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後和好,戰事卻是急轉直下。皇帝接到戰報時,臉色陡地一變,拿在手中的紙也仿若有千斤之重,幾乎將他壓垮。下麵站著的兵部尚書仍在那裏滔滔不絕,“……王爺一直小心謹慎,生怕齊武帝留下什麽後招,因此一路行進緩慢,隻是……”他抬頭瞥了眼皇帝,不敢露出半分責怪之色,“……連取兩座城池,求勝心切,王爺又身先士卒,帶領一隊人馬率先進入長嶺,誰想遭遇埋伏。據幾個逃迴來的士兵說,那些象兵卷著櫸木滾石,源源不斷地扔下來,別說是人,就算是石頭怕也被砸成了泥。”


    皇帝深吸一口氣,“可有派人去找?”


    “那一段正是峽穀險窄之地,單將軍連派三人隊馬去尋,都是有去無迴。”


    “那他們就被阻擋在那兒?”


    “要過長嶺,必先要衝破那個峽穀,所以單將軍和謝將軍都是一籌莫展。”


    皇帝也是眉結緊鎖,“怪不得藍祈楓隻顧攻打西越,原來料到人討不到好去。”


    兵部尚書低一低頭,“北齊這次勢在必得,況且涼城一失,西越強弩之末,難以為繼。大周那邊已傳來消息,文璟帝已下令收兵,固守大周城防。”


    皇帝抬手揉了揉額角,“那邊占了西越,這裏隻失兩座城池,這樣不賠本的買賣,難怪他懶得迴來。”頓一頓,他複又道,“不能就這麽被他擋在門口,眼下看來隻有強攻。”


    “謝將軍也是主張強攻,但單將軍又主張先探明王爺生死之後再行進攻,兩位將軍帳下的將士們又是各說各的,有些成水火之勢呢。”


    皇帝勃然,“這都什麽時候了,還鬧不清!傳朕的旨意,先等兩天,看看九弟能否自己迴來,不能,三天後強攻。”


    三天複三天,君宜不知生死,強攻亦是失敗,戰場上的愁雲慘霧蔓延到了宮裏,隻有寒緋軒中一切如舊。早起的竇彎兒為雲雅推開了窗,再在瓶中的花上撒上一點水,轉首看予兒在雲雅身上扭著,忙過去一把將他抱起,“小王子,你可別再扭了,小心碰痛你的弟弟。”予兒扁起嘴,但是很快又綻出笑顏,扯著竇彎兒的頭發高興地吐起泡泡,“背背,背背。”


    雲雅笑道:“他這是要騎大馬了。”竇彎兒點點予兒的小鼻子,“要騎大馬得等你皇伯父來,我最多抱你走兩圈。”予兒咕噥了幾句,又開始扭起身子,“皇伯伯,要皇伯伯。”雲雅抿好頭發,起身撫了撫他的小圓臉,“你皇伯伯事情多著呢,哪裏能天天來陪你騎馬?”


    竇彎兒一邊安撫予兒,一邊看向雲雅,“說起來,皇上也有好幾天沒來了,真是有些奇怪。”


    “有什麽奇怪?我這裏又不是壽安宮,皇上沒必要天天都來吧?再者君宜去那裏都快一個多月了,想是戰事總有些吃緊。”


    “可是皇上那樣喜歡小王子,突然不來,不會是有什麽大事發生,給絆住了腳吧?”竇彎兒雖然不齒皇帝覬覦雲雅的行徑,但對他疼愛予兒之心沒有絲毫的懷疑。


    雲雅極緩極緩地搖了搖頭,不敢想,也不敢問,尤其是在同君宜斷了家書的日子裏,她半點也不想知道皇帝不再登門的理由。


    這晚躺下去後,雲雅盤算著明天起早要去壽寧宮請安,讓予兒和順太貴妃相聚個半日,再去壽安宮陪伴太後說會兒話,或許能知道些西北戰事的近況。畢竟皇帝每日必去請安,太後再一心向佛,這樣事關大溱國勢的消息也必定關心。想定了,雲雅側過身,看予兒一手抱著隻布老虎,一手攥著自己的長發酣然而睡。他睡得可真香啊,紅紅的兩腮,微微嘟起的小嘴,還有像他父親一樣的姿勢,喜歡抱著人睡……


    雲雅目光愈柔,極其小心地為予兒掖了掖被角。閉上眼,似乎身後也會有個人為她仔細掖被;會挨著她的身軀,說些讓人臉紅心跳的話語;會將她擁在懷內,永遠給予安心與溫暖……淚意又再次湧上,雲雅閉緊了眼,輕聲告訴自己他會迴來的,他說過的,一定會平安迴家……


    第二天一早,竇彎兒端著銅盆入內,看雲雅滿是血絲的眼,就知道她一夜無眠。“王妃,這都幾個晚上了?過會兒吃完飯,讓我和冬雪陪著小王子玩耍,你安心睡上一會吧。”


    雲雅擺了擺手,抱起在床上翻來滾去的予兒,率先為他梳洗,“不用,睡也睡不著,吃過飯先去母妃那裏,她前幾天說腰腿乏力,這幾天好了,想是要帶著予兒到禦苑裏好好轉轉呢。”


    “那趁著太貴妃帶小王子轉轉的工夫,你就在那裏歇會吧,閉閉眼睛養養神都好,免得王爺還沒迴來,你就先撐不住了。”


    聽她提到君宜,雲雅心頭又是一陣酸澀翻湧,“彎彎……”


    竇彎兒知道她的心情,拿起犀角梳為她梳起長發,“王爺說了四五個月就迴來,如今也將將一個月了,王妃能少掰幾個指頭,為什麽比才剛入宮時更為憂心呢?”


    雲雅放開予兒,讓冬雪為他更衣,“不知道為什麽,這幾天越想越覺得有什麽事發生。你看,那些妃嬪如今都不來了,一定是知道了些什麽。”


    “她們能知道什麽,還不是看著皇上的臉色?”竇彎兒極力安慰,“皇上不來,她們也就不來,王妃怎麽會疑心到她們頭上?”


    “那麽皇上為什麽不來呢?”雲雅望著自己在鏡中蒼白的麵色、發黑的眼圈、還有那晦暗無光的眼眸,“總有些緣由。”


    “我知道,”竇彎兒揚起唇角,“那個什麽齊武帝就快帶兵打到西越的都城了,皇上一定是想趕在他迴來之前多拿下幾座城池,所以這一向都沒工夫來了。”


    雲雅迴眸,“你怎麽知道?”


    “今早那個一直送水來的小太監是這麽說的,他還說皇上這幾天也是徹夜不眠,召著人在紫宸殿議事呢。”


    雲雅思付著微微一點頭,但是很快,她又從鏡中凝視著竇彎兒,“那小太監無緣無故怎麽說起這個?一定是你向他打聽了。”


    “是啊,我想與其我們自己在這裏亂猜,還不如向他打聽打聽,畢竟他在紫宸殿裏辦事,知道的消息總比我們多。”


    雲雅稍稍放心,雙眸也跟著亮了起來,打開胭脂盒蓋,用玉簪子挑了些點唇。


    竇彎兒看她如此,笑微微道:“算來熙斐的信也該在這幾天到了,到時候再看看他怎麽說,王妃就好徹底放心,肚子裏的小王子也好不用提心吊膽了。”


    雲雅唇角一動,勉強有了幾分笑意,“總想著君宜不來信,倒忘了熙斐也在那裏。好,到時候看看他又殺了幾個敵人,立了多少功。”


    送走雲雅,沈嬤嬤為順太貴妃放下暖簾,在香爐中又多加了一捧百合香,換過殘茶,用熱滾滾的水泡了一壺蘭雪,霎時屋內滿是四溢茶香。“太貴妃,”沈嬤嬤送上茶,待順太貴妃接過後又往她背後多墊了幾隻軟枕,“才剛……為什麽不告訴王妃呢?”順太貴妃抿一口茶,不知是因為水汽還是勞乏,她的眼圈有些泛紅,隱隱有著淚光,“告訴她又如何?不過是多添一個傷心人。再者依她那心性,哀家怕她一時經不住,一屍兩命。”


    沈嬤嬤聽後呆了呆,臉上也是哀戚,“可王妃那樣聰明,奴婢怕就是瞞,也是瞞不了幾天的。”


    順太貴妃低頭望著茶盞,“能瞞一天是一天,所幸如今住在宮裏,皇上又下了封口令,暫時還傳不到她耳朵裏。”


    “可是即便宮裏沒人說,王妃娘家那邊的人……”


    “他們又無法進宮,即便想告訴她也隻能書信傳遞。”


    沈嬤嬤點了點頭,“對,到時書信一來,王妃到時候不都知道了?”


    “你以為她會看見那些信?”順太貴妃將茶盞交迴到沈嬤嬤手裏,“就算是君宜給哀家的信,有人也不知看了幾遍,揣摩了幾迴,更遑論是給雲雅的信?他會處理好的。”


    “就算處理得再好,王妃也終有一日會知道的,那到時……”


    “那到時,或許君宜已經迴來了。”順太貴妃一抿唇,現出一道剛毅的弧,“他是哀家的兒子,哀家比誰都清楚。”


    雲雅帶著予兒進了壽安宮,因之前玩的累了,沒說幾句話,予兒就安穩地靠在太後懷裏睡著了。雲雅示意竇彎兒抱過他,太後擺一擺手,命人取過一床薄被小心地將予兒裹在懷裏,“讓他睡吧,哀家抱著他暖和,不怕著涼。”


    雲雅歉然,“原是想帶著他來為母後解悶的,誰想到成了來讓母後看他睡的。”


    太後淺淺一笑,“看他睡得這樣香,今晚上怕是哀家也能睡得香些。”


    “母後前幾天睡得不好麽?”


    怎麽會睡得好呢?戰事告急,君宜又是生死不知,隻是……太後眸光一轉,落在雲雅關切的臉龐上,“人老了,能像予兒這樣好好睡的時候是越來越短了,大多數時辰隻是在數更漏而已。”


    “聽說小米能安心凝神,母後不若讓人多煮些小米粥,或是在米中多添一把小米做飯。”


    太後微微頷首,“你說的是,不過依哀家看來,也得讓人在你的飯裏多添一把小米才是。”


    雲雅低一低頭。


    太後又道:“你要照顧予兒,腹中又有個小的,不好好休息,身子可頂不住。”


    “多謝母後關懷,妾身記下了。”


    “記下就好,君宜在外為大溱開拓疆土,皇帝也是晝夜不寧勞煩國事,若有所疏漏以致你身體欠佳,到君宜凱旋歸來時,皇上和哀家可就無法向他交代了。”


    雲雅長睫一顫,急忙欠身道:“母後關懷,妾身無以為報,隻有養好身子等待大溱揚威辟土,再無西北憂患的一日。”


    太後連連點頭,“有你這一句,哀家相信這一天不會太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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