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羽示意讓他說下去。


    沐雲書便將自己的想法和盤托出。


    他的想法說複雜也不複雜,其實就是簡單的離間計而已。


    總結來說,關外大大小小部族不一而足,匈人乃其中最大的那支。如今匈人分裂,變作大小兩股勢力內鬥不停,反是好事。北周無需伺機而動,幫助弱小的那支而將強勢的那支趕盡殺絕。反倒要利用這微妙的差別以自身的力量來維持一個平衡,令匈人陷入長久的內亂之中,同時煽動周遭部族力量,用以威脅其不可輕舉妄動。這樣一旦有一支力量壯大伺圖南下入侵北周,那麽苦等一旁的另一支一定不會放棄這個大好機會趁虛而入。有此虎狼環飼的顧慮後,匈人之害自然迎刃而解。


    聽罷他想法的沐羽“嗯”了一聲。


    這個想法確實很妙,現在機會千載難逢,試上一試倒也不虧,萬一成了便是無本萬利。他朝沐雲書點點頭,誇獎道:“陛下果真長大了。”


    沐雲書略顯羞澀地抿唇笑了笑。


    他說:“是皇叔與太傅教導得好,朕隻是靈機一動而已。”


    沐羽搖了搖頭。


    “謙遜乃美德,但謙虛過度並非好事,陛下也勿要自我貶低過甚……”沐羽淡淡道,隨後話鋒一轉,“今日可想好如何迴宮與娘娘請罪了?”


    沐雲書一傻:“皇叔何來此言?”


    “昨日醉酒撒瘋成何體統!”沐羽佯怒道,“讓臣看到便也罷了,給旁的人看到,該如何想陛下?況且一言不發從皇宮消失,太後娘娘尋陛下尋得心力交瘁,如此令長輩擔心憂慮,又是何等之過!”


    “這……此事確實是朕輕狂了,沒考慮到母後想法。”沐雲書慚愧道,“待到迴宮,朕便向母後負荊請罪去!”


    “倒不必如此鄭重。”沐羽歎了口氣,“陛下還需謹記,你乃這一國之君,一舉一動都係著天下黎明百姓。親政後,再不可行如此輕率莽撞之事,否則必有大患。也勿怪臣對你要求過嚴,實在是不得已為之。”


    “朕曉得。”沐雲書眼睛彎了起來,喜悅道。


    “陛下與臣進來罷。”沐羽推開書房房門。


    沐雲書依言跟了進來。


    他走進來,四處張望了眼,笑問:“皇叔可是和朕有什麽別的要說的?”


    “今年廷試的卷子,陛下可都看了?”沐羽問他。


    “看了,不過隻看了一甲三名。”沐雲書道,“其他人不看也罷。”


    “那最屬意誰?”沐羽又問。


    沐雲書想想,道:“還是那個,好像……叫陸什麽的?”


    “陸霄?”沐羽抬眉看他。


    “對,就是這個。”沐雲書拍手樂道,“正是此人啟發了朕,才想得方才說給皇叔的那妙計。說來朕倒要感謝他才是!”


    沐浴思忖片刻,覺得陸霄確實真有其才——畢竟怎麽也是原著欽點了光環的主角——他也與陸霄往日無冤無仇,沒事兒少幹那些毀人前途的動作。便點頭道:“臣亦認為此人頗有才華,既然陛下也認為他無甚可挑剔之處,便點為狀元了?”


    沐雲書說:“此種事情皇叔做決定便好,朕是十分放心的。”


    不得不說,沐雲書這家夥在腦袋不昏沉的時候,做人還是十分機智討喜的。沐羽被他幾句話說的頓感前景一片大好,就忍不住心軟多教他些東西。他先是讓沐雲書將他帶迴來的那些折子一一看了,詢問了想法、該如何批複迴答、具體的處理實施辦法後,又根據沐雲書出的紕漏挨個指正,重點提及了他年輕氣盛總愛帶的那些壞毛病。


    等到這些東西都分析完了,天色已然昏黃。


    ……沐羽頓時產生一種重迴少年時代迎接高考的錯覺來。


    他歉意地對沐雲書道:“本想著今日得閑,陛下又恰巧無課,就多教些東西。未曾想卻拖了這麽許久,耽擱了陛下迴宮的時間,也不知娘娘可會因此介意。”


    沐雲書聽了就道:“母後總不會怨你的,皇叔自然懂得。不過天色既然已晚,朕一人迴宮總覺得不安得很,不若……”


    他眨眨眼,道:“……皇叔陪朕一道迴宮吧?”


    沐羽不由狐疑地望著他,心想這家夥怎麽轉性想著賣萌求好了?


    興許沐雲書也知道自己此舉突然,摸了摸鼻子道:“哦,朕倒不是想令皇嬸獨守空閨……皇叔隻送到宮門便好。”


    他說完,抿了抿唇,顯出一副小心翼翼又不安的可憐模樣來。


    沐羽覺得他今日實在挺聽話的,聽課也算努力,這點小恩小惠還是有必要的,若這麽拒絕實在太殘忍了些。便點了點頭,道:“陛下如此要求,臣定然不會推卻,且等陛下稍等片刻。”


    話罷,喚來夏禎,令他去換輛大一些可容二人的馬車。


    夏禎領命而去,等候間閑來無事的沐雲書便扯著沐羽讓他給自己做一次謙王府二進宮的導遊來。


    謙王府本身就不大,他忙得分不開身自也無心去捯飭那些園林建築,王妃又是個沉迷演武場兵器香料的家夥,更是指望不上,因而王府特別簡潔樸素,實在是沒什麽好看的東西。無奈沐雲書偏要逛,沐羽也隻有硬著頭皮陪他逛。結果沒走幾步,入目一片鬱鬱蔥蔥的竹林,水池走廊,假山花石——


    又繞迴來了。


    這就很尷尬。


    沐雲書傻眼,沐羽也說不出話來。好在夏禎人機智,沒多一會兒就跑來找沐羽,說車馬已經備好,可以送皇帝迴宮了。沐羽看看天色,果斷花言巧語把沐雲書給哄去了前門,不準他再繼續逛自家這破爛一畝三分地了。


    迴去路上,沐雲書頗為唏噓,一直搖頭堅持要給沐羽換個地兒住,說現在的王府實在太委屈他。


    “住所錢帛都乃身外之物,生不帶來死不帶去,況且臣在這京城已呆不了許久。”沐羽裝模作樣道,“陛下無需為此等小事憂心,隻需掛念國家大事便好。”


    “話雖如此,讓堂堂攝政王住如此陋室,卻是朕的失誤。”沐雲書歉疚道,“明明早該……”


    沐羽見他馬上又要因此自責出千字長篇大論,趕緊打住他,扯了個別的話題緊急糊住他的嘴:“臣突然想起,尚有一事未曾詢問過陛下之意。”


    “何事?”沐雲書當即打住話題問他。


    “是之前說的親自領兵前往邊關鎮壓匈人之事。”沐羽道,“陛下可還記得?”


    沐雲書若有所思:“朕記得。”


    “不錯,前幾日臣與諸老大臣商議了此事,大都認為此乃除匈良機,十分讚同此事。”沐羽道,“恰逢此時乃收獲之際,糧草豐足,氣候亦有利於我北周士兵作戰,應趁此機會速戰速決,滅此後患才好。所以臣懇請陛下允此提議,遣臣暫離京城,前往邊關坐鎮。”


    沐雲書默然片刻,點頭道:“確實此等良機不可拖延……若因朕一己私心令皇叔被史官批判,實在很是不該。不過,朕仍有一提議,皇叔且看此提議如何?”


    “陛下請說。”沐羽道。


    沐雲書“嗯唔”了一聲,隨後笑了:“朕也與皇叔一同前往。”


    沐羽稍滯,隨後怒道:“陛下,不可胡鬧!”


    實際上,這提議卻正好入了他的套,正中他內心所想。隻是話雖如此,表麵還是要裝一裝的。


    沐雲書特委屈:“一國之君親臨前線,與士兵士氣乃是極大鼓舞,對匈人及周邊部族亦有震懾之意,皇叔緣何說朕胡鬧?”


    “前線危險,豈可當做皇家後苑般隨意遊玩胡鬧?”沐羽道,“況且陛下尊貴之軀,若是因此受了丁點損傷,臣萬死難辭其咎。”


    “可皇叔卻是匈人聞之喪膽的殺神,朕又何須擔憂受傷一事?”沐雲書不在意道,“有皇叔在旁,朕亦會乖乖聽話,皇叔隻管發號施令便好,實在很不必思慮這些有的沒的。”


    沐羽無語望天,小皇帝果然還是把打仗當成玩著玩的。估計到時候看到死人非得吐個幾天幾夜不可?


    不過這事兒合他心意,他就露出了一副頗受觸動的感動神色來,為難道:“但此事,仍需與幾位老大臣們商議一番……”


    “這是自然。”沐雲書得了他滿意想法,欣然道,“不過若是屆時幾位老大臣不同意此案,朕仍會一意孤行。”


    沐羽:“……”


    那你這話說了和白說有什麽區別???


    他特別想朝天翻個白眼,但考慮到自己在對方眼裏的形象,生生忍了下來。他剛準備緩口氣,再多勸幾句顯得自己很是苦口婆心,便見一隻羽箭自簾幕射來,牢牢釘在了馬車內壁上。


    這一突變登時令沐羽臉色一變,按下了還未緩過神兒來的沐雲書,朝馬車外喝道:“夏禎!?怎麽迴事?!”


    夏禎沒理他。


    這時,一陣刀劍碰撞的清脆聲音自馬車外傳來,隨後便是*撲通倒地的悶聲。沐羽擰眉,叮囑了一句沐雲書好好趴著勿要亂動,隨後抽出隨身攜帶的劍來,小心翼翼挑開了馬車前的幕帳。


    障礙物除去,視野陡然開闊。入眼可及便是王府侍衛和宮內偷偷派來保護沐雲書的羽林衛與來犯匪徒糾纏在一起械鬥的場景,那些歹人均粗麻布衣覆麵,眼神淩厲,一看便知不是輕易可討的好處的貨色。他匆匆掃了眼已經倒在地上的侍衛,無一不是咽喉中箭,頃刻毒發斃命的。而那羽箭極其小巧,又力度極大,入骨且有三分,應當是袖珍弩機所發。


    夏禎倒是無性命之虞,與那幫人纏鬥一起,忙裏抽閑想起來自家王爺剛剛似乎喊了自己,趕緊迴頭道:“殿下,有刺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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