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朱紅玉起了個大早。她昨日和潤夜說了說要去父母墳上祭掃,雖然說出了琥珀的事情,但是她依舊要按照計劃前往。


    不為別的,隻因為她現在所使用的身體是前任主人的,以前的種種記憶留在她的腦海之中,總還能引出來她的一兩滴相思淚來。


    從雲夢鎮迴來,她憋著一肚子話想要吐槽,和潤夜說不合適,和別的人說也不合適,還不如跟兩個死人說更合適。


    清晨,已經有一些涼意了,沒有了夏季的暑熱悶熱,早晚的溫度十分適宜,在沒有空調的環境之中,涼快一點至少能讓人喜歡一些。


    趁著太陽還沒有爬出山頭,朱紅玉提著籃子走到三官廟前,見門已經開了,一下子衝入房中,蹦躂著跑到了裏麵。


    “潤夜!早上好啊!”


    潤夜正在往香爐裏麵添香粉,聽到朱紅玉一進門就大喊大叫,驚得勺子陷入了大香爐之後,眼見著就被火苗吞噬了。


    此情此景,潤夜隻能歎了口氣,將手上添粉的小壇子放迴香案下麵,轉過身來走出殿堂。見朱紅玉橫衝直撞的樣子,肚子裏憋了一股火。


    “大早上的,吵什麽吵?”


    朱紅玉登時之間噤若寒蟬,不敢出聲。她這才意識到自己起早了,打擾到了潤夜。


    “大清早的,做什麽來了?大喊大叫生怕別人不知道你進廟了。”


    “不是說好了陪我去父母的墳上上香嗎?”


    朱紅玉委屈巴巴的看著潤夜,潤夜這才想起來還有這樣一迴事,今天早上全把昨天的事給忘光了。


    “你不說,我還真的都給忘了。”潤夜歎了口氣,進了屋去,朱紅玉沒有追進去,站在門口等待潤夜出來。隻見潤夜出來時已經帶好了帽子,不忘將碎發用麻繩攬入帽子之中,胳膊上還挎著一個籃子。


    臉上換上了一副笑容,看著朱紅玉十分開心,全然沒有了剛才的不愉快。


    眼見著潤夜要鎖門,朱紅玉走上前去將潤夜手上的籃子接了過來,然後跨在自己的胳膊上,潤夜騰出手來,將門上掛著的黃銅鎖鎖好,而後將鑰匙掛在腰間。


    “走吧,我們上山去,我剛好去打掃打掃下院。”


    朱紅玉“嗯”了一聲兒,隨著潤夜走出門去。時辰尚早,街道上沒有幾個人,村裏也起了薄霧。朱紅玉也不知道怎的,突然間想起來寂靜嶺裏的場景,不過她很快把這個想法從自己的腦子裏掃了出去。


    秋天快到了,桃花村也沒有了以往的潮濕。村裏鋪的土路沒有了以往的潮濕,再也不是走一步一個腳印了。


    雖說秋天應該秋高氣爽,兩個人一前一後走了沒有一柱香的功夫,就到了山腳。再熟稔的上山,在七月中山上的環境依舊豐茂,鳥獸蟲魚雜糅其間,山林樹木自然成趣。


    兩個人沿著主幹道走了不久,就到了潤夜所圈定的那塊墳地。墳墓在濃霧之中還真是令人害怕。愈往前走,草木則愈加蔥翠。


    因為七月半朱家曾經祭掃的緣故,這裏尚還能走人。越走越近,朱紅玉的心越加發毛,心想這個時間來掃墓不對,早知道就晚點過來了。


    越走進墳墓,朱紅玉就發覺這個地方越發不對,她的直覺告訴她,這裏一定有個人!


    “哇!”


    “怎麽了!”


    走在朱紅玉身後的潤夜聽到她的喊叫聲,趕緊一把將她抱住。朱紅玉在潤夜的懷中不住顫抖,一下子兩行眼淚不受控製湧了出來。


    “潤夜,那裏有人!”


    潤夜順著朱紅玉的剛才看的方向看了過去,兩個人往前小心翼翼的走,隻見地上果真躺著一個人!身上的衣服滿是灰塵,一隻手放在一旁,腫脹的像個熊掌。


    潤夜很是敏銳的感覺到可能是出了事情,走向前去用腳踹了踹躺在地上的這個男人。隻見這個男人不動,仿佛已經死了。


    朱紅玉站在遠處瑟瑟發抖,她想讓潤夜別管了,可是人就死在她父母墳前,也不能不管。


    “還有一口氣。”潤夜對著朱紅玉驚喜的說道。


    朱紅玉敷衍的點了點頭,仿佛自己很開心,但是她一點也不開心!潤夜什麽時候才能改掉愛管閑事的毛病啊!


    潤夜給這人號脈,發覺還有命門,趕緊將這人抗在身上,對著朱紅玉道:“走,去下院,那邊放著備用藥。”


    潤夜所說的下院就是這半山上的荒廟,離她父母的墳墓很近,也就是幾分鍾的路程。朱紅玉在給父母遷墳那天發知道原來父母的墳墓離著三官廟的下院這麽近。


    說著,二人三步並做兩步走到下院之前,朱紅玉取下潤夜腰間的鑰匙開了廟門,一股陳舊的黴味鋪麵而來,潤夜趕緊衝入這廟中一腳將客堂的門踹開。


    裏麵的陳設落了一層薄灰,但是並不影響其使用。


    潤夜將人放在床上去藥房去藥箱,朱紅玉幫著潤夜打下手,趕緊將這人的身上的衣服解開尋找傷口。


    隻見手上的一排傷口周圍都是紅腫的痕跡,看樣子被咬的時間不短,應該是半夜三更被附近的毒蛇要了一口。


    奇怪了……朱紅玉看著傷口發呆,她記得這個地方並不是什麽交通要道,半夜三更城中早已宵禁,為什麽這個人還會出現在半山腰上。


    朱紅玉往這人的脖子上一看,隻見掛著一隻穿山甲的腳。朱紅玉是個學中醫的,隻知道穿山甲的鱗片可以做藥用,但為什麽要掛一隻穿山甲的腳呢?


    不過此時她也同潤夜一樣,將救人的事情放在第一位,不去管這個人的身份到底是做什麽的了。


    潤夜取了藥箱走了過來,見到朱紅玉愣在一旁,趕緊吩咐道:“趕緊去燒開水,說不定還能救迴來。”


    朱紅玉應了下來,走出門去找到小泥爐和柴火,和潤夜兩頭忙碌了起來。


    這一日,又是燒水,又是給這個人封住經脈吸出毒液,再就是給這個人灌藥、喂藥、擦洗。


    這是一個瘦削的男人,所以這些工作就由潤夜負責去做了。朱紅玉隻負責給潤夜遞東西。


    一個早上,兩個人不顧炎熱的天氣,大汗也出了一身,白瞎了大清早就上山給父母燒紙的朱紅玉,被潤夜唿來喝去取東西,一分鍾都沒閑下來。


    到了中午,朱紅玉在早上升起來的火爐上熬著粥,潤夜滿手是血的從房中走了出來。忙活了半天,到了中午這時候才算是將病情穩住,脈象也平穩了。


    朱紅玉見潤夜走了出來,蹲在火爐旁邊用蒲扇扇著火苗,一臉的不開心。潤夜看見朱紅玉的不開心,一時之間竟不知道說她些什麽。


    還是朱紅玉先開了口,看著潤夜問道:“怎麽樣,脈象平穩了嗎?”


    “好些了,你也不要擔心,盡人事知天命。”


    朱紅玉腹誹自己可一點都沒有把這個人的生死放在心上,她是不喜歡潤夜這種多管閑事的性格而已。


    “中午咱們喝粥,剛好病人也在,給他灌點米湯下去。”


    潤夜歎了口氣,岔開腿坐在客堂前麵的樓梯上,看著朱紅玉煮粥。


    “我也不想管這件事,可誰讓遇到了呢。”


    朱紅玉白了潤夜一眼,道:“不管就不是你的性格了……誰讓你是道士呢。”


    兩個人又因為潤夜陷入了良久的沉默之中,朱紅玉很快掀開了砂鍋的蓋子,點著厚布端入了廚房之中。


    潤夜見朱紅玉不開心,賤賤的跟在跟朱紅玉的身邊,搶著做一些朱紅玉要做的事情。


    朱紅玉見狀嘟著嘴站在原處,潤夜將粥盛好了放在桌上,將病人的一碗還是照著原樣放在砂鍋裏。


    朱紅玉見潤夜忙前忙後的跟個孫賊似的,一下子樂得出了聲兒。


    “好了,我又沒有真生氣。隻是我看那人出現在此地的時間、衣著、樣貌都非善類。你要是真有本事,就趁著這人醒之前說出他的身份來。”


    潤夜端著碗,說起這個話題他蹙著眉頭思索了許久。


    “其實他的身份我已經猜出來了,也不知道你想聽還是不想聽。”


    朱紅玉打量著潤夜,心裏暗道“臥槽”,想破腦袋也不知道潤夜怎麽看出來的。


    “嗯……說來聽聽,說實話,我還真不相信你能看出來他的身份。”


    潤夜放下碗筷,是時候展現一下真正的技術了。


    “你所言不錯,這個人並非善類。單是麵相極為兇惡,是一個在刀尖上舔血的江洋大盜。但其身形又不是殺人越貨的可怕之人,我想應該是位摸金校尉,俗稱為盜墓賊。”


    朱紅玉露出一個很是尷尬的笑容,看著潤夜良久。


    “潤夜,吹牛也要有點底線。你說你靠著麵相看出來他的身份,這事兒我還真不信。”


    潤夜露出一個和善的麵容,剛才那一套隻是參考,他還真不是靠著這個看出此人的身份的。


    “好吧,他的身份我還真不是看著他的麵相看出來的。我是看他脖子上掛著的東西看出來的。”


    朱紅玉“哼”了一聲兒,果然什麽都不信才是對的,她心想潤夜絕沒有讓潤夜本事直接猜出這人身份的本事。


    “那你是通過什麽看出來的?”


    潤夜用手比劃了比劃自己的脖子,故意壓低了聲音道:“這人脖子上掛著一枚穿山甲的腳。這穿山甲的腳,這是下鬥的時候用的。所謂下鬥,就是下墓。不出所料的話,這人應該是下鬥時被蛇咬傷,曆盡千辛萬苦走了出來,終於力竭倒在那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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