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王再窩囊再廢物再不受重視,終歸是皇室血脈,還是長子。他竟被王妃逼得自盡,不管最終能不能救活,這事情怎麽都不可能善了!


    所以秋曳瀾連衣服都沒換,直接趕到陶老夫人院子裏!


    正好陶老夫人跨出門檻,看到她,話也不及多說,隻道:“快走!”


    江家別院離行宮不過一步之遙,基本上是上了軟轎就能看到宮門。


    一路暢通無阻的趕到皇後所在之處,還沒進去,就聽見裏頭傳來歇斯底裏的嚎哭聲——陶老夫人一聽就皺了眉,上台階時看了眼外頭的宮女,江皇後的生母到底不一樣,那宮女立刻悄悄告訴:“是齊王殿下的生母童嬪,已經在娘娘跟前哭昏過去兩次了!”


    怨不得童嬪會這樣,齊王去年就成親了,這童嬪想也知道必已年老色衰,皇帝的寵愛是早就不指望了,日後前程全指著齊王這個兒子呢!現在兒子被媳婦逼得自殺,連孫子孫女都沒來得及留一個,若當真去了,這叫童嬪以後怎麽活?


    陶老夫人深深歎了口氣,在外頭站了站,才走進殿去。


    進門就見江皇後也是臉色鐵青,握著鳳座扶手的手背上,因為用力而青筋畢露!


    皇後正麵無表情的對抱著自己裙角放聲哀哭的女子道:“維熊的為人本宮非常清楚,此事本宮會給你們母子一個公道的,你且冷靜些!”


    見秋曳瀾扶著陶老夫人進來,皇後欲起身相迎,才直起身就發現裙擺被童嬪拉得死死的,隻好道:“母親您來了?坐罷……十九媳婦不用拘禮了,霓錦去沏茶來!”


    陶老夫人人前人後都直唿皇後閨名,可見母女感情,此刻也不見外,徑自坐下後,看了眼四周就問:“綺筠呢?”


    “知道維熊自盡後就跑得不見人影了!”江皇後冷笑著道,“我已派人去找……料想不是迴了江家,就是去了竇家!”


    正說著,果然就有宮人來稟告:“竇夫人命人綁了齊王妃,於宮門求見!”


    “快把那個孽障拖上來!”江皇後一拍扶手大喝!


    皇後是真心恨極了這個侄女!


    昨天秦國公才病愈,讓皇後黨士氣大振扳迴一城——今天江綺筠就逼得齊王自殺,這是惟恐娘家不倒台嗎?!


    若是可以,江皇後真想直接把這個侄女打死了事!


    隻是無論考慮到江綺筠是江天驁夫婦寵愛的嫡幼女、還是不能讓江家女落下逼死親夫的罪名,江皇後現在還得給她脫罪給她善後!


    秋曳瀾在下首偷眼看皇後幾乎扭曲的神情,深深覺得江家長輩真不是普通人能做的……江崖丹、江綺筠這種晚輩,普通人家攤上一個,做長輩的早就被氣死了好不好?


    半晌後神情惶恐的竇氏親手拖著被錦帛綁縛著的女兒江綺筠進殿,才進來就撲通一聲跪倒,哭道:“臣婦有罪,未能管教好女兒,導致……”


    說起來竇氏難得這麽服軟,卻是她也知道女兒這次闖禍闖大了,再不低頭那等於是自取滅亡。


    隻是她這一服軟,童嬪卻急了:“誰不知道皇後娘娘最偏心娘家?這江家大夫人雖然據說同皇後娘娘關係不是很好,但再不好也是娘家堂嫂——難道她打算這麽一哭一認罪,皇後娘娘再高高舉起輕輕落下,這事情就這麽算了?”


    童嬪怎麽可能讓此事這麽過去?


    出事的那可是她親生兒子!這年頭做丈夫的變了心,逼死妻子的事情常有;做妻子的潑辣,把丈夫逼死的簡直聞所未聞!更何況齊王還是皇子啊!這是何等大的恥辱!可以想到,哪怕齊王這次活了過來,這輩子在人前都休想抬頭了!


    若非形勢不如人,童嬪生吃了江綺筠的心都有了!


    所以她立刻也放聲大哭,一邊哭一邊調轉方向,朝竇氏拚命磕頭:“賤妾知道齊王平庸愚鈍,遠遠配不上齊王妃!隻是再怎麽說他也是天家血脈啊!齊王妃您有什麽不喜,求求您衝著賤妾來,不要為難齊王……求求您求求您求求您了!”


    竇氏還真打著自己母女做低伏小一番,好讓江皇後有台階和稀泥的算盤,但現在童嬪朝她們母女一跪一哭,竇氏的臉色頓時漲紅成豬肝似的:“童嬪請您不要這樣,臣婦與女兒如何擔當得起您的大禮?!”


    論品級童嬪還真沒她誥命高,可外命婦……能跟內命婦比麽?到底是天子的人!


    “隻要您兩位肯放過齊王,賤妾什麽都願意!”童嬪是鐵了心要個說法了,反正到她這年紀,沒了親生骨肉,以後還有什麽呢?在漫漫宮闈裏捱日子,還不如拚個痛快!


    江皇後看著這亂七八糟的景象,本就難看的臉色又難看了幾分——勻了勻氣喝住還要互相磕頭的童嬪與竇氏,冷聲讓江綺筠迴答:“你可知罪?!”


    江綺筠也非傻子,否則不會在知道齊王自盡後跑迴娘家求助。


    此刻便怯生生道:“兒媳知罪!”


    “何罪?”江皇後強按心火,繼續問。


    “兒媳不該聽信下人胡言亂語,懷疑王爺他欲置兒媳於死地!”一聽這說辭就是迴娘家時被人教的——童嬪頓時又不幹了,激動的喊道:“皇後娘娘,冤枉!天大的冤枉啊!齊王他是娘娘您看著長大的,旁的不敢說,一句‘宅心仁厚’卻是當得的,平常他連打罵下人都不忍心,更何況謀害王妃?!”


    別說童嬪炸了毛,秋曳瀾聽著這明顯是要為江綺筠行為開脫的理由也覺得江家太不要臉了!明明是江綺筠長期淩辱虐待齊王,這會倒變成齊王欲殺妻了?


    “簡直就是毫無廉恥……”秋曳瀾絕望的想,“這個夫家……以後真的不會被報應嗎???”


    從小陶氏到秋風到楚春曉,再到現在的齊王……這孽作的,都沒法算了好不好!


    江皇後顯然也被侄女這麽沒腦子的迴答震了一下——如果齊王真的想殺妻,江綺筠的反應激烈了點,導致了齊王的自盡,倒還能分說。問題是……誰不知道齊王窩囊啊!這麽窩囊的主兒,殺雞都不知道敢不敢,還殺人?還殺把他嚇得跟什麽似的王妃?!你真當天下人都是你親媽,隨便你怎麽編怎麽信嗎?


    攤上這麽個腦殘侄女——還有她背後支招的腦殘智囊,江皇後現在都不知道怎麽接話了!


    偏偏這會還沒功夫給她圓場:穀太後派人來了!


    親孫子,還是長孫被孫媳逼得懸梁,太後過問名正言順。


    而且江綺筠是江皇後的侄女,穀太後派來的內侍很直接的表示:“太後娘娘知道對您來說,手心手背都是肉,此刻定然是為難萬分,難以處置此事的。所以太後娘娘讓把人都帶過去,由太後娘娘親自審問!”


    這事要求皇後避嫌可以說是理直氣壯。


    江皇後心中抓狂,奈何落了這麽大的把柄給太後,她再蠻橫眼下也不得不認栽,起身道:“本宮送她們過去!”


    陶老夫人見狀也站了起來,卻沉聲道:“此事既然有太後娘娘接手,皇後娘娘莫如前去探望齊王?”


    這話提醒了江皇後——目前事情鬧這麽大,江綺筠想完全洗清自己根本不可能,她的作為又將直接影響到江家,惟今之計,給她找什麽口供,都不如保住齊王!


    首先齊王活著,那江綺筠的責任就要輕得多;其次齊王站出來解釋一句,比給江綺筠想一百句精妙台詞都頂用!


    而此刻齊王身邊雖然有他開府時皇後撥過去的人手照料,萬一穀太後趁提審江綺筠時做點手腳……到底還是皇後親自過去比較可靠!


    “母親說的是!”江皇後深吸了口氣,決定孤注一擲壓齊王不死,索性不去管侄女了,無視竇氏哀求的目光,直接打發宮人送她們去見穀太後,又問有點進退兩難的童嬪,“你呢?”


    “……妾身也想去看齊王!”童嬪略作沉吟,就下定了決心,她作這決定,不僅僅是因為擔心兒子,更擔心到了穀太後跟前,江皇後又不在,萬一太後逼她做點什麽,都沒法拒絕!而做了之後誰知道江皇後會怎麽收拾她?


    再者齊王能不能活都不好說,萬一真不行了,母子兩個好歹見上最後一麵。


    江皇後點了點頭,對陶老夫人道:“母親,我先帶童嬪過去,您迴別院吧!”


    陶老夫人年紀大了,行動遲緩,不適合跟江皇後一起行動,而皇後到了齊王的別館,足以看住場麵,無須陶老夫人從旁協助。


    老夫人微微頷首:“你們快去吧,十九媳婦陪我出宮就好。”


    等江皇後跟童嬪匆忙離開,陶老夫人看著空蕩蕩的大殿微微一歎:“今兒這事,你怎麽看?”


    秋曳瀾怔了一下,才恭敬道:“孫媳年輕識淺,一點淺薄看法如何能入您的眼?”


    “誰不是從晚輩過來的?”陶老夫人一邊讓她扶著,朝殿外走,一邊淡淡道,“說說看吧,你這孩子向來就是有主意的。”


    “這事情……太巧了。”秋曳瀾沉吟著,“昨天祖父好了,今天齊王就……偏生十五姐姐從前對齊王的……嚴厲,外頭都知道。”


    陶老夫人眯起眼,淡聲道:“是啊,那個蠢東西!早先跟她說過多少次,她那副性.子,也就齊王這樣的能容忍!若換個人,譬如你娘家那哥哥,怕是一天都過不了就變成人家亡妻了!就是十九算咱們家脾氣最好的,尚且時常容忍不了她!她倒好……實在是這東西生在大房!”


    說到末了一句,陶老夫人語氣裏已經帶入殺機!


    也難怪,老夫人本來就厭惡大房,現在江綺筠還給江家找了這麽一個大.麻煩……要是可以,陶老夫人絕對讚成童嬪弄死這個不爭氣的東西!


    “一會出了宮門,你也去齊王那邊。”陶老夫人定了定神,拍著秋曳瀾的手背道,“天鸞要看著齊王,不使人做什麽手腳。你去那附近走動走動,問問裏裏外外的人,看看可有什麽可疑之處!”


    這就是讓她去查到底是誰利用江綺筠一貫以來對齊王的欺淩,炮製出這場絕對震驚朝野的“逼死親夫”案了?


    秋曳瀾心裏歎了口氣,無奈的道:“孫媳領命!”


    ……又有一種助紂為虐的感覺了好嗎?這日子為何如此悲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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