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念離開慕尼黑之前,帶著黑瞎子去了一趟買下的莊園。


    車子開了很久,終於從荒山野嶺開到了一望無垠的海邊。


    打開車窗,鹹濕溫暖的海風吹進車內。


    “大小姐,帶我來這裏做什麽?”


    “看看,喜歡嗎?”


    被風吹到他臉上的發迷亂了他的眼。


    “喜歡又怎樣,你送我?”


    女子一臉意味不明的看了看少年不言語。


    小鎮依山傍水而建,建築塗上暖色係。


    一邊是冷色係的海水,一邊是具有煙火氣的暖色係小鎮。


    沿著公路朝著山上開去,直到周圍人煙再次變得稀少,車終於開到了莊園前。


    巨大的鐵門發出“吱吱呀呀”的響聲,車子緩緩駛入。


    莊園廣闊,一邊是森林,一邊是懸崖峭壁,懸崖下麵就是翻滾著的大海。


    莊園裏是修剪平整的草地,看似散亂但又富有美感的或大或小的造景,佇立在地勢最高點的古堡,甚至還有閑庭闊步的馬。


    少年看見一匹全身漆黑,毛發飄逸,俊美無比的馬在草坪上閑庭信步。


    “那是漢諾威馬,還沒有名字。”


    “小王爺,隻要你馴服了它。你可以擁有它的冠名權,它也是你的。”


    幾人下了車,少年停住了腳步。


    慢慢走了過去,一遍又一遍的去收服那匹似他性子一樣桀驁不馴的馬。


    江南念坐在高台上俯看著,身後的張家人湊近。


    “夫人,你已經確定了要離開嗎?”


    “天下無不散的宴席,我已經沒有停留在這裏的理由了。”


    “可是,族長不是會過來找你嗎?”


    “我已經等了他六年了。”


    我的人生,不可能一直停留在虛妄的等待之上。


    嘶鳴一聲的馬停在了江南念附近,不斷用頭蹭著少年的臉,還玩鬧似的咬住他的頭發再鬆開。


    看著和馬玩鬧的少年,張家人抬了抬下巴,問道。


    “那他呢,他知道嗎?”


    江南念漫不經心的看著眼前笑得又蠢又賤的馬和少年。


    少年小聲地嗬斥了一句,馬又不服氣地拿頭拱得他一個趔趄,然後張口銜住了他的發尾。


    少年拽著自己的頭發和馬拔河一樣來迴拉扯。


    “他的身份注定多風波,留在這裏也未必不好。”


    “物似其主。”江南月淡淡吐槽了一句。


    一人一馬鬧騰了一陣子,終於冷靜了下來。


    少年摸著它身上短的毛發和長的鬃毛愛不釋手,四肢健碩,線條優美,步履輕盈一看就受到了很好的照顧。


    “這裏就留給他了,日常管理需要用到的人等我走了再問他。”


    “那我們張家人呢?怎麽安排?”


    “做背後的影子,無我命令便繼續明修棧道,暗度陳倉,潛伏於暗處運行。”


    迎著陽光而來的少年似乎攜帶著草原上自由的風,站到了她的麵前。


    “大小姐,聽說這裏還有獵犬。等我拿出老家本領,到時候一起去打獵吧。


    江南念笑了笑。


    “你喜歡這裏就好。”


    就當是我送給你的離別禮物。


    用過晚餐的江南念漫無目的地散步在路燈,看著一隻巨大的飛蛾繞著路燈轉圈。


    飛蛾“砰”地一聲撞在了燈罩上,圍著那點火光煽動著翅膀。


    半暗處,少年雙手插在口袋裏筆直地站著。


    江南念看不清他的神色,隻能看見他黑色的發絲因為風有些淩亂。


    此刻的他像極了江南念第一次見到他那樣,他的周身圍繞著一種與他的年齡不符的肅肅之感。


    少年見她望過來,緩步從黑暗中走出,幽色的眸子也因此有些許光輝。


    他慢慢走到了江南念身邊,擋住了路燈傾瀉在她身上的光。


    再近一些吧。


    他心裏有一個聲音在小聲道。


    江南念知道,此刻隻要她一抬頭,嘴唇就能碰到他的下巴。


    這樣的距離一般都是暗示著接下來擁抱或者親吻的發生。


    就在江南念思考的那一刻,她聽見少年道。


    “大小姐,我們一直在一起好不好?”


    他的語氣像是歎息,又像是祈求。


    “齊少爺,沒有人會永遠在一起。”


    少年聽聞,微微蹙起了眉。


    “大小姐,不喜歡這裏嗎?”


    “月是故鄉明。”


    “大小姐,我還不知道你的名字?”


    少年小聲念叨了一句,然後盯著她不說話了。


    “月亮。”江南念眼睛裏似盛滿了此刻的月色,澄澈晶瑩。


    你的永遠和我的永遠,隔著萬水千山隔著星河流轉。


    但是根據這段時間少年對她的態度來看,他好像真的喜歡上了她?


    想想也是,這個年紀的男生應該還沒有修煉出性和愛分開的能力。


    情竇初開的男生,對於突然出現解救他的絕色少女的喜歡是什麽樣的啊?


    是時間一長,這種感情隨之自然衰退,還是就變成了得不到的永遠在騷動呢?


    江南念沒什麽興趣陪他繼續玩下去。


    江南念更希望這一年裏能多給他留下一些美好的迴憶。


    “月亮?張月亮?”他壓低了聲音,隨之撇撇嘴。


    “這不是真的名字吧?”


    “以後看到月亮,就想起我。不好嗎?”


    少年在心裏默念,月亮。


    江南念也無意去糾正他,她又不隨夫姓。


    什麽鬼,張月亮。


    江南念脆弱的道德觀和倫理觀在少年濃烈的感情侵襲之下搖搖欲墜。


    反正此刻單純的少年也不敢對她做什麽實質性的事情。


    江南念對他那點毛手毛腳的小心思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作為補償,江南念便心安理得地享受來自於他的討好和殷勤。


    拜托,有小帥哥費盡心思地想和她玩曖昧,她幹嘛不接受呢。


    翌日江南念洗漱完下樓。


    少年正坐在餐桌前等著她下來一起用早餐,看見他的打扮時眼前一亮。


    少年原本半長不短的頭發已經長到了可以紮起來的長度,他平時嫌麻煩,都是隨手紮成一個小啾啾。


    選擇了馬丁靴工裝褲黑色夾克這種硬漢元素爆表的搭配。


    但總而言之,今天的少年真的是太帥了。


    江南念坐到他對麵,大大方方的看著他的臉下飯。


    一直看到他紅著臉主動避開了江南念的視線。


    “大小姐,小爺今天好看嗎?”


    “小王爺真真秀色可餐。”


    他吃完了盤子裏的鬆餅放下手裏的刀叉,嘴角微微翹起喝,笑得十分含蓄,但眸子亮晶晶的。


    在莊園度過了一段悠閑的時光,少年要迴到城市繼續進學了。


    那是很平常的一日,看著少年提著行李去上學。


    江南念主動給了他一個離別的擁抱。


    命書裏沒有提過小王爺的成長環境,對他的也隻是少年時期獨自定居國外,家人族人杳無音訊這寥寥幾筆。


    他隻是這本書中戲份不多的配角,沒有人關心他後來經曆了什麽。


    從一個桀驁不馴的少年變成一個總是笑得意味不明帶著墨鏡的瞎子。


    他比張麒麟還要寂寞孤獨。


    當她路過了他的時光,一直以來渾不正經的人突然就生動起來。


    他有痛苦,有傷疤,也經曆著不堪···


    此時的少年還在感歎道,他的月亮入懷了。


    少年低頭望向江南念,烏黑的眼眸裏有點點星光,熱切、憧憬的情緒從眼底漾開。


    “你給了我一次希望,月亮。”


    他將頭埋在她的頸窩處,灼熱的唿吸撲打在皮膚上。


    江南念先是一僵,然後抬手輕撫他的後背。


    有淚水從他眼角滑落,映入她的烏發上,月亮降落在了他懷裏。


    “好好生活,小少爺。”


    “月亮,聖誕節我過來陪你一起過。”


    看著遠去的少年,江南念淡漠的坐著車踏上全新的旅途。


    迴來過聖誕節的少年,等了許久許久。


    冰涼的月光透著窗戶灑進室內,落在他身側高高的聖誕樹周圍,少年張開手,用指尖去觸碰那縷冰冷的光。


    蜷縮著身體,表情迷茫。


    他眼睛睜得大大的,大顆的淚水不斷掉落。


    月亮似淡漠的月光來了又去,難過又委屈,想逞強地說狠話,卻又找到人。


    “為什麽不等等我,帶我一起迴家。”


    留在這邊的張家人抱著一盆已經結出了青椒的盆栽站在聖誕樹下,冷眼看著少年痛哭的模樣,眼露嘲諷。


    “這十八件禮物,是她給你準備的。包括這裏,都留給了你。”


    “不,我不要禮物。我隻要月亮。”


    “你是不是忘記了,她有未婚夫。你該知足了!”


    說著,把盆栽遞給了他。


    “你喜歡的,她能給的已經給了。”


    她習慣了身邊的人總向她索取愛意,可是前提是她願意給。


    他的眸子逐漸濕潤,不變的是瘋狂底色。


    “為什麽,我明明心甘情願的為你畫地為牢。你隨意出現又隨意消失,你給了我希望又讓我感受到絕望。”


    他語無倫次,緊緊抱著她留下的青椒盆栽死不放手。


    “我最喜歡我阿媽給我做的青椒肉絲!可惜這裏,沒有青椒也沒有阿媽。”


    “我送你,你自己去複原你阿媽的青椒肉絲。”


    倆人的對話曆曆在目,可佳人已遠行。


    你明明都記得我的無心之言,明明都滿足了我。


    為什麽又要一聲不響的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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