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跋濬輕輕笑道:“九皇叔,沒想到你居然是……”


    他話鋒一轉,又說:“你知道,我找到霽月時,她是怎樣的嗎?雙手皆被麻繩綁著,雙頰高腫,”拓跋濬低頭去看霽月:“是被人掌毆多次所致,還有指甲深掐的血痕。連敷了數塊冰塊又塗了消腫的藥膏。”拓跋濬伸手輕輕地滑過霽月下巴,又指著她的左肩處,此刻那塊傷口裸露在外,拓跋濬道:“這傷,是匕首所刺,更為狠毒的是,匕首上淬了花溪草之毒。太醫說,此毒一旦接觸傷口,血液無法凝結,會一直流……直至流光。”


    拓跋濬的聲音散發著冷意,他所敘述的事情更是陰冷致人心內發毛。


    “不僅如此,”拓跋濬抬眼,目光定定地望向拓跋翰,一字一頓道:“若是直接中毒,人死得倒也快。而那人對霽月所做的,是會讓她看著自己的血,一點一點流盡,如淩遲般折磨至死。九皇叔,你說此人手段如何?”


    拓跋翰臉色沉重,他避開拓跋濬的視線又看了看霽月。


    霽月在拓跋翰麵前,從來都是嬌俏可人的笑顏如畫,也會倔強堅韌地跟他爭辯。何時是這樣傷痕累累,毫無生氣?


    哪怕她起來皺眉不開心,或者責怪自己幾句,甚至氣得扭頭不說話,都能讓拓跋翰心裏好受些。


    他想過找到霽月時,她可能會受傷,可能會沒吃好,沒睡好,可能會埋怨他來遲了,都沒想過她會被折磨成這副模樣。


    “是皇後的人嗎?還是……”


    “皇後還不至於如此愚蠢,霽月怎麽說都是左昭儀宮內的人。既愚蠢又陰毒至此,仗著皇後撐腰,毫無忌憚,除了赫連大小姐,還有誰?”


    赫連琉……赫連琉……


    你百般驕縱,我皆可以忍讓,沒想到,你居然對霽月下此毒手!


    “許是鎮國將軍府的大小姐,在皇叔那兒碰了釘子,就把火撒到了霽月身上。我就不明白了,霽月招她惹她了?何至於此?皇叔,你……”


    拓跋濬沒有再問下去。


    拓跋翰的腦中忽然閃現了自己對赫連琉說的話:“你若非要個理由的話,那你就當本王心有所屬吧。”


    難道是因為這句話?


    竟因為這句話,她就起了殺心?!


    “皇叔,若你無法護得霽月姑娘周全,反而會陷她落得如此地步,我想……”


    拓跋濬話還未說完,拓跋翰抬手製止他,沉聲道:“此事你別管,我自會為她討個公道。”


    “我不管?人是我救來的。”


    拓跋翰卻沒再答話,隻深深望了霽月,繼而轉身離去,也沒再跟拓跋濬辭別。


    拓跋濬看著他的身影,長而密的黑色睫毛投下一層淡淡的陰影,他的眼神隱藏其後,捉摸不透。


    “殿下,”竹隱在他身後輕聲道:“平王爺策馬往鎮國將軍府去了。”


    “你去跟著。”


    “是。”


    待竹隱消失,拓跋濬又喚人道:“把這盆紗布扔了,再請名醫過來上藥。”


    鎮國將軍府門口矗立著威武的鎮宅石獅。守門的侍衛被日頭照得有些乏了,禁不住打了幾個哈欠。再一睜眼,隻聽得馬蹄聲響,一人翻身下馬,一陣風般的闖入王府。


    “站住!何人膽敢擅闖鎮國將軍府邸?”侍衛舉長矛相交攔截。


    那人立住,迴頭瞥了一眼侍衛,道:“看看清楚,是本王要進去。”


    “王爺?”侍衛吃了一驚,忙上下打量,看年齡,應當是最小的平王爺。隻是這平王爺拓跋翰極少與鎮國將軍府往來,今日怎麽來了就要硬闖?


    “是平王爺嗎?奴才有眼不識泰山,衝撞了王爺。王爺先稍等,待奴才速速迴報了將軍,將軍定會親自出門迎接。”


    “不用。我不找赫連將軍。你們大小姐這府嗎?”


    “在,在。待奴才傳……”


    “不用傳。速找人領我進去。”


    “這……”


    “怎麽?”拓跋翰皺緊眉頭,不耐煩道:“對本王不放心?”


    “不是不是。奴才……”


    拓跋翰卻不再與他廢話,推開長矛,急步走入鎮國將軍府,拉過一個小廝,命令道:“帶路!去找赫連大小姐!”


    小廝哪兒敢不聽,隻能走前麵帶路。


    赫連琉住的西廂房裝飾華貴,梳妝銅鏡都是鍍金框起來的。赫連琉是赫連府的嫡長女,受寵頗深,生性又驕縱,喜愛華美豔麗之物。每每家族賞賜眾姊妹的珍寶珠玉,庶房妹妹都是等赫連琉先挑過,剩下的再分拿。從小到大,她皆是備受關照。向來是人人讓她,她是從未有過愛而不得之物的。後來,隨著年齡見長,赫連琉出落得亭亭玉立,更是被眾人追捧著。因著顯赫的身世背景,赫連琉也是京城中出了名的大小姐,想攀附之人數不勝數。


    而拓跋翰,卻對她不以為然。


    明知道許配之人是她,竟然堅決拒絕皇後賜婚,這簡直是對她的莫大羞辱!


    若說她當真會覺得平王爺會看上霽月那個低賤的奴婢,那也不會。她相信以平王爺驕傲的心性,必定眼高於頂。隻是一向看不慣霽月那副故作聰明的樣子,雖然每次在宮內見到赫連琉時都是恭恭敬敬地行禮,然而卻隻是表麵功夫。居然還仗著左昭儀娘娘看重她,幾次三番地前往平王府,不知道埋著什麽心思呢。這種地位卑微的人,越是會不擇手段地往上爬。想跟她赫連琉爭搶什麽東西,就霽月也配?


    拓跋翰闖進來時,赫連琉正與庶房妹妹小聚。說是小聚,倒像是赫連琉享受奉承的時刻。


    “長姐,聽說前陣子皇後娘娘賞了你紅玉珊瑚鏈子,我們姊妹還未曾見過,不如拿出來給大家欣賞一下?”赫連府三小姐赫連瑩道。


    “還不是皇後娘娘心裏喜歡長姐,時不時賞些名貴珠寶。”四小姐赫連珍接話道:“長姐拿給我們開開眼界吧。”


    “也沒什麽名貴不名貴,皇後娘娘記掛著我,送什麽,都是好的。”赫連琉笑了笑,對身邊搖扇的侍女道:“去取過來,給妹妹們瞧瞧。”


    眾人皆附和:“是呀是呀,最難得可貴的便是皇後娘娘的厚愛了。”


    赫連瑩為討嫡長姐歡心,忙說:“我可是聽長輩們說過,以前有個算命的,算出咱們赫連家拔尖兒的女子能入皇室,先前出了皇後娘娘,那以後,可不就是長姐了呢。”


    “我也記得真有這麽一說。說早年姑母還沒及笄時,那算命的就瞧出姑母有大富大貴之相,說是……”赫連珍轉著眼珠,想了想道:“說是鳳凰之命相!當時祖母還不信呢,誰知道數年後姑母便入宮,先皇後一病逝,姑母不久升為皇後,母儀天下,可不就是鳳凰之命嗎?以後啊,長姐必定也會如此。”


    赫連琉嘴上說著:“這算命之言豈可當真?再說,我當年還未在人世呢。”臉上卻是遮掩不住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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