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婉的病房裏。


    林星純正摁著手臂上被抽血的小傷口,愁緒滿滿的看著病床上沉沉昏迷著的女人。


    她怎麽就這麽慘呢。


    被折磨成這個樣子了還不夠,剛才護士還說她好像有感染非洲的痢疾的可能性,害怕林星純觸碰過她的血液,所以要抽林星純的血去化驗。


    林星純覺得怕。


    倒不是怕自己被感染了痢疾。


    而是怕孟婉真的有痢疾。


    她這個情況,再感染上那種東西。


    必死無疑了。


    其實,她現在看起來真的就跟一個死人一樣了。


    林星純忍不住的想起了她見過的吳嵐死去的樣子,想起一直存在在記憶裏媽媽去世之後躺在冰棺裏的樣子。


    總之,她不像是活著的。


    她身上纏繞著各種各樣的紅的綠的白色的線,就這樣看來,她是沒有一點生命跡象的,胸腔沒有唿吸起伏的弧度,心髒那裏也沒有跳動的弧度。


    但是那些各式各樣的機器還在有數據波動,顯示她這個人是活著的。


    抽血的傷口已經不出血了,林星純走到病床邊上捏住了孟婉的手。


    冰冰涼涼的,就像是恐怖漫畫裏的額骷髏手。


    “孟婉,對不起。”


    林星純其實沒多少話想跟孟婉說,但是這一刻,她隻想跟她說一句對不起。


    沒錯。


    就是對不起。


    如果那個時候林星純沒有讓她跟辛小安來找自己,孟婉沒有猛地跌入這樣一個看起來富貴奢靡的環境裏,她或許不會迷失了心智想要勾搭雲辭,也就不會有後來的這些事兒了。


    “對不起,真的對不起,希望你挺過這一關 ,以後好好的活著,雖然不富貴,但是,希望你健康。”


    林星純說著說著,眼淚便忍不住的流了下來。


    不知道為什麽,這段時間她總是多愁善感的,忍不住的哭,忍不住的生氣。


    或許是因為這段時間沒有休息好。


    知道了囡囡的存在,她已經激動得好長時間沒有安安穩穩的合過眼了。


    “其實窮一點沒什麽不好的,錢財迷人心,窮一點,可以把這個世界看得更加透徹一點,而且,平凡的幸福多好呀,孟婉,你還記得之前高中的時候,你問我覺得最幸福的事情是什麽嗎?那個時候我說最幸福的事情就是考上大學,離開林家,過上好日子跟哥哥姐姐在一起。


    其實不是的,我覺得最幸福的事情就是我長大,成家了,有一份穩定的工作,一個深愛的愛人,我們的收入不用太多,夏天的時候我們吃過晚飯了,我洗澡他刷碗,他洗澡我就看會兒書,然後我們再一起牽手出門遛彎,最好養隻狗,我們一邊說話,一邊看著小狗在草坪上嬉鬧玩耍,等到天要黑了,我們迴家的路上一定要買個西瓜,水果還是應季的好吃,迴家把西瓜凍上,等到晚上睡覺前,我們一人一半,在空調房裏,窩在最愛的人的懷裏,看著電視,吃著西瓜中間最甜的那一口,這種生活就是最幸福的了。”


    “孟婉,你看,這麽多年過去了,我內心深處想要的,一直都是這樣的生活,但是我不能了,我希望你好起來,希望你以後像這樣的幸福。”


    “還有小安,小安也會幸福的,小安是個很好的人呀,你看,我坐牢,她都從來都沒有忘記過我,你知道嗎?我在牢裏還收到過小安寄來的生日禮物,隻是後來被發現了,你們的東西就再也寄不進來了,不過沒事,我知道你們的心意就行了,那個時候我真的很感激你們。”


    林星純握著孟婉的手貼著自己的臉,喃喃自語。


    說著說著,自己也哭了。


    而她不知道的是,病房的外麵,門口,一道身影一直站著的。


    他本來是想推門進去的,但是卻站定了良久,聽著病房裏女人絮絮叨叨的說話聲,沒有動彈。


    聽到林星純絮絮叨叨像是小孩子講故事一樣的說出她心裏的幸福生活的時候,雲辭有微微的觸動感。


    所以他的腳步蹲在了原地,沒有進去。


    因為他知道他走進去,林星純會像是害怕的小貓一樣把自己蜷縮起來,不敢多說不敢多做,甚至連一個眼神都不敢給太多。


    曾經這樣的林星純是雲辭樂於見到的。


    因為他要她不快樂。


    但是現在……雲辭不清楚自己心裏的情緒。


    隻是覺得這樣聽著林星純說的那些生活就覺得她很快樂。


    像隻在陽光下扇動翅膀的小蝴蝶。


    一直到另外一道身影快步的走了過來,他才微微動了動。


    “你在這兒。”


    許西岑拿著血檢結果快步的走了過來。


    他的表情並不好,沉凝說不上,高興也說不上,激動也沒有。


    雲辭扭頭睨著他,視線落在了他手裏的單子上。


    那是林星純的血檢結果。


    “出來了?”


    雲辭沒有伸手去接。


    他是想伸手去接來著,但是這一刻他忽然覺得自己的力氣都被抽走了,連把手舉起來都不能了。


    其實那張紙上的結果無非就是,懷孕或者沒懷孕兩種可能。


    但是,薄薄的一張a4紙,卻在這個時候把雲辭這個在商界裏沉浮了數十年的人壓得喘不過氣了。


    雲辭坐下。


    “你要看看嗎?”


    許西岑看著雲辭,目光複雜。


    雲辭的反應倒是讓他有些沒想到,因為他的反應可以說是,基本沒反應。


    許西岑手裏捏著的這張紙一時間真的是不知道該遞上去還是不該遞上去。


    “不用。”


    雲辭坐在椅子上,雙手撐在自己的腿上,合十。


    目光定定的看著前方的地板。


    “你告訴我。”


    “好。”


    許西岑深吸了一口氣,走到雲辭身邊坐下,坐直了。


    如果這個時候有人從走廊這邊經過,看到這一幕或許還會覺得奇怪。


    一向威風八麵的雲氏總裁雲辭此刻竟然像個等待高考結果的孩子一樣緊張的坐著。


    或許他的表情沒有露出一點緊張的情緒,但是他的坐姿,以及一動都不敢移動的視線說明了一切。


    而那個總是風趣優雅的許西岑此刻卻是緊張得繃直了自己的背。


    兩人手裏最重的那個東西,就是被許西岑捏在手裏的那張紙了。


    那張孕酮檢查的報告單。


    加急出的。


    上麵打印的油墨甚至都沒有幹透。


    “雲辭……我也不知道那兩個字該不該這個時候說,但是,出於對新生命的尊重還有對林星純的尊重,我還是要說。”


    “恭喜你,你當爸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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