琳琅坊三樓,金小樓打算用作大夥兒的住所。


    眼下她們已經將三樓迴字形走廊上的一圈房間都打掃了出來,就把之前二樓裏的床架、衣櫃等等雜物往上搬,沒一會兒就歸置好了。


    金小樓的房間窗外正朝著依闌河,此時日薄西山,河麵上波光粼粼,她點了燈,坐在臨窗的桌前,拿起墨筆來細細勾畫著智勇大衝關需要的器具。


    金小樓憑著之前看過的節目,又自己構想了一些,一抬頭,見綠筠半蹲在一旁,正兩手牽著麟兒學走路。


    麟兒胖胖小小像個白蘿卜,一蹦一蹦的在地麵上滾。


    金小樓噗嗤一笑,提起筆,又畫了個學步車,正好明日交給工匠來一起做。


    圖紙才畫到一半,天就全黑了,綠筠將麟兒抱上了床,剛挑亮了燈芯,便響起了敲門聲。


    打開房門,外邊站著的是潮衣。


    潮衣端著個木托盤,托盤裏放了三個小碟子:“姑娘,吃些點心先填填肚子吧,廚房裏的柴受了潮,夏姑已命人另買去了,晚飯耽擱了些時間,這是我用自己的小爐子做的。”


    盤子往桌麵上放,一碟茯苓餅,一碟金乳酥,還有一樣金小樓沒見過的圓薄肉片。


    僅僅聞著就叫人涎液直流。


    金小樓捏起一塊茯苓餅,輕輕咬了一口,皮薄如紙,裏邊的餡料除了尋常的果仁和桂花蜜糖外,還有絲濃鬱的果味。


    還不及問,潮衣已開口道:“我愛吃桃,秋日裏摘了新鮮桃子來用糖醃著,現下正用上,也不知是否合姑娘口味。”


    金小樓一個勁點頭:“嗯,好吃!比我從前在知味齋吃過的好吃多了,少了些甜膩,多了份清爽。”


    說罷,忙招唿綠筠:“快來嚐嚐看,我們這是到了福地了,有這麽個手巧的姑娘在身邊,真是做夢也得笑醒。”


    綠筠也不講禮,學著金小樓的樣子,棄了筷子,用手拿起了一塊,果真好吃得她直皺鼻頭,眯起了眼睛。


    趕緊往麟兒嘴裏塞,嘴裏吃著,眼睛卻飄向了另一個碟子:“潮衣姑娘,那這是什麽呀?”


    綠筠指的也是金小樓沒見過的那一樣。


    潮衣似乎不愛笑,看著溫婉,但總讓人覺得有些距離,聽綠筠問,她抿了抿唇,淡淡道:“這是纏花雲夢肉。”


    “纏花雲夢肉?”綠筠吐了吐舌頭,“一個肉片的名字都如此好聽,我連個肉片也不如了……”


    潮衣竟忽地揚唇笑了起來:“哪裏。綠筠姑娘,你的名字也很好聽。”


    綠筠拿起筷子夾了一片纏花雲夢肉,點點頭:“是比我們掌櫃的好聽一些。”


    說著話一口咬下去,臉頰瞬間便紅了起來,哼哼唧唧好半天,才口齒清晰道:“嗯!好吃,真是好吃!”


    潮衣便道:“你若喜歡,我常常做來給你吃便是。”


    說完拿起托盤,不論綠筠和金小樓如何挽留,也不多待,徑直便出門去了。


    剛到走廊上,薑蟬和另外兩個姑娘正自左邊而來。


    薑蟬見到潮衣,嗓音軟下去了三分,衝潮衣甜甜一笑道:“潮衣姐姐做什麽好吃的啦?我遠遠的隔著走廊都聞到香味兒了,不知道何時我們也能嚐一迴姐姐的手藝。”


    薑蟬身邊,一個穿黃衫,名叫惜語的姑娘冷笑道:“我們這種下等人,哪裏配吃潮衣手裏做出來的東西,她從前不是專門給官宦外室小妾做吃食的麽,人家自然是要伺候主子的。”


    “哼,什麽伺候主子,小妾也算主子?和我們也差不多少。”另一個紫衣喚作絲蕊的姑娘跟著到,“本事沒幾個,巴結人倒是最厲害,平日裏端出一副冰清玉潔冷冰冰的模樣來,背地裏狗兒似的巴巴的往上趕。”


    “別胡說!”薑蟬皺了眉,衝左右一望,“潮衣姐姐不是這樣的人。”


    說著,向潮衣看去,柔聲道:“姐姐定是太忙了,我不吃也不打緊的。”


    潮衣捏著托盤冷眼看著,聽她們說完,這才淡淡道:“薑蟬不用假惺惺的,你們兩個也不必冷言冷語,我的手藝,我願給誰做便給誰做,不關你們三個的事。”


    說罷掠過三人,便往前走。


    “你!”惜語被堵得無話可說,隻是氣紅了臉。


    絲蕊倒是黛眉一立:“你願意怎麽做是你的事,嘴巴長在我們身上,我們願意怎麽說,又關你什麽事!”


    “對!”惜語忙到,“絲蕊說得沒錯,嘴巴長在我們身上,你可管不著!”


    “你們別說了!”薑蟬見兩人憤憤不平,立馬紅了眼,“都怪我多嘴,害你們又吵了一架,都是我的錯,你們別怪潮衣姐姐了。”


    “你真是,哭什麽!”絲蕊急了,“她這樣的人,哪裏值得你為她說話!”


    “對。”惜語也跟著到,“絲蕊說得對,薑蟬姐姐,那潮衣向來都不是個好相與的,一心又隻顧著攀高枝,你往後別搭理她了,省得給自己找罪受。”


    “可……”薑蟬直接流了兩滴眼淚下來,眼睛紅泡泡的望著兩人,“可那金姑娘是新來的,潮衣姐姐又是送好吃的,又是噓寒問暖的……那金姑娘萬一受了她的蒙蔽,心裏頭向著她了,她又看不慣我,我隻怕,隻怕往後這琳琅坊便沒有我的容身之處了……”


    “哎喲,蟬兒,你別擔心。”絲蕊一把撫住了薑蟬,“所謂日久見人心,那金姑娘一看便是個聰明人,自然是看得出人心好壞的。再說了,即便金姑娘向著潮衣,你還有我們呐,我們都是向著你的!”


    “就是!”惜語接著到,“再說了,她潮衣能去給金姑娘送東西,難不成我們不會送嗎?”


    “我那裏正好有去歲的雨前龍井,還是先前的一個常客送的,據說是個貴公子,這茶得來可不易。”惜語到,“她潮衣送點心去,金姑娘定然吃得口幹舌燥,我們正好送些茶,給她解解渴。”


    ……


    金小樓捏著最後一塊茯苓餅,白白的雲片似得糕餅,一下便想到了從前,從信寧裏買了桂花藕粉糖糕帶迴去給桂枝和高琅吃。


    在那個漏風的小破茅屋裏,三個捧著甜糕吃得歡暢的模樣。


    那甜味是真正的從口中延伸進了心頭。


    桂枝又暖又溫柔的笑容,還有高琅忽而亮起來的眸子。


    金小樓多想此刻他們也坐在這桌旁,一起嚐這樣好吃的茯苓餅。


    “唉,不知高琅找到了桂枝沒有……”金小樓長歎一聲。


    綠筠放下了麟兒,一字一句道:“桂枝是心底善良的好人,我想好人定會有好報的。”


    金小樓點點頭,她不信因果報應,若真有因果報應,什麽壞事也沒做過的周書禮就不會死了。


    可在自己無能為力的時候,也隻能寄希望於此了。


    正想著,房門又被敲響,金小樓揉了揉眼角,朗聲道:“進來吧。”


    薑蟬也端著個托盤進來了,身後跟著惜語和絲蕊兩個。


    “金姑娘想必口渴了,我來送些茶。”薑蟬笑起來的模樣,甚為乖巧可愛,綠筠忙接過了茶壺,連連道謝。


    剛一坐下來,喝了兩口茶,惜語和絲蕊兩人便明裏暗裏的說起那潮衣來。


    “金姑娘剛來,興許不了解我們,我們琳琅坊的姑娘都是品性不錯的,獨獨是那個潮衣,最愛做表麵功夫不說,老是喜歡用些小手段搏夏姑開心。待夏姑偏愛她了,她往往又不聽夏姑的話,從前這琳琅坊裏的禍事,五起裏有四樁都是因她闖出來的。”


    惜語話音剛落,絲蕊又接著道;“沒錯,我們這兒人人都已經看清了她,姑娘你也多長兩個心眼。”


    金小樓不願聽這些,可那三個人在屋子裏東拉西扯的,坐了好一會兒才依依不舍的走了。


    一出房門,待綠筠將門嚴嚴關上,金小樓便道:“對琳琅坊的這些姑娘,你怎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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