膽大妄為了,這是大是大非,不是兒戲,組織上不會坐視不管。可是,我今天很失望。明白地告訴你吧,隻要我孫新仁還在北嶺煤礦一天,就不許張寬財之流這樣胡作非為。我決不妥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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