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戚們陸陸續續的來了,每一次的問話就仿佛是對我的審判,特別是年輕的老表們童言無忌,不經意間會問,你怎麽把家燒了的?


    整個暑假,我最怕聽到的就是火字,我遠離所有的火源,我變得厭惡它,雖然它熱情的跟我打招唿,可它卻傷害了我。


    我聽不得半點關於房子的事情,慢慢的我變得沉默寡言,我理解了馬飛的感受,我也變成了馬飛,別人去他家要賬的時候,他,一定也很難過吧。


    後山水潭邊的黑石成了我最常去的地方,黑石角落裏是一個天然的避風港,有時候我一坐就是半天,馬飛經常來找我,我們就這樣坐著,什麽也不說,隻是單純的發呆。


    我不止一次向大錘許願,希望讓這時光倒流,某一刻甚至會胡思亂想,如果我真的燒死了,會不會就不這麽難過了。


    那天我靠在大錘的身上睡著了,恍惚中做了一個夢,有一個聲音在問我,為什麽不要她了?那個夢是彩色的,在一處幽暗的空間內,我看到了一朵炫彩的花,花開並蒂,似夢似幻,聲音就是從花朵裏傳出來的。


    “你是不是大錘,你不是流星嗎?我可以許願嗎,你能不能讓時光倒流?”


    隻是那個聲音斷斷續續的,聽不清楚,這幾天不知道怎麽迴事,心口有些難受的想吐,還莫名其妙的頭疼,晚上也總是做噩夢,可能是總坐在大錘旁邊,寒氣入體了吧。


    親朋好友們,有錢的出錢,有力的出力,也都在勸慰家裏人,說房子蓋的早了,75年還修了一次,隻是可惜了燒毀的東西了,眼下正好開始流行蓋樓房,大家夥都給拿了一些錢,原來房子的後麵,早就買了一塊宅基地,是因為添了我這個男丁之後奶奶預備下的。


    原來的房子中間和東屋燒的嚴重,也就推倒了,西屋頂上蒙了雨布臨時先住著,九姑上班的酒廠,離二姑家近,就住在二姑家了,大哥安排在了三爺家,正好跟三爺做個伴,往日熱鬧的家,也變得有些冷清了。


    安排好這一切就買了預製的樓板,挖起了地基就開始蓋樓房了,親戚們來家裏更勤了,一得空就來幫忙,我每次都跑到後山黑石大錘那裏,一個人坐一會,每次都自責我也不該胡亂施法的,可我也真不知道究竟是怎麽迴事。


    這一年紅磡迴歸了 ,而我則感覺我離開了這個大家庭,像是一艘孤舟,又像是從山上滾下來的石子,無助而又無能為力,突然之間就覺得自己長大了,也許就像孤傲的馬飛說的那樣,孤獨總會讓人長大。是啊,他已經忘記了爸媽長什麽樣子了,也隻在看照片的時候會想起 ,離群的狼 ,往往是最強大的,因為他已經長成了獅子。


    新房前前後後蓋了一年多,爸媽這一年多一直都在操心房子的事情,直到大哥的輔導員電話打到中華哥的小賣部,說大哥上周請了假,怎麽今天周一了沒有來進修,這時候爸媽才知道大哥失蹤了,爸媽匆匆忙忙的趕去了學社。


    問了所有人都不知道大哥去哪了,最後他澀友說,大哥跟隔壁講堂的阿浩玩的好,到隔壁問了才知道,阿浩也沒有來進修,要了阿浩家的地址,爸媽就騎著車去了。


    阿浩的父母出去打工了,留下阿浩自己在家寄宿,是一個典型的留守問題青年,生活費都是過年迴來的時候給夠一學期的,到阿浩家的時候,發現兩個人花錢買了個遊戲機,在家裏打超級鬥羅。


    “你怎麽不去進修”張援朝盯著比他還高的大兒子。


    “我學不會,也不想學了,爸,我想出去打工,進修太累了”張澤宇有些叛逆的說道。


    “學不會就問講師,不行明年多進修一年吧,沒有學問,你出去幹嘛,有什麽作為,不要以為看了幾天古惑仔,就想去混社會。”


    大哥就倔著不去進修,他感覺已經算是成人了,翅膀硬了,自己的人生可以自己做決定了。


    這兩年紅磡電視劇所影射的花花世界,讓年輕人坐不住了,他們都感覺自己是時代的寵兒,想出去闖蕩一番,自己也可以從一無所有,可以逆襲當老板,


    特別是看了拍的幾部電影,一個年輕人從一個小混混,一步步坐上地下皇帝的位置。


    最後爸媽也沒有辦法,就給大哥辦了休學,托熟人在洛河市區給他找了個酒店的工作,想讓他明白打工的不容易,如果受不了苦再迴來學習。大哥去上班以後,我也在想是不是去打工就可以幫爸媽分擔一點壓力,上了班掙了錢,不就可以想吃什麽就買什麽了嗎,就可以追求自己想要的自由了,不是嗎,所以也就盼著趕緊長大。


    我曾問過大哥“是不是你們都認為是我把房子燒了,你不想學習,是不是想去打工掙錢幫爸媽?”


    “小天,你不要多想了,每個人都會犯錯,你不小心點了房子也不是有意的,這件事可能隻是我們一生路上的一件小事,也不是因為房子沒了我就進修不好了,這個世界發展太快了,我坐不到講堂裏麵了,我的心已經飛到外邊了,如果我有能力,就不會因為房子沒了,就改變了我的命運,現在我隻想通過自己的努力,去爭取不一樣的精彩,就算輸了,也不會後悔,不是嗎?”張澤宇拍了拍老弟的肩膀,難得他今天會主動找自己說話。


    看著大哥走了,我追到門口,“大哥,我說,如果,就是我說,房子不是我點的,你信嗎?”


    “信,我信,你不要內疚了,房子燒了也就燒了,你不要把自己也燒死了,其實不管真相如何,現在已經不重要了,所有人都原諒你了,隻有你還在糾結這件事,或者是我們誤會你了,但這並不是擊垮你的原因,打敗你自己的,隻能是你自己,你明白我說的意思嗎?”


    “我明白,大哥。”大哥的一番話,讓我恍惚明白,之前看了那麽多的電視劇,有些人被誤會,就此一蹶不振,而有的人卻能用事實證明,挫折隻會讓我變得更加強大。“大哥,我以後一定送你一套最好的婚房。”


    新房子總算是蓋好了,之前的電視機燒壞了,最近掙得錢也都花費到房子上麵了,我已經很久都不看那些喜愛的動畫片了,反而喜歡纏著太爺給我講講以前他的故事,那個戰火連天的年代。


    空閑的時候就待在大錘那裏 ,一個人自言自語 ,有時候馬飛跑過來陪著我,一句話都不說 ,看看藍藍的天空,飄過的白雲 ,偶爾討論一下外麵的世界,馬飛現在越來越結實了,體重超了一百一了,身高也有一米六,特別是兩條腿越來越粗壯了,我比他稍微瓤一點 ,坐煩了我們就跑去踢會蹴鞠 ,馬飛挺有天賦的,控球也不錯,表叔閑了也經常過來組織我們打比賽。


    過年的時候,也是最難熬的時候,因為親戚聚集到一塊 ,有時候話題總是不自覺的轉移到起火這件事上。房子著火之後,我媽的音樂講師也沒有幹了,家裏蓋房子欠了一圈外債,我爸診所旁邊是一個成衣鋪,為了補貼家用,我媽就去學做旗袍了。


    我和大哥的衣服都是我媽做的,所以老媽上手很快,新房子蓋好之後就搬了進去,我也有了自己獨立的房間,臨近冬月我媽不知道怎麽就不上班了,到過年的時候,姑姑們跟媽媽討論著孩子的事情,才知道媽媽又懷孕了。


    這個新生命的到來,把注意力才從我身上轉移了。也許這就是家裏最好的喜事了,生活也充滿了希望,我跑到後山大錘那許了願。


    最高興的要數奶奶了,她願意多養一些孩子,她總是念叨著,上次我能夠逃脫火災,是因為家裏掛的廿北國的畫像庇護,這次新房蓋好之後,堂屋後牆奶奶又請了一幅,畫像才請迴來,好事就來了,奶奶祈拜的更加虔誠。


    少了媽媽這個勞動力,家裏就更忙了,我的眼裏也有活了,灶房的水桶總是滿的,就是前天著急壓水,手一滑讓壓井杆打到下巴了。


    我也學著燒火做飯,隻是灶台裏的火,總是跟我作對,“小天,把火弄小一點,哎,怎麽還越燒越大啊,再燒就漫出來了,起開,起開。”


    有時候去幫三爺鍘草料 ,淘洗幹淨牛馬才愛吃 ,小白和小黑也長大了 ,長得越發神俊威武 。


    人學四級的下半年,剛進修兩天,我像往常一樣迴到家裏,天空中下起了小雨 ,我剛跑進院子裏 ,就聽到屋裏有孩子的哭聲,堂屋裏一個中年婦女進進出出的,她?我是認識的,是衛生所的醫生,有時候會去學社裏發糖丸。


    奶奶在廚房裏忙活著,看到我進了院子,朝我招了招手讓我過去,笑著給我說“你又添了一個弟弟,我就知道你媽懷的是男孩,哈哈。”


    “是嘛”,我是發自內心的高興,我也當哥哥了啊,但是似乎高興的有些早了,因為是多生,更別提是三個男孩了,所以才在家裏生的,我媽身子骨剛養了幾天,就讓我爸送到鄰村的三姑家了。


    世界上沒有不透風的牆,精英計劃的鼻子比狗都靈,已經如此小心了,我弟還沒有過百天就讓他們知道了,家裏找不到人,他們就到了我爸的診所,看我家蓋了樓房,就說要交納一萬塊錢社會福澤金。


    實在拿不出那麽多錢,但是不給又不讓營業,最後我爸借了三千塊就先應付過去了,“家裏有老人生病實在沒錢,不行,你就把這門鎖了吧,我也不營業了。”


    精英計劃走了,我媽也就迴家住了,為了早點把賬還完,就把旗袍拿迴家裏來做,所以哄弟弟玩就成了我的任務了,一直到我上了人學五級之後才好一點,考核不及格,是不給升地學社的,城裏又下了通知,明年要新開一個等級,不符合考核的要再上一年人學社,


    每天布置的作業都要寫到很晚,周六還安排了補課 ,也就周末可以休息一下,但是還要照顧弟弟,有時候我就抱著他出去玩。


    出門沒多遠,就碰到了馬胖子跟馬飛勾肩搭背的,馬飛不耐煩的推開胖子的胳膊要走的樣子,我走近了一看 ,原來是二毛家和耗子家的狗在交流,馬飛扭頭看到了我 ,黝黑的臉上倒是有點尷尬。


    “馬胖子幹嘛呢?還學會偷窺了啊”


    “小天 ,你小看誰呢,不是給你吹牛逼,你馬哥我也是有女朋友的人了,秋季該上地學社進修了吧,馬哥罩著你,知道什麽是進化論嗎,哥們已經參加過成人儀式了,已經熟了,是個帶把的男人了,沒長毛的小屁孩,連女孩的手都沒有牽過吧?”


    “哎呦哎,挺能吹啊,那趕緊讓胖嬸把婚事給你辦了。”馬胖子第一年上地學社,學了進化論的,我跟馬飛在他家看過那本帶插畫的書籍,上次還在他背包裏翻出來一幅全是泳裝的撲克,我們三個在屋裏看了一下午,馬胖子向我們炫耀了他的鼻子寬而闊,堅而挺,是有福之人。


    胖子除了嘴會說,進修成績可以說慘不忍睹,胖嬸已經在留意著附近村莊和胖子相仿的女孩了,隻要胖子不想上學,一刻也不耽擱,脫了學袍就做新郎。


    馬胖子總是藏著掖著,就像他的體重一樣一直是一個謎,冬天泡澡堂的時候我們是見過世麵的,比馬胖子還要胖的也見過,但是人太胖,就顯得有些可愛了,為了胖子的自尊心,我也就跟馬飛討論過這個問題,隻是馬飛這個直男憋了半天,拉著我走到馬棚,指著小白和小黑 問我要臉嗎?


    其實從著火之後的那個冬天,我就發現有些不對勁了,每天早上紫氣東升,我都會被腦海裏的門軸聲吵醒,吱扭吱扭的,就像是有一扇門關著,怎麽也推不開。


    通過那道門縫,我恍惚看到了一座石碑,上麵像是有一些凹痕,呈環狀,共有九道,像是鐫刻的銘文,最底層的凹痕裏閃爍著紅光,四周的虛空當中似乎有東西與它遙相唿應。


    書上說身體的變化不要驚慌,可能是青春期,因為奇怪我也沒敢跟人說,隻是最近我感覺上麵的圓環愈發明顯了,才問了最好的朋友馬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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