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何青陽會在這裏?


    沐羽有些猶豫,按理來說蘭妃恨謙王入骨,是不會來主動找他的。思來想去,應當也隻有沐雲書這個軟肋能逼的對方向他低頭。榮帝今日既然敢開口問他,想必是早已表露出不欲立沐雲書為太子的意圖了。蘭妃自覺理虧,又不敢往榮帝的槍口上撞,隻有來尋求他的幫忙了。


    果然,見沐羽在原地遊移不定,她款步走上前來,微微欠身道:“婢子見過謙王殿下。”


    “……免禮。”沐羽看著她,遲疑了片刻,“一別經年,蘭妃娘娘……可還好麽?”


    “殿下想知道的話,何不親眼看看呢?”青陽垂著頭道,“娘娘請王爺前往白露宮一敘,不知王爺是否願意賞光。”


    白露宮?


    沐羽恍惚了一陣,他依稀記得在謙王記憶中,這白鹿山的白露宮是他小時候與皇兄常居住的地方,如今竟挪去了給蘭妃居住,看來榮帝果然是很愛她的。


    就在這輾轉之間,青陽仿佛已經看出了他的不決與退意,上前一步,低聲道:“娘娘在婢子來時曾囑咐了一句,說都這麽久了,王爺也該放下了。如若您真不願賞這個臉,那她也隻能去求別人了。”


    心道果真無事不登三寶殿,沐羽還是露出了悵然的表情,朝她點了點頭:“既然……娘娘這麽說,請吧。”


    “王爺請隨婢子來。前方路滑,奴為您帶路。”青陽裹了裹身上披著的披風,提著燈籠走在了前方,“您小心些,莫滑了跤。”


    沐羽“嗯”了一聲,跟著她往白露宮走。走著走著卻覺得周遭景色不對,不由詫異:“青陽,這是去白露宮的路?”


    青陽聞言,頓了步子,道:“王爺有所不知,前幾年聖上修建南溪殿的時候,便將這周遭一並翻修了,白露宮亦不例外。所以才和您記憶中的略有差別。”


    “……原來如此。”沐羽輕聲歎了口氣,“走吧。”


    青陽“諾”了聲,這才又邁開了步子。


    一路上,沐羽滿腦子都在思考見了蘭妃後該如何表現這個問題。他自覺演技還是差了點,演不出款款深情的情聖樣子來。好在謙王本身性格也還算內斂,不太愛外露表達自己感情,倒不用擔心太冷淡崩了人設。


    頭疼了半天,他還是決定走一步算一步。反正現在頂著謙王的殼子,總不會被人指著鼻子說西貝貨。


    白露宮離南溪殿並不遠,即使重新修葺了周遭的路,那宮殿仍是謙王記憶裏的宮殿。沐羽百感交集地踏進去,隻覺一股暖浪撲麵而來,伴隨著若有若無的淡香。不遠處簾影閃動,一位宮女扶開珠簾,便看到一身素色宮裝的蘭妃從簾子後麵緩緩走來。


    她身上帶著比空氣之中的香氣濃得多的香料味道,沐羽依稀記得這香料並非她向來喜愛的,而是謙王妃陳茵跑去邊關之後琢磨出來用以烤衣的香料。一時間不由琢磨起了蘭妃的用意來。


    沐羽準備給蘭妃行李,到一半時被她攔了下來,隨後吩咐青陽端茶,自己則在主座坐定。時隔十數年未見,她依舊如謙王記憶之中是個很漂亮安靜的女子,一雙霧蒙蒙的眸子盯著沐羽,看得他十分的不安,險些遵從心中想法起身離去。似乎看出了他內心想法,她很快意會的偏開了視線,低低地歎了口氣:“一別經年,王爺如今看來愈發精神,想必聖上一定不勝欣喜吧。邊關生活可苦?阿茵曾給本宮寫信說那裏苦寒貧瘠,匈人殘忍好戰,聽了當真令人憂心不已。”


    “勞娘娘掛心,尚可。”沐羽垂眼疏離道。他大致已經摸清了對方的意圖,知道這句話不過是引子而已。在謙王的記憶裏隻記得他那王妃自打去了邊關便樂不思蜀,怎麽可能會寫信和家裏人訴苦?本來就是從小摸著刀槍棍棒長大的姑娘,這句話怕不是蘭妃自己一個人臆想出來的詞句罷了。倒是前幾年弄出來了幾箱子香料,喜歡得很,著人送迴了京城,估計其中便有蘭妃的一份。今日對方刻意熏了這身想,想來便是借著這個告訴他,自己已經不再介懷以前的事情了。大家好好相處,還是朋友。


    ——既然是朋友,幫個忙不過分吧?


    下半句沐羽都幫她想好了,便主動開口道:“娘娘叫臣弟來,可是有什麽事嗎?”


    不料,他這一梯子卻遞得卻讓蘭妃當場紅了眼圈。她瞧了沐羽半天,才傷感地道:“原來在你眼裏,本宮是那等自私之人?宛如物件一般,連自己的感情都不許有的麽?如果本宮說隻是想你了,所以過來坐坐,你該怎麽迴答本宮?”


    沐羽傻眼:……這劇本好像哪裏不對!


    講道理,當他作為一介旁觀者的時候,還是挺同情這個姑娘的。但是當自己身為局中人的時候,這種同情立馬就變成了頭痛——又想要名聲,又想撈好處,天下哪有這麽好的事情啊!虧得謙王一直滿腹內疚,又一直無意皇位,要不然她估計還真沒戲。


    於是此情此景之下,他隻有非常窘迫地移開了視線,聊勝於無地安慰對方道:“娘娘,臣並非此意……”


    蘭妃沒理他。


    沐羽隻好又說:“這話若讓皇兄聽了去,臣倒罷了,隻是恐對娘娘不利……”


    聞言,蘭妃臉上立馬一白。


    就在這尷尬時分,忽地一聲清脆的聲音傳了過來。隻見個約莫十幾歲模樣的少年自屋外快步走來,一臉欣喜,打破了這快要凝固的氣氛:“皇叔!是皇叔嗎!”


    沐羽循聲望去,恰巧對上那少年的眼睛。他看那少年眉清目秀,膚白若玉,眉宇間很有幾分蘭妃的影子,便知這應當是主角沐雲書了。不過他此刻的人設應當是“一片茫然”才對,便佯裝不知,望向蘭妃道:“……可是雲書?”


    蘭妃含淚點頭:“對,就是雲書。”


    沐羽非常不理解她為何迴答個問題都要做出這幅情態來,仿佛生怕別人不會因此誤會他們之間的關係似的。但當著主角的臉,他覺得不應該在這種時候給對方親媽閉門羹吃,唯有道:“記得臣走的時候還是抱在懷裏的小孩子……轉眼都這麽大了。”


    “皇叔,我可不小。”沐雲書衝他笑道,伸出手比了比身高,剛好到沐羽肩膀那兒,“看,都到您這裏了。不消幾年,便能去邊關找皇叔上陣殺敵了!”


    ……這小孩子家家的怎麽這麽暴力。


    沐羽心裏想著,卻看到對方眼裏一片純正孺慕之情,頓時心腸又軟了。即便知道這以後就是個狼心狗肺的小東西,還是不免緩了緩語氣對他說:“身為將來儲君,你隻需學習治國之道。至於其他瑣事,一概交予臣子們做就好。一國之主,實在不該沉浸在這些打打殺殺之中。”


    這話實在是很打擊人的積極性。果不其然,在聽到這話後沐雲書的表情瞬間就黯了下來。他瞅瞅蘭妃,又瞅瞅沐羽,最後小聲嘀咕道:“可……父皇又無意立我為君。我,我就想效仿皇叔當年所為,勵誌做一賢王,輔佐皇叔!這有何不可!”


    沐羽聞言,勃然變色。


    蘭妃很適時地哭出了聲來。


    青陽及時趕到加入戰場,將誤闖進來的沐雲書這小祖宗連哄帶勸地拉離混戰中心,走前不忘再給這一片混亂中再點點火,道:“娘娘您可別哭了,殿下看了,心裏別提有多難受了。”


    也不知道她這個殿下,究竟指的哪個殿下——眼前這個,還是她懷裏那個。


    沐羽十分意會地接上茬:“娘娘,可是皇兄他……對雲書不好?”


    “本宮生雲書的時候,便險些讓他跟著本宮一屍兩命。”蘭妃泣道,“後來雖然勉強保了他的性命,打小也是一路坎坷得很,總是不久便一場大病。蘭家沒什麽本事,不似阿茵家那般,生病了自有好湯好藥的送上。雖然有聖上垂簾,本宮也是提心吊膽了好些年。如今好容易才身體大好了,不似以往那般需要本宮時時刻刻操心了,可聖上卻又不知怎麽突然就厭了他……”


    她哭著哭著,想起來拿手帕揩了揩淚:“若真就是這等苦命命格,又何苦投身來帝王家呢!早知當初本宮便與他一同死了算了!”


    這番真情演出實在是很有些慘,連帶著沐羽這個半局外人都覺得心痛起來了——大約是謙王的想法。他沉默了許久,不知道該怎麽麵對蘭妃,許久才道:“娘娘此番找我來,可是為了儲君之位的歸屬?”


    蘭妃大約沒想到他會說的這麽直白,很不適應,眼淚卡在眼眶裏,呆呆的點了點頭。


    “娘娘知道皇兄……屬意的儲君是誰嗎?”他又問。


    蘭妃動作一頓,有點膽怯地看了看他,再次點頭。


    沐羽就歎了口氣。


    他覺得眼前這女子實在是太傻了點,能活到現在估計全靠自帶主角老媽的光環加持和他那個老好人便宜兄長的保佑。若是丟了這兩樣,怕是被人算計的怎麽死的都不知道。想想儲君之位這麽重要的事情,竟然會把希望全寄托在“始亂終棄”的“渣前任”身上,成功與否全靠對方那虛無縹緲的良心???


    好絕望啊,這種隊友。


    但是看看自個兒計分板上貼的任務,他還是硬著頭皮肅容站了起來,對蘭妃揖手道:“若娘娘放心臣弟,此事便交予臣吧。儲君一事乃國家根本,不可隨意亂來……臣會好好規勸皇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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