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後的幾天時間裏,艾辛澤依然沒有把兒子接迴來,他好像徹底把迦明羅給遺忘了。當然,沒人會跑去質問他,為什麽把小王子交給別國的官員撫養雲雲。魔皇行事一向比別人來得我行我素。


    在這種情況下,他的教育成果很快就體現出來了——迦明羅剛離開父親那幾天,因為缺乏安全感,脾氣變得極度暴躁;但是在兩天之後,這種現象漸漸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優越於同齡人的穩重和大氣。


    銀霄發現,剛開始是帝葬生事事讓著風兒,像個小媳婦似地照顧比自己還大的迦明羅。到後來,他們的關係似乎完全顛倒過來。甚至於,銀霄好幾次都看見風兒大半夜背著弟弟去茅房,早上還幫生兒穿衣服……


    他是一個淘氣的小混蛋,同時也是一個懂事的好孩子。盡管他所做的很多事情仍有許多不足之處,但這已經足夠讓銀霄感到欣慰了。當初把風兒的五感分給生兒,他最擔心的就是兩個孩子將來難以共存。現在看到他們如此要好,這個心結算是解開了一大半。


    其實說起來,陸演對不起他,他對不起風兒,風兒最喜歡的人又是陸演。這幾乎就是一個死循環。在他們這段破碎的關係當中,自始至終最無辜的是生兒——他的命是用哥哥的健康換來的,但那是銀霄一手主導的另一場悲劇。


    這個秘密一旦揭穿,生兒還能活嗎?風兒可以原諒他嗎?陸演會為了保住一個孩子,而將另一個孩子置於死地嗎?


    銀霄不敢擔保自己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是對的,所以他從來不去仔細迴想從前的經曆。這個秘密,用老百姓的話說,那就是寧願帶進棺材裏也絕對不能說出來的。正因如此,這份愧疚也隻能永遠掩藏在心底。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在以後的日子裏好好照顧風兒,也算是對崽崽的彌補吧!


    隻要付出真心,終會換來迴報。迦明羅逐漸適應了天穹苑的生活,雖然依舊時常念叨老爸,但是並不會再纏著國師胡鬧了。銀霄能夠明顯地感覺到,風兒對他的態度緩和了不少。


    「小白非得去將軍府嗎?我希望他可以留下來陪我玩。」這個話題,是目前為止重複的次數最多、也最讓銀霄無奈的一條。小魔頭幾乎每天早上都會認真地跟大人探討一番,致力於說服國師,把小夥伴留在自己身邊。今天當然也不例外。


    “不行,”所有理由都說盡了,銀霄隻能擺出一副嚴肅的表情,按著崽崽的肩膀如是說,“小朋友都要讀書習字。生兒跟其他孩子不一樣,他要學的東西必須更多,不然長大了就會被人欺負。”


    帝葬生站在旁邊,讓童子幫忙係上鬥篷,一邊歪著腦袋聽他們辯論。風兒說了些什麽,即使他聽不見,大概也能猜出一兩分。師父好像拿他一點辦法也沒有,說不定今天真的不用去上學啦!嘿嘿……


    小魔物腦子裏藏著無數歪理,說出來還是一套一套的:「為什麽會被欺負?我教他武功,要是有人欺負他的話,咱們就打迴去!如果連拳頭都解決不了,難道用書本就能把對方砸死?」


    “你這孩子……”銀霄噎了一下,搖頭歎息。而後叫來老仆,讓他去生兒的房裏再拿一件鬥篷過來。並對崽崽說道:“書本是讓人明理、知世,而不是教人逞兇鬥狠。你們現在還小,所以覺得武力能夠解決所有事情。殊不知,大人的世界有著萬千法則,再厲害的人也會被束住手腳。”


    這時候,駝背老仆取來了鬥篷,雙手交給主人。銀霄接過來披在迦明羅身上,親手幫他整理妥當。


    帝葬生穿戴完畢,摸索著走到這邊,牽住小夥伴的手。笑著說:“師父,我們還要很久很久才能長大呐!您這樣教導風兒,他會變成小老頭的。”


    「你才是小老頭。」迦明羅撇著嘴,湊過去親了一下生兒的臉蛋。完了覺得不夠味,又蹭過去咬了一口。


    銀霄看著傻笑著的小兒子,哭笑不得地拿手背擦幹|他臉上的口水,可是崽崽細嫩的皮膚上還是留下了兩排牙印。風兒太愛咬人了,這幾天他和生兒都被咬的滿身是傷,這才是最讓人無語的。


    難怪陸演一早就提醒他,他兒子是屬狗的……當時銀霄還以為那個混賬連孩子的生辰都記錯了呢。


    “好了,今天讓你陪生兒一起去,看看他平時是怎麽學習的。改天給你也請個師父,讓他好好管教你。”銀霄摸著兩個孩子的頭,站起來跟老仆交代了幾句,讓他下午早點去接他們。


    駝背老者知道兩個崽崽是主人的心肝寶貝,因此仔細地應諾著。而後少不得提醒幾句:“昨兒王爺邀您去桃林賞花,怕是要拖到晚上才能迴府。少主和小王子迴來以後要不要提前用膳?”


    他不提,銀霄倒是把這茬兒忘了個精光。平流王好不容易才從宮裏那樁案子脫身出來,這幾天找了他好幾迴,似乎是知道一些內情,怕他覺得委屈,所以有意安撫他。因為考慮到王爺背後可能有皇上的授意,銀霄不好當麵拒絕,因此答應了下來。


    可是……他真的一點也不想離開孩子們啊……


    “不知為何,吾今日總覺得心驚肉跳,似乎有什麽事情要發生。過了下半晌你就帶著護衛去把他們接迴來吧,晚上早些用飯,服侍孩子們按時歇息,不必等我。”


    “是。”老仆躬身應了,轉身招唿身後的童子,讓他們服侍兩位少爺出門。


    迦明羅牽著帝葬生走到門口,又突然跑迴來拽住銀霄的衣服,迫使他彎下腰。然後在大人臉上糊了一嘴口水,扭捏著安慰:「我會照顧好小白的,你別擔心。」


    他剛把話說完,還不等銀霄誇獎他幾句,就屁顛屁顛地跑到小夥伴身邊。重新拉起生兒的手,隨著童子們出了院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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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且說兩個崽崽來到將軍府,照例沒能見到霸軍豪俠。管家說,將軍卯時二刻就去了軍營,不到天黑不會迴來。至於小少爺的功夫,隻能等到隔日再另行指導了。


    帝葬生對此早就習以為常,因此不做追問。迦明羅第二次來這裏,約摸認得幾個人。他們正要往書房的方向去,小魔頭偏說早上喝的粥太稀了,這會兒想尿尿……


    管家於是叫來小仆,讓他領著王子殿下去找茅房。生兒本來要跟他一起去,卻被管家阻止了,說是三師父在書房等著呢。將軍府能出什麽事?反正一會兒就能見到風兒,確實不必著急。


    然而帝葬生被管家哄著來到書房,卻發現房間裏麵根本沒人。一迴頭,管家也不曉得跑到哪裏去了。等他抓著門口的侍女一問,才知道三師父今天病了,現在還臥床不起呢!


    他哪裏想得到,僅僅一牆之隔的地方,風兒已經陷入了危機——


    迦明羅的記性很好,雖然他隻來過一次將軍府,但是大概的方位還是可以辨認的。從茅房出來,他本來想直接去找生兒,結果被管家攔在了半道兒上。那人非說小少爺念書的書房不是他們上次去的那一間。


    風兒將信將疑,猶豫了片刻,終究相信了對方的話。霸軍豪俠給他的印象很好,那人當初在宮裏幫過他,而且還是父親的朋友。夏初雪就更不用說啦,他是小白的師父,上次還做了很多好吃的招待他們,肯定不是壞人。就算管家騙了他,又能怎麽樣?這裏可是守衛森嚴的將軍府唉。


    小魔頭跟著管家,七拐八彎地來到一間看似書房的房間。推門進去,第一眼就看到了夏初雪。這下,他可算把心放迴了肚子裏。


    夏初雪今天換了一身窄袖長衫,頭發也用緞帶紮成了便於行動的馬尾,看上去像是變了一個人。他坐在桌子邊,左手無力地搭在桌麵上,袖子擼到了胳膊肘,露出帶傷的小臂。右手捏著繃帶,正往傷口上麵裹。


    迦明羅慢慢走過去,細細打量著對方。隨後,他的視線注意到牆上掛著的瑤琴,發現上麵少了一根琴弦,琴麵上還有被利刃劈砍過的痕跡。


    「你受傷了?」


    “不小心打翻了茶杯,所以燙傷了手背。”夏初雪動作一頓,轉頭看著他,假笑著解釋道。


    他的語氣帶著一種很難形容的感覺……風兒退後一步,暗暗捏起拳頭,「那不是燙傷,而是刀傷。還有——你剛才明明沒有看我,怎麽知道我說了什麽?隻能證明,你一直在暗中盯著我!」


    夏初雪的表情猶如沾了水的宣紙,瞬間失去了所有溫度和色彩。他將袖子放下來,蓋住了手臂上的傷,冷眼俯視著小魔頭,“你很聰明,看來我已經不需要解釋什麽了。”


    迦明羅心頭一驚,連忙施展輕功,向後暴退!


    ——他的傷,是血煞魔刀造成的。這就證明,他曾經刺殺過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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