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十九抱著一捆幹柴來到了院子裏,將幹柴放下後,她大喘一口氣隨後用幹淨的手背將額頭鬢角的汗漬擦去。


    手在放下的時候突然頓住,柳十九看著自己手心被鋒利的枝葉劃出的血痕,眼底頓時泛出黯然之色。


    若是武功還在……


    柳十九猛地扭頭看向了緊閉的屋門。


    但眼中剛剛升騰的慍色頃刻間消散無影。


    她有些自嘲地咧嘴一笑,隨後默默轉身走出了院子。


    她現在已經是一個廢人,若是不多準備些柴火,晚上說不定就要陷入饑寒交迫的境地。


    邊走柳十九還不忘瞥了一眼地平線上巍峨的黑色“山脈”。


    她已經知道了“山脈”是什麽東西,不過心中卻無一絲懼意。


    大抵是因為柳七還在。


    不過……


    柳十九凝眸看著遮天蔽日的“黑色山脈”,心想著現在的柳七當真能夠擋得住?


    擋不住也好,正好大家可以一同赴死!


    抱著這樣灑脫的想法,柳十九大步走出了院子。


    就在她一隻腳剛剛落地的時候,突然身體一僵,隨後猛地抬頭看去!


    烈日高懸正空!


    看似沒有什麽問題,但柳十九的眼瞳卻是微微顫栗起來。


    因為從柳七歸來之後,天上的這輪烈陽便一直高懸正空,似乎從未移動過分毫!


    柳十九迴頭看了一眼院子裏堆成小山丘的柴火。


    她現在沒有了武功,為了收集這些柴火,至少花費了一個時辰以上。


    柳十九心中突然湧現出一個可怕的念頭。


    她默默地退迴了院子,幹脆在幹柴堆上了坐了下來,然後每隔一會兒就抬頭看一眼太陽的位置。


    時間飛快流逝,但柳十九卻是覺得度日如流。


    她心中雖然默默記著時間,但看著宛若畫卷一樣紋絲不動的天空,臉上還是情不自禁地浮現出難以置信的表情。


    唰!


    她猛地起身,想要去敲門找柳七問個究竟。


    但剛剛到了房屋門口,卻又猶豫了,伸出手又慢慢收了迴來。


    “進來吧。”


    就在這時,屋子裏傳來了柳七的聲音。


    柳十九聞言如釋重負,隨後趕緊推開了門,但就往房間裏看了一眼,卻是秀眉緊促,繼而凝眸在房間裏仔細搜索起來。


    “不用找了,我就在這裏。”


    柳七平靜的聲音再度傳來,柳十九循聲看去,隻見土炕之上光影閃爍,繼而一道人形緩緩浮現。


    柳十九雙目漸漸瞪圓,看著宛若光影一般閃動的柳七,不禁開口道:“你……你……這是……”


    柳十九磕磕絆絆,連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口。


    柳七見狀神念微動,宛若光影般的身軀頃刻間凝聚成型。


    隨著她緩緩起身,月白色的衫裙悄然散落,遮住了她的雙腳。


    “怎麽了?”柳七緩步來到柳十九身前,繼而挑眉問道。


    柳十九怔怔地伸出了手,在柳七的臉上和肩膀輕輕撫摸了一下,方才瞪著雙眼大鬆了一口氣。


    是真實存在的柳七!


    但剛剛畫麵卻還是縈繞在柳十九的心頭。


    她趕緊甩了甩頭恢複了清醒,繼而肅聲道:“太陽,太陽一直沒有落下!”


    柳十九邊說邊側過身,用手指著外麵明亮的天空。


    “太陽?”柳七仿佛明白了什麽,隨後伸手搭在了柳十九的肩頭,繼而輕聲說道,“這不已經天黑了嗎?”


    柳十九正被柳七搭在她肩頭的那隻手吸引了過來,聽到柳七所言連忙迴頭,隻見屋外一片漆黑,已然是夜幕降臨!


    她頓時被震驚地愣住了,直到柳七從她身邊穿過,朝著門外走去。


    “日升月落皆是天地元炁運轉的規則。”


    柳七站在了夜色之中,但身上若隱若現的白色熒光卻是將院子照的通亮。


    她站定之後,緩緩扭頭,用餘光掃了一眼呆若木雞的柳十九,繼而淡淡地說道:“現在,我就是規則!”


    轟隆隆……


    一陣滾滾悶響。


    夜幕瞬間褪去,柳十九呆呆地站在霧裏,看著外麵明亮的世界。


    而此時的柳七則是凝眸看向了遠處的“黑色山脈”。


    顧連城已經和修少陽交上了手。


    而且勝負即將分曉。


    柳七沉思片刻,還是縱身一躍朝著萬裏之外,那處天地元炁躁動的地方而去。


    ……


    畫麵來到了另一邊。


    修少陽單膝跪地,低垂的麵容中寫滿了驚駭之色。


    “修樓主,多謝了。”


    蒼老的聲音傳入耳中,修少陽猛地抬頭,看向了正前方那一抹青色的人影,繼而咬牙切齒地說道:“竟然是你!”


    “為何不能是我?”青色身影有些悠然地笑道,“說起來還要多謝你修樓主的乾坤正氣印,若無這般浩然之力的洗滌,老朽我也無法洗去這一身累贅。”


    “如今大道唾手可得,待老朽功成之時,定會在功勞簿的第一頁上,寫上你修少陽的大名!”


    “吱吱!”


    修少陽的後槽牙都快咬碎了,望著那抹青色的身影,恨不能立馬衝上去將其碎屍萬段!


    明明四周彌漫著充沛的天地元炁,


    隻要他念頭一動,體內的傷勢頃刻間便會被治愈!


    但是……他做不到!


    修少陽雙目緊閉,想要調動周遭的天地元炁,但腦海中塵封許久的記憶忽然浮現。


    他猛地睜開雙眸,眼底的驚駭之色和懼意尚未完全消退,剛剛還縈繞在身側的天地元炁似乎察覺到了修少陽意誌的崩潰,紛紛遠離了他。


    而那道青色的身影從始至終都默默地看著這一切,直至發現天地元炁不再為修少陽所用,他方才作出捋須狀,笑道:“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修樓主一身浩然之氣終究是敵不過這冥冥天意!”


    嗡!


    一隻手忽然探出,隨即周遭的天地元炁為之一震!


    修少陽隻覺得渾身猶如被巨石碾過,“哇——”血霧噴出,苦苦支撐的那隻腿突然一軟,整個人瞬間撲倒在地。


    他五指緊抓,深深地嵌入了泥土之中,手背青筋暴起,想要掙紮著站起。


    轟!


    但天地元炁在其上空凝聚,隨後化作光柱傾瀉而下!


    “啊——”修少陽仰麵發出了震天的嘶吼。


    磅礴的天地元炁不斷朝著其身上傾瀉,但每一次都在修少陽生機即將斷絕之前迅速褪去,如此周而複始,修少陽幾乎每一秒都在承受著難以想象的痛楚。


    青色的身影似乎這種折磨的行為樂此不疲,隻見其伸出的那隻手不斷攪動,調動著天地元炁朝著修少陽的上方匯聚而去。


    大約一盞茶過後。


    修少陽已經不再嘶吼,但他的身軀卻是在每一次受到天地元炁衝擊之後微微一顫。


    人還活著!


    但已經麻木。


    修少陽腦袋已經耷拉在地上,臉偏向一側,眼神早已渙散。


    但那道青色的身影卻還在繼續。


    “老東西,就算是為了穩固道心,下手未免也有些太狠了吧。”


    清冷且約悅耳的聲音忽然傳來。


    青色身影突然一滯,隨後猛地轉身。


    嗡——


    一道寒光從其背後掠過。


    當!


    一聲脆響。


    柳七緩緩飄落,剛剛落定,右手短刀也已悄然垂放在身側。


    青色身影此時也緩緩轉身看來,他右臂寬大的袖筒緩緩落下,右手中赫然握著一柄平平無奇的長劍。


    柳七抬眸看去,兩道視線在空中交匯,她隨即輕聲說道:“現在我該是稱唿你為顧連城,還是薑玄雲?”


    她目光緩緩上下打量了一番對方身上那件漿洗的有些泛白的粗布道袍,隨後再一次落在了那張蒼老但卻熟悉的麵容之上。


    薑玄雲。


    本應死在京城外的薑玄雲,突然出現在了這裏。


    “嗬嗬嗬……”青袍老道忽然低頭避開了柳七視線,而後輕聲笑道,“已是塵埃落定的時候,再借別人的名頭行事恐怕有些不好了。”


    隨後他緩緩抬眸,眼神帶著些許驚喜地看向了柳七:“柳姑娘是何時發現的?”


    柳七淡淡地迴道:“在秦皇地宮,你不該殺了柳二。”


    薑玄雲眉頭一皺:“那個金馬商會貪心的小子?”


    他嘴角忽然勾起,隨後笑道:“你對他有意?”


    柳七搖了搖頭:“當時地宮崩塌,我有傳國玉璽方可以順利脫身,但沒想到你卻比我剛快一步逃出生天。”


    薑玄雲臉上的笑容漸漸收斂,隨後似是明白了什麽。


    他微微昂首,輕歎道:“老朽明白了,是絕嶺劍意。”


    柳七微微頷首。


    絕嶺劍意的玄妙之處在於可以精準掌控山脈的每一寸脈絡,所以當時化身顧連城的薑玄雲才可以比擁有傳國玉璽的柳七更快脫身。


    所以當時地宮所處的範圍內的土壤中,都蘊含著絕嶺劍意。


    巧合的是柳七當時的氣息之中也因在京城中了薑玄雲一劍,也融入了絕嶺劍意,所以若隻是在其他地方發現了絕嶺劍意,柳七都不會想到一個明明死在他手上的人。


    隻可惜薑玄雲在逃脫的路上,撞上了柳二。


    以柳二的修為,他根本逃脫不掉。


    薑玄雲完全可以不理會他,任由柳二被壓在地宮之中。


    隻可惜柳二最終還是死於絕境劍意之下。


    在地宮中柳二的那隻殘肢中蘊含著磅礴的絕嶺劍意,也是讓柳七第一次想到了薑玄雲可能沒有死,並且正以顧連城的名頭在江湖上攪動風雲。


    薑玄雲此時也想通了其中關竅。


    他當即搖頭笑道:“倒也不是薑某有意殺他,要怪就怪他正好擋在了去路之上。”


    就像是馬車前進路上的一根雜草。


    正在急速前進的馬車豈會去避讓一根雜草呢。


    所以柳二死在了絕嶺劍意之下,他的殘肢內血肉經絡被絕嶺劍意所占據。


    正巧柳七的武道以殺意為基,若是她殺了柳二,哪怕是無意中所殺,也絕不會不記得。


    所以當時柳七便確定了柳二死於別人的絕嶺劍意!


    世上除了薑玄雲,難不成還有別人會絕嶺劍意?


    “哈哈哈……”薑玄雲仰頭大笑。


    “沒想到精心的布局,就這樣葬送在一個無名小輩身上。”薑玄雲收斂笑容,頗有些唏噓地說道。


    “但是……”薑玄雲話鋒一轉凝眸看向柳七,繼而笑著問道,“京郊的那一劍,柳姑娘可還滿意?”


    柳七頷首道:“很強,隻是一劍便差點令我橫屍當場。”


    薑玄雲臉上浮出得色:“若我說,那劍隻是我六成的功力呢。”


    柳七也認真地迴道:“若當日你在京郊直接對我出手,或許我活不到現在。”


    “想到威震天下的霸王也有自謙的時候。”


    柳七搖頭:“不是自謙,而是實話。”


    薑玄雲聞言也斂去了笑容,凝聲說道:“既然如此,你今日為何還敢找上門來。”


    柳七應聲迴道:“我不找上門,你殺了修少陽後,難不成就會放過我?”


    “當然不會!”薑玄雲斬釘截鐵地說道,“我籌謀一生方才得此機會,豈能坐視大道落入他人之手。”


    說著薑玄雲忽然將雙手放在了眼前,雙目盯著自己形似枯槁的雙手,喃喃道:“顧連城,薑玄雲,尊上……若無一顆向道之心苦苦支撐,我隻怕早就不知自己到底是誰了!”


    嗡——


    薑玄雲眸光忽然落在了手中的長劍之上,眼神瞬間一凝,而後抬眸看向了柳七,長劍也順勢一揮,橫持於身側與肩平行!


    “明知必敗無疑,還敢找上門來。”薑玄雲淡淡地說道,“我看你這個霸王幹脆改名蠢王好了!”


    “必敗無疑?”柳七右臂緩緩抬起,刀鋒遙指向薑玄雲,一臉平靜地迴道,“打了才知道!”


    嗖!


    最後一個字剛從牙縫中脫出,柳七便縱身而上。


    轟!


    薑玄雲渾身真氣一蕩,道袍瘋狂鼓動,眼看著柳七揮刀已經殺到近前,他終於揮動右臂長劍一掃。


    當!當!當……


    金屬碰撞聲不斷響起,無數氣浪從兩人翻飛的身影之中席卷而出。


    當!


    又是一次刀劍碰撞。


    兩人皆是雙手緊握兵刃,相持之際,凝眸對視。


    一個眼神漠然全程無一絲波瀾,而另一個則是浮現出絲絲驚訝之色。


    轟!


    兩人身上氣息爆發狠狠撞在一起,巨響過後,兩道身影各自朝後掠去。


    “不可能!”薑玄雲剛剛落定,便厲聲喝道,“為何你的真氣之中沒有了絕嶺劍意?”


    柳七此時也已站定,聞言抬眸看向了對方,繼而將短刀橫放於身前。


    嗡嗡嗡……


    隨著短刀一陣震顫,碧藍色的光芒頃刻間在刀身綻放!


    薑玄雲眼神一沉,隨即一字一頓地說道:“滄海橫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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