誠王帶了一路大軍隱在七寶山附近,既是遵蔚誠聖旨準備隨時增援,也是想暗中觀察下自家兒子第一次帶兵的表現。然而結果卻是有些差強人意的,若是換個老道些的將軍前來,至少有七成的把握避免這一次大戰。不過據斥候迴報前方的戰況來說,蔚淩羽殺敵還算勇猛,這多少還是讓誠王有些小欣慰的。畢竟對於一個從沒上過戰場的人,能以八萬人對十萬人,而沒有節節潰敗,已是很不錯了。


    看到了蔚淩羽的表現,誠王也不想再耽擱下去了,早一刻支援上去,己方的損失就能減少一分。霍然站起身,誠王正想吩咐手下校尉集結人馬,隨自己衝上戰場,忽地聽聞前方傳來“轟轟轟”的三聲巨響,心中一驚,忙叫斥候前去查看。


    葉睿晨和蔚淩羽並肩在戰場上衝殺了一番後,就迴到了己方的陣營,他們是京畿大營的的將領,此番將指揮權暫時交給副將,隻是想提前感受、熟悉下戰場,因為他們心中都清楚,在不久的將來,皇上必然會派兵去邊境平亂,算來算去,竟隻有他們是最合適的人選。


    葉睿晨放眼瞭望了一圈殺意震天的戰場,眉頭緊鎖,再打下去可就真是兩敗俱傷,得不償失了。因天同帶人偵查得知埋伏在附近的是誠王的人,葉睿晨便沒了後顧之憂。從貪狼帶過來的木箱中,拿出三個鐵疙瘩,吹著了火折子,點燃引線後,運起內力將之一一拋向距戰場不遠的七寶山腳。如平地驚雷一般的三聲炸響,驚得已經殺紅了眼的兵士們紛紛停下了手中機械般的砍殺動作,朝著聲音的來源看去。


    隻見山腳處那塊熟悉的,兩人多高的巨石已經不見,隻餘散落一地的碎石籠在一片煙塵當中。趁著眾兵士愣神之際,京畿大營的副將宋英海連忙鳴金收兵,短短半個多時辰,傷亡竟有近萬人。這讓宋英海心疼得都要掉出淚來了,若是為了抵禦外敵而犧牲,這些人可算是烈士;可是自己人跟自己人內鬥起來,他們死得何其冤枉。


    葉睿晨厲眉一豎,對著還呆立在一片血腥之氣中的狼軍大營的兵士們爆喝一聲:“殺過癮了嗎?”夾雜著內力的聲音如洪鍾般響徹山林,震顫人心:“你我同為炎麟國子民,放著外敵不去剿滅,卻在這兒同室操戈,很光榮嗎?”


    經過這一場莫名其妙的拚殺,此時被葉睿晨這麽一喝罵,狼軍大營的兵士們忽地有些茫然,是啊,他們都是炎麟國的人,為什麽要自相殘殺?


    “蔚謙不仁,要將我們趕盡殺絕!我們不想平白丟了性命,奮起反抗,有什麽不對?”


    葉睿晨危險地眯了眯眼睛,“站出來說話!”


    一個身材矮小,年紀不過十七八歲的少年,渾身是血,紅著眼睛排開眾人,直挺挺地站了出來,惡狠狠地盯著葉睿晨。


    “誰說皇上要將你們趕盡殺絕的?”葉睿晨見這少年小小年紀卻是難得的眼神剛毅,眼中閃過一絲激賞,語氣也放緩了些。


    “金統領說的。”少年眼中隱有淚光閃爍,他的兄長,他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就在剛剛,為他擋下幾把劈過來的刀,就那樣死在了他的背上。


    眼神瞟向那個被宋英海拖過來的屍身,葉睿晨冷冷道:“金泉與蕭鴻郎勾結,密謀造反,已然伏誅。”環顧那些眼中怨氣未散的兵士們,葉睿晨嘴角勾起一絲笑意,道:“本侯臨來之前,皇上一再強調,對於謀反一事,並不知情的你們,可既往不咎。”哼了一聲,半是調侃道:“還趕盡殺絕,朝廷年年拿出大把的銀子養著你們,是為了養肥了再一刀殺了?你們當自己是年豬麽?殺了能吃肉?”


    葉睿晨的話讓兵士們漲紅了臉,不是羞愧,是憤怒。“大把銀子?虧你好意思說出口,咱們這些人已經好幾個月沒有領到餉銀了!”


    “就是!是不是蔚謙拿不出銀子給咱們發餉銀,這才想幹脆將咱們都殺了?”


    一句話將剛剛稍微平複了些情緒的兵士們的怒火又勾了起來,一個個再度握緊手中的兵器,準備隨時衝殺上去。


    “都閉嘴!”葉睿晨冷肅下神情喝了一聲,待眾人都收了聲,才道:“皇帝不差餓兵,據我所知,你們的餉銀全都一分不差地撥下來了的,不信可到戶部去查。”見眾人還是一副“我不信,我不聽”的樣子,葉睿辰又道:“如今的戶部侍郎是秦禛秦大人,你們盡可去他那裏問問,看我說的是也不是。他素來剛直,斷然不會說謊欺騙你們。不妨再告訴你們一個消息吧,今兒個蕭鴻郎被抄家了,你們猜本侯從他的府邸中抄出了什麽?”


    兵士們聽聞蕭鴻郎已被抄家,心中都是一驚,又聽葉睿晨賣起了關子,也生出些好奇來。


    “嗬嗬,一千一百萬兩白銀和三萬八千九百兩黃金。啊,對了,還有龍袍和他與金泉密謀造反的書信。”滿意地看到方才還群情激奮的兵士張大了嘴,一副震驚不已的樣子,葉睿晨壞壞地笑了,道:“恩,就算皇上這幾個月都沒有給你發餉銀,你們為之效命的蕭將軍家中那麽多的藏銀,為什麽不拿出來發給你們?”


    狼軍大營的兵士們臉都綠了,話說到這個份上,他們要是還不明白他們的餉銀去哪兒了,他們就真是傻的了。


    “你、你跟皇上是一夥的,當然幫著他說話。”方才出列的少年眼中透出濃重的悲哀,雖然他還在嘴硬,態度卻也軟化了些,不再對蔚謙直唿其名了。


    葉睿晨和蔚淩羽見這些兵士不再如方才那般瘋狂,都是暗暗鬆了一口氣。葉睿晨歎息一聲,道:“騙你們有什麽用呢?騙得了一時,騙不了一世。那麽些銀子從蕭府抄出來,多少人都看見了,你們稍一打聽就知道本侯所言非虛。”


    少年張了張嘴,見葉睿晨一臉的坦然,終究沒有再出聲。哭喪著臉掃視那些橫七豎八地躺在地上的屍體或是殘肢,所有兵士們心中都不由湧上一股深深的絕望,事到如今他們已經不再懷疑葉睿晨和蔚淩羽反複強調了好幾遍,蕭鴻郎謀反的事了。因為剛剛他們已經見識了葉睿晨的手段,能讓巨大的岩石瞬間碎成石塊,想要他們這些*凡胎的人去死,好像也不是什麽難事,沒必要跟他們廢話這麽多。可是這一戰死了那麽多人,就算皇上一開始不想牽連他們,如今這種情況也不好收場了。


    空氣中到處彌漫著血腥味,腳步隨便一動就能踩到黏糊糊的紅色泥土,不少的兵士都垂頭偷偷地抹去眼淚,他們後悔,不該那般輕信金泉的煽動,害死了自己的袍澤兄弟不說,還將自己置於懸崖的邊上。不知是誰帶頭,憤憤然地扔掉手中的兵器,轉身去將躺在地上的屍體搬起,整整齊齊地安放到空地上,隨後兵士們也紛紛扔掉武器,加入到打掃戰場的行列。京畿大營的兵士們猶豫了一下,拿詢問的眼神去看葉睿晨和蔚淩羽,見後者點頭,也唿啦啦地上前幫忙。


    不多時,死去的兵士們被整整齊齊地安置好,粗略一算,這一戰雙方共損失了兩萬多人。相對於十八萬人來說,兩萬並不是太大的傷亡,可這些人死得根本沒什麽價值。


    “你們都給本侯記住這次教訓,不然這些兄弟就真真是白死了。列隊集合,從今日起,你們統統編入京畿大營,由本侯統領。”葉睿晨眸色深沉,從懷中取出一卷明黃色的聖旨,高舉過頭頂,讓所有人都看了個清楚,然後展開朗聲念道:“奉天承運,皇帝詔曰:長寧侯葉睿晨係忠烈之後,有勇有謀,茲封其為長寧將軍,統領京畿大營、狼軍大營。欽此。”


    京畿大營和狼軍大營的兵士們跪了一地,聽葉睿晨念完了聖旨,口唿:“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後,唿啦啦站起身,狼軍大營的兵士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聽葉睿晨的意思,皇上是不會處罰他們了。可是他們卻是高興不起來,這一場戰事雖是一個大烏龍,代價卻是兩萬多條人命,死去的都是他們的袍澤弟兄。


    看著這些情緒低落到穀底的兵士,葉睿晨厲喝一聲:“事情已經發生,你們就是眼珠子裏哭出血來,又能有什麽用?邊境上外敵還在肆虐,你們現在要做的,就是更加刻苦地訓練,將來隨本侯將那些狼子野心之徒徹底趕出去,守護好炎麟國、守護好你們的家,這才對得起今日喪命於此的兄弟們!”


    不光是狼軍大營的兵士,連著京畿大營的兵士們,聽了葉睿晨的話,心中也不禁燃起了一團火般,恨不能立時就衝到邊境去殺敵,用敵人的鮮血和自己的戰功,來洗刷他們心中的愧疚和恥辱。


    見這些兵士隻是咬緊了牙關,沒有出聲,葉睿晨又喝道:“聽見沒有?”


    “是!是!是!”兵士們齊聲應和,聲震四野,好像就連七寶山也跟著顫了幾顫。


    “宋英海,你留下整頓一下,本侯和蔚世子先行迴京複旨。”


    誠王站在離這裏不遠的山坡上看了許久,捋了捋胡子,對站在他身旁的副將道:“這個葉睿晨當真有乃父之風,是天生的將才。”


    副將跟著連連點頭,這裏的情形他是盡知的,當時雙方已經廝殺起來,就算換做是他,也不一定能將事態挽迴。隨即像是想起了什麽般,趕緊說了一句:“世子也很是英勇善戰。”


    誠王搖搖頭,不無遺憾地道:“與睿晨比起來,還是差強人意了些啊。不過他素來與睿晨交好,本王隻望他能與睿晨多學著些。”


    接下來的幾天,蔚謙以雷霆手段,罷免、懲處了一幹與蕭鴻郎牽連甚深的官員。一時之間京中多出了不少被發賣的犯官家眷、奴仆。這一舉動,讓日益放肆起來的朝臣們也提起了心,這才恍然驚覺,蔚謙待他們的確寬和,卻也不是沒了爪子的病貓,他們的身家性命俱是掌握在高踞龍椅上的那個人手中。經此一事,朝臣們俱是有所收斂,對蔚謙也愈發恭敬起來。


    “多虧了睿晨賢侄,不然我這把椅子說不準什麽時候就坐不穩嘍。”瓊宇殿中,蔚謙一身常服,隨意地翻著折子,麵露滿意神色地與葉睿晨說話。拿下了蕭鴻郎這個無時無刻不虎視眈眈盯著他的人,造成的不良後果也比他想象的小得多,蔚謙心頭的大石總算是落地了。再加上這幾天朝臣對他態度的轉變,連上的折子,也比以往更嚴謹了,就讓蔚謙愈發看重起葉睿晨來。


    “皇上說笑了。說句實話,收拾蕭鴻郎我也是有私心的,皇上可不必謝我。”看著蔚謙如今意氣風發的樣子,葉睿晨心中有些隱隱的擔憂,如今蔚謙信任、倚重他時還好,一旦對他猜忌起來,長寧侯府的下場不見得能比蕭府好多少。


    “睿晨賢侄過謙了。對了,蕭鴻郎那邊還是沒有招供麽?”想起蕭鴻郎背後的牽連,蔚謙心頭那點小小的喜悅都衝淡了。有誠王的一力推薦,蔚謙將審訊蕭鴻郎的事交給了葉睿晨,可是幾天過去了,還是沒問出什麽有用的東西。


    “還沒有。”葉睿晨亦是頭疼不已,蕭鴻郎的骨頭可不是一般的硬,現在閻羅殿成員正在給他用熬鷹之刑,那是需要更多的時間的。“依我看,蕭鴻郎隻是個棋子罷了,不一定知道什麽重要的消息。反倒是有一個人,我覺得甚是可疑。”


    蕭鴻郎惦記蔚謙的皇位不是一天兩天,準備了十幾年的時間,卻能輕易地就被鏟除了,不是蕭鴻郎太廢柴,就是他被棄子。所謂的嫡係軍隊,卻壓根不知道蕭鴻郎謀反的事,不能不讓人懷疑,真正的“嫡係”是不是還隱藏在背後。而且蕭鴻郎妄想以區區十萬人來逼宮,那不是做夢嘛?當日在七寶山,葉睿晨還在等,會不會有另一批人馬來馳援狼軍大營,結果卻是讓他失望了。


    “哦?是誰?”蔚謙心中不禁咯噔一下,忙急聲問道。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種田世子妃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冉雲遙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冉雲遙並收藏種田世子妃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