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律師?”


    對於這個職業,蔓子有點感到奇怪,但是看眼前他這副形象,確實挺符合。


    江源畢恭畢敬:“是。”


    姚琳的態度瞬間轉變了許多,“這樣說起來,我好像是在電梯間看見過你。你們公司在十五樓,我的公司在七樓。”


    江源思索了番:“你……是那個會計事務所的?”


    “對啊。”


    竟然有這樣的巧合,在場的人都為之一笑。


    “那麽……”江源將手中的籃子往上一提,放在一邊的櫃子上,對蔓子說,“這麽晚了我就先不打擾,祝你早日康複,有任何問題可以打我的電話。”


    蔓子點頭微笑,不再使勁盯著他瞧。


    江源迴去了。


    姚琳再次拿起那張名片,正反都看了看,嘴裏說道:“律師?以後或許會有用得到的地方,先收了再說。”


    蔓子執起白子,露露執黑子。


    她落下一子,說:“如果可以,還是離這些人遠一點的好。”


    姚琳不明白:“你受被迫害妄想症了,這職業多麽正義,怎麽就要避開了。”


    “有正就有邪,你想跟他打交道的都會是哪些人?”


    姚琳知道她心裏堵著件事,小聲道:“他是律師,不是警察,又不管那檔子事。”


    “你們在說什麽?”露露好奇地看著她們。


    “沒什麽。”蔓子指著棋盤中央,好心提醒,“這裏是死棋呦,你逃不掉了。”


    “啊……”露露反應過來,沮喪的想哭,不知道自己哪一步走錯了。


    蔓子給她演示了剛才的轉折點,小姑娘才似懂非懂地點點頭。


    露露媽媽坐在一邊,上下打量她們說:“你們是朋友啊。”


    姚琳點點頭。


    “那晚上也要留下來陪床嗎?”


    姚琳剛好打了個哈欠,蔓子催她:“趕緊迴去休息吧,我一個人沒事。”


    姚琳看著蔓子的腿,硬邦邦的垂在那兒,毫無生機。


    蔓子見她臉色猶豫,又朝她揮了揮手。


    姚琳這才說:“行,那你多注意腿,少走路,有什麽想要帶的盡管通知我。”


    蔓子和露露又玩了三輪圍棋才準備睡覺。


    睡前,她感覺眼睛又酸了起來,似乎還流出液體。


    夜晚,她的睡眠淺,總覺得不踏實,昏昏沉沉,突然之間就醒了。


    眼睛還未睜開,卻聽到耳邊有細微的動靜。


    她神經緊繃,謔地迅速睜開眼。


    床頭有昏暗的燈光,是為了方便病人半夜下床而設置的,一連好幾天,她都記得自己睡前關掉。


    等眼睛適應周圍的光線,她看見黑暗中有個人影抖了一抖,正好立在她床前,那人在她醒來的刹那往後退了一步。


    白天的那一幕瞬間衝進她腦子裏。


    “你幹什麽?”她盯著對方,沙啞的問。


    “我……我就看看……”


    顯然是找不到合適的理由,女人支支吾吾地不知道該怎麽說。


    蔓子抬起右手臂,手伸向她。


    “把手機給我。”


    女人顯然已經嚇壞了,又不會圓場,手機緊攥在手上,猶猶豫豫。


    “誰讓你這樣做的?”蔓子逼問。


    “我,我也不知道是誰……”女人轉頭看了看身後床上閉目沉睡的女兒,小聲招供,“白天我下樓的時候,碰見幾個男人,他們問我是不是跟你一個病房,我說是。”


    蔓子眯了眯眼睛,聽她繼續說:


    “然後他們讓我每天觀察你的動靜,隨時都要知道你在做什麽,和什麽人接觸……”


    “他們給了你什麽好處?”


    女人顫著聲說:“也沒有什麽,就是……露露住院的所有費用他們都幫忙解決。”


    “難怪。”蔓子冷笑一聲,手依舊抬著,這時又伸長了些。


    露露媽媽表情為難,“姑娘,我知道這樣對你不好,可是他們不像是惹得起的人,我現在已經跟你說了,再要是讓他們知道,這我們的住院費就……”


    “可你現在已經侵犯了我的*,我完全可以告你,好像先前那個律師的電話就在我手機裏……”


    “別別別……”露露媽媽慌了起來,壓低聲音重複,“我給你看,我給你看……”


    蔓子接過手機,費勁地靠了起來,借著微弱的光線,翻看手機裏的一條條短信。


    才一天時間,就已經向同一個號碼發出八條信息。


    裏麵包含她說過的一些話,吃過的食物,來探病的人,以及常做的一些事。


    發出去的號碼她不認識,並且目前還沒有迴信。


    她又翻到相冊,那裏有幾張她的側麵照,有一張幾乎逼近她的正麵,而自己卻渾然未知。


    她抬起頭盯著麵前的人,“你拍我做什麽?這也是他們的要求?”


    “是。姑娘,是不是你惹了什麽人?不過,他們讓我這樣做也不像是要害你。”


    她已然有些生氣,“你什麽都不知道,為了錢就這樣出賣別人,你覺得妥當嗎?”


    露露媽媽自知犯了錯,低頭為難:“那,那怎麽辦?”


    蔓子看著那串號碼,心緒難寧。


    過了一會兒,她將手機放到床頭邊沿,說:“你可以繼續向那些人匯報,但是必須給我看裏麵的信息,以及他們發來的內容。”


    露露媽媽有些難以置信,一下不知道怎麽說,“這個,你不介意了?”


    蔓子重新盯著她,“還有,那些照片全部刪掉,不準發出去。”


    對方唯諾:“哦,好的,我不會發出去的。”


    蔓子重新入睡,這迴依舊不怎麽安穩。


    第二天,她睜眼就想起這件事,心情不好,看著露露媽媽的眼神也有了防備之心。


    吃早飯的時候,對方拿了個剝好的水煮蛋過來。


    蔓子看了眼,沒有去接。


    露露喊她:“姐姐,你吃呀!”


    她終是接了過來,一口一口咬著。


    露露媽媽在她床邊坐了下來,許是對昨晚的事情感到抱歉,臉上流露著愧色。


    她邊歎氣邊避過女兒的視線輕聲說:“我們家裏條件不太好,這次露露腳傷,也沒有什麽保險,雖然對你們來說花的不多,可是也抵上我好幾個月的工資,她爺爺奶奶又不能來醫院,隻能讓我暫停工作來照顧,這樣一來家裏又少了個賺錢的人。昨天我是被錢鬼迷心竅了,希望你不要怪我。”


    蔓子咽下整個雞蛋,隻問:“你給我送吃的,也是他們交代的?”


    “這是他們額外給我的一筆錢,應該就是這個意思吧。”露露媽媽低頭想到什麽,“你知道他們是誰?”


    蔓子茫然地看著窗外,搖搖頭:“我也不知道。”


    露露媽媽咋舌:“那就奇怪了,該不會就是昨天那個人吧?他好像有點神神秘秘的。”


    蔓子煩躁起來,猛然感覺會有更多的問題撲麵而至。


    中午飯點,送排骨湯的小哥又來了。


    他熟門熟路地進來,手上拎著兩盒,分別放到兩張病床的櫃子上。


    “這迴不會錯了吧。”他似是很有信心地對蔓子說。


    蔓子驚訝地看著這些,顯然其中一份是帶給露露的,他問送餐的小哥:“那個人他訂了多久?”


    “至少一個星期吧。”小哥含糊地迴道。


    “一個星期?”她自言自語,“不膩也要吐了。”


    小哥聽到她的話,解釋道:“不會,以後隻有中午才有。”


    蔓子將枕頭下麵那張名片抽了出來,看了好久,又小心翼翼地放迴去。


    當打開那份香味撲鼻的湯料時,她的味覺被勾了起來,裏麵放了山藥枸杞和肉骨,最簡單的搭配,也是她一直以來最喜歡喝的湯。


    “味道不錯吧,看來你的這個律師是有心了。”


    蔓子喝了幾口,想到什麽,抬起頭來。


    她問:“你今天發短信啦?”


    “還沒,我看對方也沒迴我,我暫時先不發過去吧。”


    蔓子點點頭,正想著,房間內傳來手機進短信的聲音。


    兩個人同時抬頭,似在分辨來自於誰。


    很快,露露媽媽點開手機,看了一會兒,又看向蔓子。


    蔓子看她的表情,問:“上麵說什麽?”


    “就問怎麽沒有消息了。”


    “別理他們。”她氣怒地說。


    過了會,她又改變主意,“你把手機拿給我。”


    露露媽媽恭敬地將手機遞上。


    蔓子開始編輯迴信:她剛剛吃完午飯,還喝了一碗排骨湯,其餘時間都在睡覺。


    她還想補充點什麽,最後還是照著這條發了過去。


    沒過一分鍾,對方也迴了過來,“還是昨天那個男人送的?”


    蔓子做了深唿吸。


    她親自迴:是的。


    下午,外麵的雨勢已經停止,天氣有了轉晴現象。


    姚琳在上班時間抽空打了電話過來,開門見山:“那個號碼我找關係問了三個人,除了知道是北京的,號碼主人的信息一概不知。”


    蔓子咬著嘴唇:“我猜到了,肯定不會輕易就能查到的。”


    “還有件事情,我今天在電梯裏遇見幾個律師所裏的人,跟他們打聽了一下,確實有江源這個人,而且他在這裏工作已經有五年了。”


    “我不懷疑他,他跟那些人也沒有關係。”


    “那你打算怎麽辦?”姚琳比她更焦急,“那些人太恐怖了,竟然監視你,會不會就是那天追你的人,如果是的話,跟那個人肯定也脫不了關係。”


    她突然問:“姚琳,你覺得我做錯了嗎?”


    姚琳以為她在退縮,在電話裏堅決道:“沒有,你幹掉了那個人,隻是沒有考慮到他背後的勢力。不過現在看來,即使你不這樣做,以後受迫害的人也還是你。”


    蔓子坐在床上搖搖頭:“錯了,我一開始就錯了。”


    無法查證對方是什麽人,蔓子就這樣跟他們耗著,卻又整天提心吊膽,以為摔了全身進了醫院,就好比晦氣日子到了頭,沒想到依舊陰魂不散地延續著。


    又過了兩天,正好是國慶節。


    天氣已經趨於晴朗,風和日麗。


    姚琳難得有休息天,還是往醫院跑。


    她去借了一把輪椅,小心翼翼地扶著蔓子坐上去,推著她去樓下逛一圈,最後在一顆蔥鬱大樹下停留。


    姚琳坐在戶外椅上,陪她聊天:“整天悶在一個房間裏,心情都憋壞了吧。”


    蔓子閉上眼睛,靜靜地唿吸。


    “除了外麵空氣好點,其餘都一樣。”


    “裏麵有雙眼睛,總歸不自在啊。”


    蔓子睜開眼看她,“那怎麽就能肯定外麵沒有眼睛呢?”


    姚琳望了望周圍,不由發怵:“這太陰暗了。”


    蔓子自嘲道:“是不是我在人前呆久了,想法也變得黑暗多了?”


    姚琳試圖安慰她:“別想了,蔓子。那個人現在被關押著,就等著他把牢底坐穿吧。”


    “可是,我總有不詳的預感。”


    “什麽預感?”


    “昨天晚上我做夢,夢見他出來了,什麽事情也沒有發生,還來醫院看我。”


    “……”


    姚琳低頭沉默良久,最後拍拍蔓子的肩膀,說:“不可能,現在是法治社會。就算他周嶼正背後有多大的勢力,他能簡單地拍拍屁股就走人?這太扯了。”


    “並不是沒有這個可能。”蔓子握住她的手,似乎是想給自己一點安慰,“姚琳,其實我對他一點都不了解。”


    姚琳皺起眉頭,同時憂慮起來。


    “在聊什麽呢?”背後傳來一個男聲。


    蔓子和姚琳同時迴頭,隻見江源一身休閑打扮,左手插著褲袋,慢慢踱步過來。


    他的臉上掛著從容的笑,這迴沒戴眼鏡。


    蔓子用右手遮在額前,想擋住迎麵投過來的光線,其實並不那麽刺眼,這隻是她的習慣性動作,而那個男人在前麵站定,身上背後灑滿了陽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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