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清正之所以能夠排除阻力在京師國子監引進講武堂的那些新式學科,除了他在士大夫階層有著崇高的威望外,還有宣德帝在此事上的大力支持。


    在宣德帝看來,講武堂出身的官吏不僅比文舉出身的官吏更善於治理地方,而且更容易駕馭,故而他想打破朝堂之上文官集團對大明政務的壟斷,故而想逐漸引進講武堂的官吏,使得雙方能夠在朝堂上形成製衡。


    就這樣,宣德帝再次違背了祖製,改變了自洪武和永樂以來大明學術以理學獨尊的境況,拉開了百家爭鳴的帷幕。


    宣德帝有這樣的改變,歸根結底是受到了李雲天的影響,開拓了他的思維,使得他的思維發生了重大的轉變。


    李清正為了避免激化矛盾,隻是在京師國子監引進了講武堂的新式學科,包括南京國子監在內,大明各地方上的官學教授的還是以前的理學。


    因此,南京國子監並沒有受到講武堂新式學科的影響,李雲天萬萬想不到雙方的一次比試竟然會搞得如此糟糕,竟然還使得講武堂受到牽連。


    按照李雲天事後了解的情況,南京國子監與京師國子監自從大明立國起就結下了梁子,當年太祖皇帝攻下還是元大都的北京城後,保留了北京城裏的元朝大德十年建造的國子監。


    明太祖最終定都金陵,南京國子監就成為了大明的京師國子監,而北京城的國子監隻能位居第二。


    由於南京國子監曆史悠久,文化底蘊濃厚,再加上在大明的曆年科舉中南京國子監監生金榜題名的人數都要遠超北京國子監,因此南京國子監的監生們曆來輕視北京國子監的監生,雙方年輕氣盛的監生們在公共場合也沒少鬥嘴。


    本來,南京國子監的監生們認為這次南北雍的比試贏得必然是他們,因此意氣風發地來到了京城。


    可惜比試的過程卻出乎了南京國子監監生的意料,為了公平起見比試的方式采取相互出題,這使得他們在國子監基礎的律學、書學和算學中一敗塗地,絲毫沒有還手之力。


    尤其是算學,對於京師國子監學生出的題目他們是聞所未聞,而他們自認為難以解答的題目京師國子監的監生們竟然頃刻間就算出了答案。


    南京國子監的監生們自然最拿手的是理學,因此想要在理學問題上贏得京師國子監的監生。


    不過京師國子監的理學即便是不如南京國子監,那麽也不會差到哪裏,對南京國子監提出的理學問題一一作了解答,這使得南京國子監的監生們在理學問題上建立了一定的優勢,可惜優勢並不大。


    然而,令南京國子監的監生們始料不及的是,京城國子監的學生竟然把理學與施政結合在了一起,在理學問題裏涉及了農業、刑律和工程等領域,使得南京國子監的監生們目瞪口呆,啞口無言,根本不知道如何迴答,畢竟他們的長處在於做學問而理政。


    這樣一來就出現了尷尬的局麵,南京國子監的監生竟然無法迴答出京城國子監監生的那些融合了施政的理學問題,士氣倍受打擊。


    當然了,一項孤傲的南京國子監監生自然不能接受被京城國子監監生擊敗的結局,因此將矛頭指向了京城國子監監生所出的理學問題上,表示他們的問題夾雜著其他雜學,已經超出了理學範疇,是對理學的褻瀆。


    京師國子監的監生自然不甘示弱,他們被南京國子監的監生壓了這麽多年,如今終於迎來了一場揚眉吐氣的完勝,豈能讓南京國子監的監生胡攪蠻纏,故而據理力爭,表示南京國子監的監生隻不過學到了理學的皮毛而已,理學真正的作用是用來濟世安民,而不是誇誇其談呈口舌之快。


    南京國子監的監生們則諷刺京師國子監的監生們拾講武堂的牙慧,竟然學講武堂那群莽夫的東西,簡直就是斯文掃地。


    京師國子監的監生們頓時不樂意了,立刻反唇相譏,南京國子監的人連講武堂新式學科都看不懂,他們才是莽夫。


    雙方皆為血氣方剛、年輕氣盛之輩,因此很快就從爭吵轉為了對罵和推搡,現場的情形隨之變得火爆,如果不是京師國子監和南京國子監的老師及時介入分開了已經糾纏在一起的監生們,那麽搞不好就會混戰一場。


    講武堂這次可謂是城門失火殃及池魚,好好地卷進了京師國子監和南京國子監的這起紛爭中來,好好的“南北雍論戰”也不得不中止,雙方的老師極力安撫那些情緒激動的監生。


    李清正覺得這樣下去不是個辦法,很顯然京師國子監監生和南京國子監監生之間的恩怨糾葛沒那麽容易化解,因此他想到了李雲天,想讓李雲天來調停雙方之間的矛盾,論口才李雲天在京城出類拔萃,論出身李雲天是正統的兩榜進士和左春坊大學士,是最為合適的人選。


    當李清正登門拜訪後,李雲天雖然公務繁忙但還是一口就答應了下來,畢竟這裏麵涉及到了講武堂,他應該出麵來澄清一些東西。


    於是,李雲天邀請京師國子監和南京國子監的監生前去參觀講武堂六大學院,六大學院濃厚的學術氛圍和新奇的新式學科令那些南京國子監的監生倍感震驚,他們還是第一次接觸到傳統國子監教學以外的學科。


    尤其六大學院裏那些在南京國子監監生們看來充滿了神奇的實驗,例如驗證動量守恆定律的牛頓擺球、利用了理學原理能變得力大無比的滑輪組以及通過化學反應達成的各類變化,令其大開眼界,萬萬想不到史上還有如此奇妙的事情。


    與南京國子監的監生們相比,京師國子監的監生們則顯得從容不迫,自從李清正把講武堂的新式學科引進京師國子監後,講武堂六大學院就對京師國子監的監生開放,歡迎監生們前來聽課。


    故而京師國子監的監生對講武堂六大學院裏的一切已經習以為常,並不像南京國子監的那些監生們一樣到了六大學院後猶如劉姥姥進大觀園對任何事物都充滿了新奇。


    參觀即將結束的時候,京師國子監的監生和南京國子監的監生被請到了一座院子裏,院子的空地上擺著一台有著爐灶、連接杆和齒輪的大型器械。


    南京國子監的監生們自然不清楚眼前這個怪模怪樣的大型器械室什麽東西,不過京師國子監的監生立刻有人認出了它的來曆,神情顯得頗為興奮。


    “鎮國公到!”就在監生們饒有興致地圍在那個大型器械前交頭接耳地議論著的時候,院門口傳來了一個洪亮的聲音。


    監生們聞言紛紛饒有興致地看向了院門處,不要南京國子監的監生,就連京師國子監的監生都很難見李雲天一麵。


    時至今日,文武雙全的李雲天早已經成為了天下學子心目中崇拜的偶像,包括監生在內的學子們都想像李雲天一樣開疆拓土做出一番天立地的事業來,如今見到李雲天自然顯得開心和興奮。


    很快,在伸長了腦袋向院門張望的監生們的注視下,李雲天麵帶微笑走進了院子,身後跟著的並不是護衛而是身穿講武堂服飾的官吏,這些官吏皆是京師國子監和南京國子監監生出身。


    雖南京國子監由於距離京師太遠而與講武堂沒什麽糾葛,但講武堂中也有南京國子監出身的監生,其中最有名的莫過於當年想要羞辱李雲天的南京國子監才子張恆。


    張恆是南京國子監首批考進講武堂的監生,當年李雲天去南直隸招考新式武舉,結果張恆等七名南京國子監監生以南直隸考生前十名的成績順利考上。


    不過,張恆七人應考新式武舉並不是希望進講武堂,而是因為李雲天在太和殿建議會試時南北按照比例錄取進士,進而使得北方士子從中獲益匪淺,而南方士子則倍受打擊,故而張恆七人初生牛犢不怕虎,準備趁著李雲天親自來南直隸招考的機會羞辱李雲天一番,給南方士子出氣。


    張恆七人的做法很簡單,先是以優異成績考上在南直隸舉行的新式武舉,然後當眾找李雲天拒去北京城上講武堂。


    不過李雲天豈是那種好糊弄的人,以強硬的姿態迫使張恆七人不得不前往北京城進入講武堂學習,張恆七人的理想是考中進士光宗耀祖,根本就不想從軍,因此他們打算在講武堂被淘汰。


    結果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當南京國子監按計劃前來北京城接張恆七人迴去的時候,被講武堂新式學科打動的張恆七人卻選擇了留下。


    李雲天很清楚,越是像張恆七人這樣年少輕狂、才華橫溢的監生就越容易接受新鮮事物,因此當張恆七人在南直隸的新式武舉中脫穎而出時就已經注定會成為講武堂的一員。


    “諸位士子,你們誰能告訴本公,這是何物?”在現場監生們目不轉睛的注視下,李雲天抬步走到了那個大型器械旁,伸手拍了拍器械上的一個大齒輪後微笑著問向在場的眾人。


    “國公爺,如果學生沒有猜錯的話,這是一台傳動器。”監生們相互對視了一眼後,一名京師國子監的國字臉監生走上前一步,衝著李雲天一拱手後高聲道。


    “這確實是一台傳動器,你知道它的原理嗎?”李雲天聞言微笑著望向了那名國字臉監生。


    “學生隻知道它是利用活塞、連杆和齒輪等器械將蒸汽的勢能轉化為動能。”國字臉監生沉吟了一下,然後開口道。


    “沒錯,就是這個原理。”李雲天笑著了頭,然後向現場的監生道,“相信大家都有過這樣的經曆,燒水的時候沸騰的水汽會把壺蓋起來,這個現象看起來非常平常,可如果仔細琢磨的話會發現裏麵大有玄妙,要是把水汽起壺蓋的力量利用在其他方麵,那麽將會有一番嶄新的天地。”


    著,李雲天向立在那台大型器械旁的一名講武堂的魁梧教官擺了一下手,那名魁梧教官就燃了爐灶裏的炭火。


    李雲天立在那裏不動聲色地等待著爐灶上方水箱裏的水被燒開,他將向現場的監生展現一個奇妙的現象,進而觸動他們的心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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