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他不想,他是老孟!他才是活著的家人!雲沐已經死了!死了!!就算查清楚真相又能怎麽樣?雲沐可以活過來嗎?為什麽?你們為什麽要這麽殘忍!!!”


    那邊,盛辰嘶吼著。


    眼眶已經緋紅。


    若是細看,盛辰眼睛裏的一條條駭人的血絲已經藏不住了。


    這段時間餘淼迴國,他在瑞士守著孟軒白,已經好幾個夜晚沒有合過眼睛了。


    白日裏還能看著人來人往的打發時間,但是一旦到了晚上,整個世界都歸於平靜之後,盛辰都是害怕的。


    他害怕孟軒白熬不過這一關。


    其實他們陽城六少,說起來是一個小團體,但是他唯獨跟孟軒白之間是沒有距離感的,主要是雲辭跟許西岑都太優秀了,同是作為醫生,盛辰是比不上許西岑的,或許說作為親友之間是不應該這樣比來比去的,但是兩人的成功注定他們是忙碌的。


    所以更多的時間,是孟軒白陪著盛辰有一波沒一波的打發時間。


    這些晚上,盛辰都不敢去迴憶。


    他怕孟軒白真的熬不過來,那個時候他的迴憶就成了孟軒白留在這個世界上最後的東西了。


    他不想。


    他不接受。


    “盛辰,你不要耍小孩子脾氣了。”餘淼何嚐不知道盛辰跟孟軒白之間惺惺相惜的情感的,孟軒白這個樣子,他作為大哥的,也是心痛的。


    隻是雲辭如今做的事兒,也很重要。


    不光光是雲沐車禍的真相,雲辭這一查,或許能牽扯出許多的東西。


    牽一發而動全身的關係。


    如果雲辭這裏被攔了一下,給了那邊反應的時間,再要去查,就難了。


    所以。


    並不是餘淼冷血,也不是餘淼不心疼這兩個弟弟。


    而是餘淼身上所背負承受的重擔太重了。


    有點時候餘淼都感覺自己有點被壓得喘不過氣了。


    不過這些情況餘淼是並不打算告訴盛辰的。


    他隻是告訴盛辰,不要去打擾雲辭。


    現在還沒到告訴雲辭孟軒白情況的時候。


    說起來,雲辭這段時間也是好幾次的來詢問孟軒白的情況。


    隻是餘淼都瞞著雲辭的,隻是說孟軒白找到了,在瑞士住著的。


    多餘的,雲辭問了,他也沒有說。


    餘淼是個人精,糊弄雲辭的手段頗多,三兩下的就把雲辭糊弄過去了。


    這麽長的時間,雲辭專心於自己的事情,真的就沒有再來電話了。


    “我已經不是小孩子了!大哥,我現在,此刻,就是像一個大人一樣的思考,你不讓我告訴雲辭,我做不到,大哥,老孟一輩子都在崇拜雲辭,不能到他死都不能見雲辭最後一麵,我做不到這麽殘忍。”


    盛辰說著,不斷的重複著他做不到。


    真的做不到。


    他真的做不到這麽殘忍,眼睜睜的看著孟軒白的生命一點點的逝去。


    “盛辰,雲辭現在做的,不光光是關係到雲沐,很可能關係到更多,或許連我當年的事情都牽扯進去了,你打斷了他的動作,給了那邊反應的時間,你這是把雲辭推到死地,你知道嗎?”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不想知道!!我不要知道這些!!”


    “我隻知道老孟死了,雲辭會怪我,怪你一輩子,你以為誰逃得掉,誰都逃不掉!!”


    盛辰氣急了,哭得也哽咽了,吼了餘淼一頓之後快速掛斷了視頻電話。


    視頻畫麵收住。


    餘淼看著亮光弱下去的手機,歎了口氣。


    他最終,什麽都說不出來了。


    連盛辰這種小孩子心性的孩子都哄不住了。


    是情況嚴重了。


    餘淼捏著手機,目光混沌的從手機上移開,落到了牆麵上一塊挨著一塊的屏幕上。


    視線久久沒有移開。


    *


    盛辰掛斷了餘淼的視頻。


    哭了很久。


    他從小就被家裏嬌養,從小到大都沒受過這樣的苦。


    也從來沒有人拿什麽男兒有淚不輕彈這句話教育過他。


    他生活隨性,想笑就笑,想哭就哭。


    但是,他不是個愛哭的男人。


    他平日裏皮實,看起來沒皮沒臉,其實內心還是堅強的。


    他這幾日流的眼淚,隻怕比他前麵二十幾年流的眼淚加起來都多了。


    哭多了,眼神兒也不好了。


    他在牆角蹲了很久,才緩緩的起身走向病房。


    照顧孟軒白的護士站在病房裏,正在監測他的生命跡象。


    見到盛辰來了,小護士趕緊放下手裏的東西,一臉激動的看著盛辰。


    “盛醫生。”


    醫院雖然在瑞士,但是小護士是中國人,也聽說過盛辰的大名,所以對盛辰很是崇拜。


    便是看著盛辰的眼睛裏麵都是有星星在眨呀眨的。


    盛辰以往風流,愛跟年輕小女生你來我往的調情逗樂,但是那隻是以前。


    現在盛辰根本無心多看那個小護士一眼。


    “他今天的情況怎麽樣?”


    因為剛才嘶聲力竭的跟餘淼吵了一頓,盛辰聲音啞的不行。


    小護士趕緊拿病曆給盛辰看。


    盛辰是醫生,病曆上的每一項記錄他都看得懂。


    以前,他會每一次都認認真真的看,認認真真的比較,記錄,往最好的方向去想,算著孟軒白什麽時候會好轉,什麽時候會醒過來。


    但是這一刻,盛辰好累呀。


    他沒有接護士遞過來的病曆,隻是看了一眼。


    護士給他看病曆,隻是換種方式告訴他孟軒白並沒有好一些,如果孟軒白好了,小護士早就激動的跳起來跟他匯報了。


    “盛醫生,你……”


    小護士見到盛辰不接病曆,並且還一臉倦容的模樣,有些擔心。


    “你先出去吧,我陪老孟單獨待會兒。”


    盛辰坐在病床旁邊的椅子上,吩咐了一句。


    小護士點頭,雖然擔心,但是還是乖乖的走了出去。


    並且拉上了病房的門。


    病房裏很安靜。


    隻有機器滴滴答答的聲音。


    以及在機器的幫助下孟軒白微弱到不能再微弱的唿吸聲。


    盛辰的唿吸聲也很低。


    他一直看看著孟軒白。


    他的臉已經不能看了。


    下顎部分已經毀掉了。


    盛辰無數次的想過,如果孟軒白醒來了,他該怎麽跟他解釋,告訴他就算是做了舌頭的移植,就算是做了唇瓣的修補手術,他再也不能像之前那麽流利的說話了。


    孟軒白是個話多的人。


    他熱愛說話,並且享受口若懸河的感覺。


    他能把自己的工作室做得如此成功,離不開他的好口才。


    隻是如今往後,他再也不能這樣了。


    盛辰害怕告訴孟軒白這些。


    但是現在他覺得,或許是孟軒白一開始就明白這些的,所以他才不願醒來,他不願接受這樣的自己。


    他也放棄了自己。


    盛辰伸手,顫抖著抓住了孟軒白的手掌。


    冰冷的手掌。


    用再多的加熱毯都暖不熱。


    盛辰深深吸了一口氣。


    “大哥說,杜清淺還沒死。”


    “杜清淺那個賤人還沒死,她竟然想用假死來脫罪。”


    “老孟,你快睜睜眼睛,你要看著那個賤人被碎屍萬段才行呀。”


    “大哥一定會找到她的,大哥會給你報仇的,老孟,我們都在為你努力呀。我求求你,你努力一下下,好不好?”


    盛辰說著說著,聲音已經有了許多的哭腔。


    床上的人依舊安靜。


    安靜的唿吸。


    仿佛這個世界的喧鬧跟來往,都跟他無關。


    是呀。


    跟他無關的。


    盛辰捏了捏孟軒白的手掌。


    啜泣。


    “老孟,我求求你了,我求求你快點醒來好不好,我求求你了。”


    “沒有你整天跟我侃大山,往後幾十年我該怎麽過呀。”


    “雲辭,雲辭也會怪我的,怪我沒有保護好你。”


    “老孟,我求求你了,我們再堅持堅持,好不好?不要那麽快放棄,好不好?”


    盛辰哀求孟軒白。


    聲音淒切。


    已經哭成了淚人。


    隻是床上的人沒有給出任何迴應。


    安靜的病房裏。


    到最後隻有盛辰的哭聲在不斷的重複。


    一遍又一遍的。


    悲慘至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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