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輛馬車緩緩的從白衣巷行駛離開,在這個居住著顯赫權貴的地方,這輛垂著青色幔帳的馬車看起來絲毫不起眼,任憑誰都不會想到裏麵的人是連帝後都十分敬重的舒寧長公主。


    “公主,既然都來了這邊,難道就不去看看郡主嗎?”喚作玲瓏的青衣侍女問道。


    舒寧長公主半闔著眼眸,冷冷道:“當年本宮說過,隻要她一天在蘇家,本宮就一天不見她!”


    玲瓏見她動了怒火知道長公主這是氣極了,已經將近六旬的老人,卻與親生女兒將近十幾年不複相見,那可是她年近三十才得來的寶貝女兒啊,兒時在閨中又是如何的千嬌百寵的。


    並非是她心狠,而是不想將長公主府至於危險漩渦之中。


    當年的謝家是如何被流放,寧王叛亂亂是因何而起,靖王府又是因何幾近分崩離析,顧家又是如何凋零,這些事舒寧長公主又如何不知道。


    當年先帝在世時她便有規勸於他,但是那時時局混亂,朝中老臣不堪用,世家自大,唯獨那蘇顯顯露出非凡的手段在朝中嶄露頭角。


    而後徽宗登基,那時她與新帝關係並不密切,在朝中也失去了威嚴,是以也再無幹涉政事的立場,蘇顯在朝中漸漸坐大,已經無人可製衡於他。


    為了公主府,她審時度勢自己退隱於市,王家子弟也都不接觸到政事中心,就是為了避免卷入朝政之爭。


    但是未曾想到自己千嬌百寵捧在手心的女兒竟然對蘇顯入了魔障,不顧身份尊貴吵著嚷著要嫁到相府為平妻。


    她本以為約束住她不會出什麽大問題,未曾想到她竟然不顧廉恥與蘇顯私通,更在蘇家闖下那彌天大禍。


    當她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晚了,所能做的隻有當做不知此事,在她執意選擇嫁入蘇家之時與她斷絕關係。


    她狠下心來十幾年與她母女不複相見,但秦嬤嬤迴稟公主府說她有性命之虞終究不忍心所以走了這一趟。


    “那蘇家的小丫頭聰慧過人,宣和栽到她手裏也不冤。”舒寧長公主原本微沉的臉色提到蘇玉徽的時候倒好看了幾分。


    很少見長公主這把誇人,玲瓏詫異的同時想到今日蘇玉徽的舉止,便道:“那蘇二小姐年紀不大,但是行事沉穩大度,確實與一般女子不同。不過……”


    玲瓏有些擔心:“她畢竟是蘇顯的女兒,靖王舊事事關重大,長公主便就這樣托付給她是不是太輕率了。”


    長公主輕哼了一聲,機敏的眼神帶著看穿一切的透徹,道:“她將當年蘇家舊事搬到戲台子上時,她就已經不將蘇顯當做父親了。”


    想到不過一日的時間就已經在汴梁城鬧的滿城風雲,玲瓏眼中不禁染上了幾分笑意道:“那蘇二小姐倒也是個妙人兒專愛拆父親的台。世人皆知蘇相與夔王不和,她偏偏就和夔王府來往密切;明知昔年謝氏乃是其舊傷,她為了替自己亡母討個公道在這麽多人麵前安排一出戲落他臉麵。她倒是也不怕蘇相惱了,她一個姑娘家能討到什麽好果子吃。”


    若是外人聽見主仆二人的你一言我一語必定驚歎看似深居淺出的長公主,竟然對朝中之事這般了如指掌!


    “明知不可行而行之,這般心計和魄力連一般男兒都難以比擬,小丫頭絕非池中之物啊,也難怪如同夔王那樣的人也動了心。”長公主道:“當年那些宮闈舊事,也隻有她能去查了。”


    玲瓏有些遲疑的問道:“當年的事,蘇二小姐能查的清嗎?”


    先帝駕崩之後,徽宗沒做幾年的明君便逢了寧王叛亂,朝中之事就是一筆算都算不算的糊塗賬。


    長公主身為宗親不好插手,總該有人要理一理了。


    “除了她,還有更合適的人選嗎?”到底上了年紀,今日這般奔波又屢屢提及昔年舊事,長公主臉上已經流露出疲憊之意:“當年邵驍是先帝最為出色的皇子,秉性純良行事果敢,頗有神宗遺風。若立他為儲,如今趙氏皇族又何至於衰落成如今這般模樣。可恨那高後心思陰狠,她明知先帝最恨皇子重情,竟用美人計將他困在了溫柔鄉裏。”


    提到自己那位麵善心狠的皇嫂長公主此時也不禁恨得咬牙切齒。


    昔年高後久久無子,為了皇後的體麵與嫡子的尊貴,先帝便將當時的五皇子趙邵驍交給了高後膝下撫養,她視若己出,就連三年後七皇子趙邵詰的出生也沒有改變她對那個孩子的疼愛。


    她總是說那是自己第一個孩子,雖非親生勝似親生,更是對其教導十分用心。


    這些年來高後在宮中賢良大度,先帝也並非是糊塗的,自是在高後的宮中安插了眼線留意五皇子的日常。


    但是高後這些年做的讓人挑不出一點錯處,棲鳳宮中母慈子孝,兄友弟恭,兩個皇子平安長大且都是所有皇子中最為出色的,直到立儲之前,長公主那樣一個機敏的人都沒察覺出什麽異常。


    那些年高後確實對趙邵驍關懷備至沒做過一點不利之事,唯一做的一件那就是將林曦接入了棲鳳宮。


    那樣一個驚才絕豔的少女,有別於被束縛的官家女子的灑脫不羈,那是完全為不喜皇室束縛的趙邵驍設下的溫柔陷阱。


    隻是高後千算萬算,怎麽也沒想到自己的親生兒子,竟也喜歡上了那個少女。


    馬車穿過熙熙攘攘的長街,到了公主府邸停留下來。


    這裏離汴梁城很遠,靠近郊外,當時長公主在這裏建府邸也是看中此處幽靜適合頤養天年之用。


    這些年她對權勢看的很淡,但是昔年趙邵驍一直是她心結所在,朝中之事依舊掛念,十幾年未曾得過真正的清淨。


    玲瓏扶著長公主下了馬車,卻見素來客少的長公主府門口竟停了一輛十分精致的馬車。


    而在馬車邊上,一個人雪衣白發負手而立,廣袖長袍自成一種風華。


    “公主,是葉先生!”看見那人玲瓏不禁有些吃驚道。


    卻見公主府門口馬車邊站著的不是別人,正是葉兮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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