蔓子平常在家有空閑時間,會煲各種湯類,她也愛喝湯,所以麵前這碗被她悉數喝了下去。


    不過她注意到他前半句話,實話說,她個子隨陸慧一樣高挑,但在身材方麵,陸慧屬於那種體態豐腴的女人,她的體質卻是怎麽吃也胖不起來。


    一餐飯吃的七七八八,不過每一樣她都嚐遍了,味道也還行,屬於不膩又會想迴味的那種。


    周嶼正見她擱下筷子開始擦嘴,突然冒出一句:“甜品要嗎?”


    說完他開始去翻桌上的牌子。


    蔓子不知道這地方還有甜品一類,可她不鍾愛甜食,連忙擺手拒絕:“我牙齒不好。”


    周嶼正點點頭,將牌子放了迴去。


    出來時天色正暗下來,過來的食客逐漸多了,線上的車擠得滿滿當當,如此看來這地也是挺受歡迎。


    “要不要走過去逛逛?”周嶼正指了指通向館子後麵的那條小徑。


    蔓子心中衡量了會,說了聲好。


    兩人並肩而走,周嶼正站在她左邊,小徑道有些窄,有時候她感覺心髒的位置快要蹭上他的右臂。


    那裏輕微地顫動著,連同她自己變得小心翼翼,走快了不行,慢了又跟不上。


    她自己的身高接近一米七,周嶼正比她高了半個頭,所以她迴話的時候基本不抬起頭看他,而是瞥向路邊的花花草草,分散體內那些躁動的因子。


    她對外人向來不多話,可跟他這樣呆了些時間,說話也開始主動。


    “上次在咖啡廳,我看你好像對鋼琴曲也有點興趣。”


    周嶼正點頭:“一般的了解,我比較喜歡它的音色和彈琴的氛圍,聽別人彈會比較享受。”


    “哦……接觸過嗎?”


    “以前接觸過。”他神色稍微凝重起來,末了又歎氣似的補充道,“很久以前了。”


    “你呢?”他恢複過來看著她問,“你這樣的水平應該不是短短幾年練出來的吧?”


    她慚愧地說:“我從小就開始學了,就是一直這個水平,沒什麽長進。”


    說完她自己都覺得,有時候彈奏曲風單一乏味也沒有鮮明特色,陸慧有句話說得沒錯,她一直在原地踏步。


    兩人已經走到後院,正是夏夜無風,熱得人身上黏黏糊糊,朦朧夜色中傳出聲聲蟬鳴,隱在高低不均的樹梢上,似乎在頭頂,又似乎在草堆裏。


    周嶼正頓了頓腳步,對她說:“我倒不覺得,你給我的感覺,就是通過曲子來訴說自己,跟你的人一樣,清新又淡雅。”


    蔓子第一次被人用這樣的詞語形容,怔愣片刻,心中將這兩個詞默默收下,反複琢磨,好像獲得了極高的讚賞。


    她謙虛地笑:“你抬舉我了。”


    他緊接著說:“哪裏,我看人不會錯。”


    那天,她真希望夜再黑一點,她可以在一旁肆無忌憚地打量他。


    *


    “周末”酒吧入夜就開始鬧騰,年輕男女的身體在縱橫交錯的燈光下盡情搖擺,架子鼓搖滾音不斷侵襲著耳朵,受聽者越聽越有勁,做什麽都停不下來,不耐聽的人則一刻也待不下去。


    蔓子的節目還沒開始,隻能坐在角落慢慢等待這個漫長的嗨夜。


    她來之前,已經看過這次七夕主題的具體流程,她被安排在零點時分出場,彈奏一段旁白音。


    周嶼正通知她到時候掐點來就行,她不願遲到,又想在他的地盤或許能夠多看他幾眼,下班後迴家匆匆整理一番就出來了。


    第二天正好是休息日,所以她更加無所顧慮。


    就當做是和他的又一次近距離接觸。


    眼前的檸檬水已經快被她喝完,吧台的服務員又給她加了一杯。


    “今日飲料一律免費”,她看到旁邊立的小招牌上麵這樣寫著。


    她口中酸,沒有再喝。


    去了一趟廁所,迴來的途中她想搜尋他的身影,在大廳轉悠了五分鍾,紅男綠女的身影左右晃蕩,看得她眼花繚亂,最終還是選擇放棄。


    也許他在忙自己的事情,以她對他的淺薄了解,他也不像是喜歡熱鬧的人。


    但她還是閑得無聊,在角落的沙發坐了下來。


    舞池那邊換了一首勁歌,不斷有人上去和下來,她看久了覺得視覺聽覺雙疲勞。


    一個染著黃毛的青年歇了下來,在蔓子身邊拿了杯酒喝,仰頭的時候注意到她,用戲謔的語言搭訕:“美女,今天晚上一個人?”


    他的聲音在背景音樂下被蓋過,蔓子假裝沒聽見,頭也懶得抬。


    “美女,過去跳舞吧。”對方低下頭湊近她大聲說。


    蔓子閉上眼睛,索性當自己睡著了。


    對方見她不知趣,聳聳肩走開了。


    蔓子走迴吧台,重新要了杯水喝,然後翻出手機,想給他發條短信,猶豫了會覺得自己太沉不住氣,忍了忍又放下。


    “你們老板的辦公室在哪裏?”她問那邊站著擦杯子的服務員。


    服務員歪頭重複:“老板?”


    她重申:“周嶼正。”


    “哦……”服務員一般不告訴外人,知道她是老板請來的,指了指身後角落的樓梯說,“上三樓後右拐,隻要有亮光的那間就是了。”


    這是什麽指示?難道平時那間都一直亮著,他們是這樣來區分的嗎?


    蔓子心中記了下來,但她沒有急於上去,讓心中有個大概了解,好過一直等著焦躁不安。


    隻是她也坐不了多久,隔了十分鍾就離開凳子向樓梯走去。


    樓道裏燈光很暗,上次畢業聚會的時候,她記得走的是另一個通道的電梯,那裏是二樓。


    等她走上二樓,情形確實同上次一樣的布景,外間也有小茶座,隻是地理位置比較偏僻,不太有人會過來。


    到了這兒,她停止腳步,從樓梯間往上望去,心中琢磨著,待會碰見以後該說些什麽。


    時間過得好漫長?我想來你的辦公室逛逛?我不知道這是你的辦公室,我隻是不小心走上來了?


    似乎什麽都是借口,正常的來客不會莫名其妙上三樓吧。


    而且,剛才聽那個服務員說的話,好像上麵不止一個房間。


    她站著牆壁靠了一會,咬了咬牙還是衝了上去,隻是腳步比先前慢了許多,心中一直記著右拐亮著燈的房間。


    她想,估計這話是他交代下去的。


    終於走完最後一步階梯,她先看了看左邊,走廊很長,似乎還有很多房間,隻是靜得沒有一絲雜音。


    她換了方向往右走去,這裏通到底的路程隻有十多米,房間門兩兩相對僅有四個,而離她最近的一扇門縫間內果然有亮光瀉出來。


    她在外麵站了一會,聽起來好像裏麵沒人。


    整理情緒,定了定神,她抬起手輕輕敲了三下。


    沒人迴應也沒有動靜。


    她再次重複,依舊如此。


    門開著燈亮著,卻沒人?蔓子躊躇著握住門把手,緩緩推開,裏麵燈光乍亮,除了一張大辦公桌和會客桌椅,其餘空蕩蕩的。


    也許臨時去了什麽地方,這種情況她也不好多待,她隻探了探頭,即刻又縮了出來,重新掩上門。


    剛轉身,發現身後立著一個身影,因為是背光的,她看不清對方反被嚇了一跳。


    “你找誰?”女人披著長發,警惕地問她。


    蔓子快速撫了撫胸口,不知道她從哪兒冒出來的,邊看她邊迴:“找這裏的老板……”


    女人會意,“哦”了一聲:“周老板?”


    蔓子遲疑地點頭。


    女人像是花心思盯上她了,雙手抱胸:“找他什麽事情?”


    蔓子咽了咽口水,看她像是周嶼正派來問話的,難不成這走廊上長了眼睛?自己本來就沒什麽事,這當下也說不出口。


    “我是樓下彈鋼琴的,節目還沒開始……”蔓子說到一半,覺得女人根本沒心思在聽她講話,倒是一雙眼睛一直溜在她身上轉。


    果然那女人在中途打斷她的話,拉住她胳膊往一個方向走,說:“一起過來吧,周老板也在裏麵。”


    走的門正好在辦公室斜對麵,最隱蔽的角落,外麵看過去,就像是一個不起眼的雜貨室。


    女人或許剛才從這裏出來,很容易地拉開門然後關上,蔓子的視線瞬間一片漆黑。


    進來的地方空間很小,走了幾步似乎還有一道門,女人上前握住門把手輕輕一扭。


    視野內突然又亮了,蔓子眯了眯眼睛,耳邊傳入男人之間的說話聲。她即刻懂了,這裏才是正式的房間,剛才那個隻能算外廳,或許可以說是起到掩人耳目隔離音效的作用。


    門再次在身後被合上,室內的人紛紛抬頭看她們倆。


    “周老板,有美女找。”


    女人放下她手臂,扭著腰肢踩著高跟往人群中走去,仿佛她是一個硬性闖入者。


    蔓子杵在門口,雙手不安地交握著,她一眼就看見桌子邊側身坐著的周嶼正,他雙腿交疊靠著椅背,手中拿著牌嘴裏咬著煙,頂端升騰起一絲煙霧,正微皺著眉頭看她。不消一會,又換正常神色。


    她將他的表情看在心裏,自己也覺得這迴太突兀了,進來沒什麽話說,正準備轉身想走。


    “這位妹妹等等……”有個男人喊住了她。


    蔓子迴頭,那張桌上玩牌的人就隻有四個,除周嶼正外其餘男人年齡看上去都有三十五左右。


    剛剛叫住她的那個男的似乎有點來頭,身穿背心脖子上戴著粗項鏈,眼光也很精,先前就一直猛盯著她瞧。


    “周老板,今天有豔遇哦。”男人朝周嶼正調侃。


    其餘人等發出附和的笑聲。


    周嶼正也低低一笑。


    蔓子抬頭看他,正好見他神色嚴肅地望過來。


    “三哥,她是我今天樓下活動請來搞音樂的。”他朝人解釋道。


    男人似乎毫不在乎:“既然來了,就過來坐一會,不差這時候。”


    蔓子仍舊呆立在原地,仿佛是去是留全憑他們一麵之詞。


    隨後,周嶼正將牌收攏扣在桌上,左手夾著煙,起身朝她走了過來,語氣十分輕柔:“不是說好了午夜才開始的,怎麽這麽早?我還打算到時候去接你,樓下呆了多長時間了?吵不吵?要不在這裏先坐著。”


    他說話的時候手已經將她牽了過去,把她拉到自己座位邊站定,然後繼續拿起牌抽起煙。


    蔓子默默地聽他講著,整個人一直處於被動狀態,連站的位置都沒有移動過,眼睛直直地看著他手上理牌的動作。


    “美女,你多大了?”一個濃妝的女人靠過來問她。


    蔓子抬頭,發現在場的本來有四個女的,分別站在玩牌的男人背後,而她一進來就成為多餘的那個。


    她開口迴道:“二十三。”


    女人近距離看著她,似乎連臉上的毛孔也不放過,嘖嘖歎道:“年輕啊,皮膚長得這麽好,妝都不用化。”


    她被看得不好意思,低頭摸摸自己的臉,正好周嶼正抬起頭看了她一眼。


    那一眼,似乎沒有什麽意思。


    被喚做三哥的那個男人這時候開口了,對先前那個女人說道:“阿靚啊,你都在上海打拚多少年了,男人沒撈住,年紀一大把,就算有點姿色,又怎麽跟現在剛入社會的小姑娘比啊。”


    這話赤.裸裸的展現了那個叫阿靚女子的目前生活。


    他說完,又斜眼看著蔓子,自作猜想:“這位美女一看氣質就不一樣,肯定是上過大學的文化人嘛!七妹,你說是不是?”


    七妹正是剛才帶她進來的那一位。


    “是啊,我一看就是。”七妹靠在三哥的肩上,眼睛瞟了瞟蔓子又看向阿靚,咯咯笑著。


    阿靚被人這樣戳痛現實,也不生氣迴話,淡淡一笑後,裝作無視般低下腰給周嶼正扇風。


    七妹像是要挑起話端一樣,繼續充當男人們玩牌的背景音,在三哥耳邊遊說:“三哥,我善做主張將人帶進來,你不會生氣吧?”


    “生氣什麽?”三哥笑笑,拿手在身後女人臉上摸了一把。


    在場的人除了蔓子都不覺得新奇,當做這是情侶間的小情趣。


    “你做事情我放心。”三哥說完看著周嶼正,“周老板辦事我也向來放心。”


    七妹得到讚賞後,起身往門口邊上的角落走去,那裏桌上放著一台電腦。


    蔓子望過去,粗略地看了個大概,屏幕上麵是九宮格的畫麵,而其中一個,不正是她上三樓的時候那個正對樓梯的視角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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