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婕是個周詳的人,事先問了沈思薇的學校在哪,吃飯的地方選在一家會員製的私人飯莊,點的也都是老少鹹宜的菜色,沈思薇下午還要補課,吃過飯莊婕的司機先送她迴學校,包廂裏隻剩何墨千和莊婕兩個人閑聊。


    服務員收了碗碟,給二人上了茶具,一壺熱茶架在炭火小爐上慢慢溫著,頭道茶洗杯子,茶香四溢,第二道茶泡好,莊婕給何墨千滿上,“新摘的龍井,還沒上市,我先脫朋友順了點過來,嚐嚐怎麽樣。”


    何墨千端起精巧的茶杯淺淺地抿了一口,入口清香,後味迴甘,果然是好茶,“這茶該找個閑適舒暢的好時候慢慢品,作飯後飲料著實浪費了。”


    “哪有那麽些講究,屋外春雨綿綿,屋裏有老友相陪,不就是閑適舒暢的好時候麽?”莊婕自己也倒了一杯,感慨道,“你不在的這十年,我連個能一塊喝茶的茶友都找不到。”


    一瞬間,何墨千有種自己從前和莊婕關係很親近的錯覺,其實她們能聊到一塊去的話題也隻有茶。


    何墨千父親是個小學教師,他們家不富裕,但父親是個有些情懷的知識分子,幼年時何墨千和她哥哥受父親熏陶,琴棋書畫詩酒茶都沾染一些。


    其他六樣何墨千一樣不精,唯獨好茶,恰好莊婕也愛茶,兩人工作之後兜裏有點錢,經常搜羅些稀奇的茶葉互相分享,十年過去了,難為莊婕還記得。


    的確是閑適愜意的時候,何墨千放鬆下來,淡淡地調侃:“莊總說笑了,以你現在的身家地位,還怕找不到一個願意和你一起喝茶的麽?”


    莊婕歎息著放下茶杯,“墨千,這十年……我很抱歉。”


    何墨千抬眼看她,“你做了什麽對不起我的事?還要把自己珍藏的好茶擺出來跟我道歉?”


    “十年前那件事,你明明是被冤枉的,我卻沒法幫你。”


    何墨千輕笑,“這事後麵不知還牽扯著什麽大人物,連袁英都被算計進去了,哪是我們這種小角色能左右的。”


    她給自己滿上茶,“算了,都過去了,我都不追究了,你還提它做什麽。”


    “可是,你不恨麽?那個讓你背了黑鍋的人。”


    “我連是誰都不知道,怎麽恨?”何墨千自嘲道,“再說了,這樣的人我也惹不起,隻要他能放過我,就這麽算了吧,我現在有薇薇,過得挺好的。”


    “那袁英呢?”莊婕問。


    何墨千手下一頓,“好端端提她做什麽。”


    “墨千,我跟你說句實話,和我合夥開公司的那個朋友,就是袁英。”


    何墨千早就猜到了,沒什麽驚訝,平靜地點點頭,“挺好的。”


    “從前我父親是袁家的管家,他很早就去世了,是袁英的父親收養我,如果沒有老爺,也不會有現在的莊婕。


    “袁家出事那年,內有家裏的叔伯吵著分家,外有其他公司虎視眈眈,老爺去得毫無預兆,小姐一人獨自扛下這些重擔,忙得腳不沾地,後來還有你的……那段時間我都擔心她撐不下去……”


    何墨千不為所動,“你想說什麽?”


    “墨千,這件事袁英有錯,歸根結底錯的是幕後那人,你把罪過全推到她手上,對她未免太不公平。”


    莊婕隻當她和袁英感情還在,隻是缺一個在中間調解的人,可是何墨千的態度,擺明了就是完全不想和袁英再有瓜葛了,看來袁英想把何墨千挽迴來,難。


    何墨千就知道莊婕是來當說客的,默默地喝茶,她不想繼續這個話題,莊婕隻好不動聲色換了話題,聊了幾句,莊婕忍不住又問,“墨千,你知不知道袁英和我正在查十年前的真相?”


    “我知道。”何墨千點頭,真相不真相對她來說無關緊要,尤其是她有了薇薇之後更不想淌這趟渾水,如果把薇薇也牽連進來,何墨千一輩子都沒法麵對自己的良心。


    莊婕瞳孔收縮,下意識地抓著何墨千的手腕急切地問:“那當年的兇手到底是誰?墨千,你真的連兇手的一點點蹤跡都沒看到麽?”


    何墨千對她突如其來的激動感到莫名其妙,莊婕也意識到自己失態了,鬆開她的手,眼裏帶著歉意,“抱歉,我失態了。”


    何墨千搖搖頭表示沒關係,眯著煙看向窗外迴憶了幾分鍾,就在莊婕以為她不會開口的時候,她道:“也不是完全沒看到。”


    莊婕倒茶的動作仿佛被按了暫停,“你看到了?”


    “隻是一個模糊的人影,那晚我和袁伯伯在資料室整理新品發布會的ppt,後來時間晚了就一起離開,中途我想起來u盤還插在電腦上,於是中途迴來拿,然後,我看到了一個人。”


    莊婕的眉毛都立起來,“誰?”


    何墨千眼神恍惚地看著窗外,“是……”話到嘴邊,她瞅了瞅莊婕,笑了,“還能有誰,當然是王逸詩。”


    莊婕看起來一點也不驚訝,握著古式的木椅扶手道:“果然是表小姐。”她倒立的眉峰放鬆下來,又問,“除了表小姐,你還見過別的什麽可疑的人麽?”


    “沒有了。”何墨千無所謂道。


    “那你有沒有……”


    莊婕審問犯人一樣的架勢弄得何墨千有點焦躁,嘴裏的香茶也沒了滋味,她打斷道:“不好意思,我去趟洗手間。”


    順著指示牌進了洗手間,何墨千在洗手台前洗手,一邊想著怎麽跟莊婕告辭。如果是袁英,何墨千可以毫無顧忌地轉頭就走,可惜她現在學乖了,想知道什麽派個外人來打聽,自己躲在後頭做縮頭烏龜,麵對一個交集不深的普通朋友,何墨千還真不好意思折了人家的麵子。


    “您好,打擾您一下……”


    何墨千低頭洗手,隻聽身後傳來一個略微低沉的女人聲音,她抬頭,在鏡子裏看到身後站著一個穿著駝色風衣的女人,風衣腰帶勾勒出腰間窈窕的曲線,再往上看,是剛好沒過脖根的半長頭發,還有著了淡妝的精致眉眼,妖嬈又帥氣。


    何墨千直起身體,在鏡子裏跟她對視,笑了,“周然,好久不見。”


    “我今年年初去看你,他們告訴我你出來了,找了幾個月都沒找到,沒想到在這裏碰上了。”周然也笑,“阿千,恭喜你重獲自由。”


    周氏和袁氏當年是合作夥伴,袁氏最後一個項目就是和周氏共同研發的,周然作為周氏的項目負責人認識了何墨千。她和何墨千興趣相投,能聊得來的地方很多,後來出了那事,何墨千進去了,周然動用了許多關係都沒有成效,何墨千當年心灰意冷,也沒再見過她,就這麽斷了聯係。


    何墨千經常看業內新聞,對周然的情況多少有些了解,周然接替她父親成了周氏的新老板,儼然是一代青年才俊。


    “找個地方聊聊?”周然提議。


    “下次吧。”何墨千擦幹手上的水珠,“我還有朋友,不方便。”


    周然爽朗笑道:“阿千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有什麽不方便的?走吧,也給我引見引見。”


    何墨千本想拒絕,轉念一想,有周然在倒是個借口離開的好機會,於是點頭道,“好。”


    原路返迴的走廊裏,周然問道:“什麽時候出來的?”


    “去年十二月。”何墨千示意周然拐彎。


    “怎麽不去找我?”


    何墨千客氣地笑笑,“咱倆那麽多年沒聯係了,你又是大忙人,我哪好意思打擾你。”


    “阿千,你跟我還見外什麽,我巴不得你去找我,對了,你現在有沒有工作?不如去我那吧?我……”


    “到了。”何墨千在一處包房門前停下來,敲了兩聲門才推門進去,剛一進門,臉色瞬間冷了,“你怎麽在這?”


    “阿千。”袁英起身迎過去,看到何墨千身後站著的女人,也唰地黑了大半張臉,“周然,你來幹什麽?”


    袁英拉著何墨千的胳膊肘,自己擋在何墨千麵前,對周然道:“不好意思,這是私人聚會,請周總離開。”


    袁英和周然一般個頭,兩人麵對麵站著,一個屋裏一個屋外兩不相讓,目光對視間電光火石,方圓百米的空氣驟然凝固。


    還在美滋滋品茶的莊婕打了個寒顫,手一抖,茶灑了小半杯,心疼得她捶胸頓足,轉頭朝著門口欲發作,見這兩人劍拔弩張的架勢,縮縮脖子又轉迴去喝茶,隻當什麽也沒看見。


    “阿千,原來你說的朋友是袁小姐。”周然越過袁英,對著何墨千無辜地眨眨眼,“既然袁小姐不歡迎我,那我先走一步,阿千,我們改天再聊。”


    “等一下。”何墨千甩開袁英,拿了傘走到周然跟前,“我和你一起走。”


    袁英急了,跳起來攔了何墨千的去路:“阿千,你……”


    何墨千什麽話也沒說,隻是輕輕瞥了她一眼,袁英頓時啞口無言,眼睜睜看著何墨千跟周然成雙成對地走了。


    莊婕喝完最後一口茶,小聲吐槽,“連自己老婆都留不住,廢物。”


    “你說什麽?”袁英的臉跟鍋底一般黑。


    莊婕趕緊把話題扯過去,“沒什麽沒什麽……小姐,墨千今天跟我說了一個重要消息……”


    嗯,氣頭上的女人果然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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