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慈恩理了理她身上的先前被他弄得有些亂的裙子,她隱忍著淚水,站在那裏看著沈謙。


    不算太久遠的那些迴憶悉數從燃著憤恨火苗的腦海滑過——


    她第一次與他在情侶套房相遇,場景尷尬,他們不歡而散;


    他曾精心設計了許許多多的示愛,那些借花語傳遞的愛情密語,那對蒙奇奇的表白,還有那句:“你把我的心都拿走了”曆曆在目;


    他說:“關慈恩,讓我成為能夠將你托起的男人。”


    他還說:“我愛你,我想和你一輩子在一起,結婚生兒育女,相攜到老。”


    ……


    關慈恩閉一下眼,淚珠大顆大顆下墜。


    多麽諷刺,多麽可笑,多可悲多造孽!


    原來對她施暴讓她飽受折磨的是沈謙!


    原來她愛上的是差點毀了她所有人生的魔鬼!


    原來她把一顆熾熱的真心交付給了一個潛藏的禽獸!


    淚水完全隱忍不住,她的心在恨與愛中煎熬,悲傷得無以複加。


    她放聲痛哭出來,眼淚鼻涕肆意地流下。


    在這一刻鍾之前的所有,她都是坦蕩的,堅定的,真心的,唯一的愛著沈謙啊!


    “沈謙!”她哭著咆哮,“我恨不得可以殺了你!”


    淚水湧得更多。


    她胡亂抹一把,氣顫的又吼一句:“沈謙,我們結束了!”


    沈謙看著她的痛苦,看著她的悲傷,看著淚水模糊的臉麵,心間的潮水都衍變成了山洪一般泄了閘。


    “哈哈哈哈……”


    沈謙寧盯著她放聲瘋癲的笑了,他也笑紅了眼,笑出了淚。


    “關慈恩,你發過誓的!我隻問你——”他似乎陷入魔怔了,眼睛紅得滲人,臉色卻蒼白得恐怖。


    他緩慢的下床來了,在距她兩米處站定,死死的直視著她。


    他像是凝聚了所有的氣力來說這一句:“我隻問你,你的誓言都要作廢了麽?你是想要離開我了麽?”


    關慈恩沒有即刻迴答,沉默霎時漫開。


    天花板上還是暈紅的燈開著,牆壁上還是那幅情意深深的婚紗照掛著,大床上還是那有些亂卻鮮紅喜慶的被子鋪著。


    四處都可見的大紅“囍”字,被抖落在地寓意“早生貴子”的花生,紅棗和桂圓……


    然而這間婚房的一對新人,沒有一絲喜氣,兩人都靜得詭異可怕。


    關慈恩再一次胡亂抹一把淚水,垂立在身側的雙手緊緊攥握,開口,出聲,聲音蘊著哭腔,夾著悔恨,含著不可置疑——


    “沈謙,我們離婚吧!”


    聲音淺淺,語氣輕輕,語速慢慢。


    就這樣,她做了決定,愛之深切恨之決然,關慈恩就這樣輕輕淺淺的定下了,誓言愛情全都隨往事廢了。


    沈謙的世界轟然倒塌,所有的神經在這一秒全部崩塌癱瘓!


    “哈哈哈哈……”他又笑了。


    他又哭了。


    麵目猙獰得如同魔鬼附了體!


    什麽狗屁誓言,全部都是騙人的!


    什麽生死相依,全都不過竹籃打水!


    她是他的,她怎麽可以拋棄他?


    怎麽可以?


    她是他的,他要她!


    他遽然上前,加大手上的力氣狠狠的扣住她的手腕。


    “關慈恩,我們之間,我沒有叫停,你永遠也別想停!”


    “你此生注定是我沈謙的人,離婚?”他原本豐神俊朗的臉上彌滿陰鷙恐怖。


    “離婚,你休想!”他衝她大吼著,“拋棄我?你敢!”


    他的力道很大,關慈恩的手腕被扣得太死,手指都因為沒有血液到達而慘白發麻了。


    “禽獸,你這個禽獸,快放開我!”


    關慈恩開始掙紮,手腕卻被他越扣越緊。


    “魔鬼,沈謙你這個魔鬼,你放開我!”她拚命使力用另一隻手捶打著他的後背。


    絲毫無用,她眼睜睜看著沈謙的臉色越加狠厲。


    “關慈恩,”沈謙蓄滿淚水的眼瞳黑亮亮的,然而卻陰森森的升騰著狠厲和情欲,“今晚上是洞房花燭夜,你是我的老婆,我行駛權力你履行義務的時刻到了!”


    他大力一把將她摔向了床邊。


    關慈恩的淚水頃刻間斂住。


    “沈謙,你這個魔鬼,你瘋了!”


    她撐著床沿想要站起來,沈謙卻是快她一步重力摁住她推了下去。


    他如亡命之徒一般,毫無考慮毫無顧忌了。


    “魔鬼,魔鬼!沈謙,你放開我!”關慈恩掙紮間再一次耳光扇到了他的臉上,他卻絲毫不覺得痛般控製住她,繼續撕扯著。


    關慈恩也慌了,她蹬他,他躲過,更加加大了手上的力道。


    她凝聚所有的力氣更加狠的踢了過去,沈謙的腿根驟然痛感清晰,他緊咬牙關死死的盯著她,他狠厲的掐著她的下頜,陰鷙道:“想廢我?你他媽無情,老子也就要無義了!”


    然而,他卻又在魔怔之下清楚無比的知道自己愛她,深深的愛她。


    關慈恩看準他的猶豫,狠狠的咬住他大手指與食指間的虎口,沈謙痛得緊咬牙關,卻是沒有去掙脫。


    關慈恩迅疾的想要坐起來再一次踢蹬他的要害之處了。


    沈謙沒有等待,在關慈恩下一步動作之前,他讓一年前的情景相似的再現卻又完完全全不同的發生了。


    “啪”一聲輕響,他借力俯身給了她不算用力的一耳光,關慈恩的臉僅僅偏了下,白皙的臉上甚至沒有其他什麽反應。


    她終於鬆口了,死死的瞪著他。


    他的腦子裏那些不願想起的場景全都悉數跳出,他已經瘋了,他下手的力道有狠卻又很輕。


    然而一念成魔,終究什麽都阻擋不了。


    故事成真了。


    他來的那一瞬間,她倏地停止了反抗和掙紮,她躺在那裏,靜了好一會兒,眸色複雜的盯著他黑黑的硬硬的頭發,耳朵裏滿是沈謙粗重的喘息。


    她閉上了雙眼,牙齒咬住嘴唇,死死的狠狠的咬破了紅唇。


    她紅唇嗜血,歇斯底裏:“沈謙,你等著坐牢吧。”


    迴應她的是他要繼續的動作的驀然的停頓,和一瞬間落在她身上的滾燙的斷線般的淚水。


    而後,他溫柔待她,溫柔得關慈恩覺得沈謙是在嗬護一隻幼小的熊貓寶寶。


    癡癡纏纏,身體反應真實得一塌糊塗。


    極致了,到極致了!


    可是,她卻也清晰的告訴自己,所有感覺都隻有撕心裂肺的痛楚。


    一切都結束了……


    他沒有一絲的快意,從開始到最後,她沒有一點表情,死人一般直挺挺躺在那裏,而他也如死了人一般哭得悲痛欲絕。


    關慈恩緩緩的晃晃悠悠的坐了起來,她沒有去看他一眼,她冷冷的低頭看著他那隻被咬的手似乎還在滲著血。


    她沒有過分整理自己,隻是攏好了衣物,任短發淩亂,任血漬沾染在唇邊和衣角。


    她縮下了床邊,看到沈謙依舊那麽躺著。


    她拿了矮壁櫃上的煙,顫巍巍的擩進了破皮的唇畔,又顫抖的點了兩次火之後,煙總算被點燃了。


    “咳咳……咳……”


    男士香煙遠比女士煙味道濃烈,她被嗆得猛聲咳嗽。


    沈謙坐了起來,他也縮下了床,“撲通”一聲跪了下去。


    她就這麽斜斜的叼著那支男士煙在他十步之遙的距離看著他。


    她說:“沈謙,我們離婚吧!”


    她又說:“沈謙,你等著坐牢吧!”


    聲音是咬著煙發出的,冷冷冰冰中又有些含含糊糊。


    沈謙揚頭看著她,一個大男人就這麽無聲流淚的看著叼著煙的女人。


    關慈恩取下煙夾在指尖,上前幾步,她彎下了腰,用一種無法言說的嬌媚的聲音對著他吐氣——“沈謙,你等著……”


    話音都未落下,她飛速的轉了身,大顆大顆的淚水無聲的從眼渠中滑出,順著臉頰滑到下頜,再直墜落到她的裙擺或是地毯上。


    她光著腳,逃似的衝去了房門口,幾番撥弄,她卻始終打不開門。


    她把頭狠狠的撞向實木門上。


    沈謙頹然的過來了,她胡亂的將煙叼起,垂眸看著他從她身後伸過來的修長的手指輕輕搭在門把上,輕而易舉的將門打開了。


    她邁出了房門,沒有迴頭,舉步維艱卻又極其堅持的一步一步走下了樓。


    她不敢再作任何的停留,她在玄關時,不經意看著那雙白天沈謙親自單膝跪地為她穿上的那雙婚鞋,她驟然捂緊了嘴唇,肩膀急劇的顫抖,淚水更是湧得更多掉落得更快。


    在她拉開別墅大門那一瞬,她聽到了終生都不能忘的,悲慟淒淒然,沉抑得讓人想要迴頭奔去的封死的一聲疾唿:“關慈恩……”


    她鬆開捂住嘴唇的手,終是痛哭著出了別墅大門。


    沈謙靠著門框慢慢的滑在地上,黑亮的雙眸直直凝盯著樓梯口。


    眼睛空洞,絕望。


    關慈恩不知道自己是怎樣到達齊明輝的公寓樓下的,亦是不知道為什麽會到他家樓下。


    她隻是看著路牌才後知後覺她把車飆到了這裏。


    她坐在車裏,抽著煙,她怪罪煙霧熏得她的眼淚一直沒有斷過,卻又一支接一支不停的抽。


    她在不停的流著淚撥齊明輝的電話。


    在第三次撥出之後,齊明輝從沙發上搖搖晃晃的站起了身,他迴到家之後將自己摔在了沙發上。


    他,一直在喝酒。


    三五個啤酒易拉罐琳琳散散的散落在腳邊,他跌跌撞撞的循著孜孜不倦叫喚的手機鈴聲走去了玄關。


    他惱怒異常的拾起地上的電話,看也沒看一眼的胡亂滑了一下。


    “誰他媽大半夜來擾老子?”


    “齊明輝我在你公寓樓下。”


    兩人同時出聲,又同時閉嘴。


    齊明輝一瞬間酒醒,他直直盯著手機上顯示的“關慈恩”,聽著電磁波那頭似乎哭泣的聲音,酒意全醒。


    他的心,在這一秒鍾遽然要跳出胸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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