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裏,眾人均露出恍然神色。


    王大狠狠拍了一下大腿,“原來蘭妃是被冤枉的!她被那婢女陷害了!”


    “事實如何,已不得知曉。但是自從這位貪狼王妃上位之後,我大夏朝開始倒黴倒是真的。你們可曾聽說十幾年前荊州鎮南將軍府的慘案?”


    陵洵聽嶽清提到貪狼王妃,立時想到漆器村的惠娘,已經是心思飄遠,然而此時又驀地聽見“鎮南將軍府”幾個字,不禁身體發僵,怔怔向嶽清看去。


    在場知道內情的,唯有鍾離山,阮吉和王大三人,這時也不經意往陵洵這邊看了一眼。


    “鎮南將軍誰能不知道?那可是大夏朝的國柱啊!”


    “隻是可惜昏君無道,自毀長城,聽信那奸宦的讒言,讓陵將軍白白蒙冤,一家老小盡數被害!若是陵將軍在,大夏朝哪會到今日這步田地!”在場一個山匪曾經荊州人,因鎮南將軍死後,荊州大亂,實在是活不下去才逃出來,到清平山落草為寇,因而他對鎮南將軍的感情比平常人更深厚,說到激動處,竟是熱淚盈眶。


    “灰貓頭,你們荊州人是不是都對鎮南將軍情深義重啊,看把你給激動的!”


    那被稱為灰貓頭的漢子用手背抹了抹眼睛,甕聲道:“我們荊州百姓就沒有不尊崇鎮南將軍的。隻要鎮南將軍發話,荊州子民都願意為他赴湯蹈火!”


    嶽清搖頭歎氣,“你們隻知道效忠陵將軍,殊不知,就是這份‘赴湯蹈火’,才讓靈帝忌憚將軍,終究給將軍招來殺身之禍。”


    這時有年紀稍微小一點的山匪問:“鎮南將軍出事的時候我還不經事,隻知道是牽扯到謀反之類的事,到底因為什麽朝廷要殺將軍一家啊!聽說將軍夫人還是武陽公主呢,那可是皇帝的親閨女!”


    “這個我知道。”另一山匪道,“是中常侍秦超汙蔑鎮南將軍私藏陣法師,與貪狼國勾結意圖謀反。”


    嶽清點頭,“不錯,當年秦超還有鎮南將軍與貪狼王廷的互通信件。”


    “這不可能!陵將軍怎麽會勾結貪狼人!”灰貓頭大聲道。


    嶽清道:“信件可以造假,可是堂堂一國王廷的密信,也不是那秦超說造得便造得的。你們猜,在這其中推波助瀾的是誰?”


    有反應快的立刻說:“不會是那個什麽貪狼王妃吧!”


    嶽清笑而不語,顯然是默認。


    “我的個娘,這哪裏是送過去一個和親公主!簡直是禍國殃民的妖婦!”眾山匪聽得咂舌。


    嶽清卻搖頭道:“那位貪狼國的王妃娘娘可不是妖婦,恰恰相反,自從她遠嫁,對外拉攏西域諸國,對內鼓勵陣術普及,親自收攏民間陣法典籍,編纂修訂,又大範圍啟用陣法師人才,卻不倚仗陣法師攻城略地,而是以陣術休養生息,才短短十幾年功夫,貪狼國人口翻了一倍,國土也向四方拓展萬裏,貪狼王廷整肅一新。若不是鎮南將軍出事之後,貪狼王妃忽然瘋癲,如今的貪狼國還不知道會是怎樣的光景。”


    “貪狼王妃瘋了?可知道是為何?”這次發問的是陵洵。


    “不知道,這恐怕是貪狼國的王廷隱秘,我等外人是沒辦法知道了。”


    這一場因賞鳥而來的聚會,最終以貪狼王妃的傳說結束。


    眾山匪陸續散去,陵洵也要起身離開,卻發現穆九沒有要走的意思,似乎有話要與嶽清單獨說,於是便在門口等他。


    而此時鍾離山和王大阮吉也駐足在不遠處,他們本是想要等陵洵出來,找個機會和他說話,可是等了半天,卻見他隻立在門口,便隻好繼續往主寨走。


    王大刻意將平時的大嗓門壓低,對鍾離山道:“大當家的,你說風兄弟他當真是將軍和公主的後代?”


    鍾離山瞥了王大一眼,“你說呢?”


    王大不知道怎麽就惹到了鍾離山,看他好像不太高興,一腦門霧水。


    阮吉實在看不過眼,隻好幫王大解圍,“這種問題你也問,當時風爺和我們交代這事時是怎麽個情況,你難道忘了?他可是以為自己必死,才將象征身份的玉佩交給大當家的,讓他轉給小公子。那種危急時刻,怎麽可能還顧得上扯謊?更何況這可是攸關生死的大秘密,不到萬不得已肯定不會告訴旁人。”


    其實阮吉還有些話沒有點出來,那就是王大如果敢懷疑陵洵的身份,意味著連他們夫人的身份也懷疑上了,大當家的怎麽可能高興?說句不好聽的,鍾離山隻是匪窩裏出身,鍾離甘也隻是土匪的孩子,但若沾上武陽公主與鎮南將軍的血脈,可就意義非凡了。


    王大聽阮吉說完,不禁為自己的懷疑感到羞愧,忙指天為誓道:“是我錯了,對不住風兄弟。我王大在此起誓,永遠不會將這個秘密泄露出去,否則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阮吉看著王大那憨頭憨腦的模樣,又好氣又好笑,著實沒了脾氣。


    鍾離山也忍不了左膀右臂有這樣腦子轉不過來的人,無奈道:“你亂起誓什麽,如今大夏已倒,就算風兄弟的身份暴露,別人又能拿他如何?”說到此處,鍾離山忽然沉默,半晌才緩緩歎了口氣,道:“等到所有人都知道風兄弟的身份,也就是他要離開我們的時候了。”


    嶽清見所有人都已陸續離開,唯獨穆九還留在原位,非但沒有意外好奇,反而像是早有預料。


    “不知道穆先生在此逗留,是否有話要與嶽某說?”


    “有話。”穆九起身,向嶽清微微一禮,神色淡淡,完全看不出有什麽情緒。


    嶽清眯起眼,極力想要從穆九冷靜從容的表象下窺見什麽,語氣卻極為客氣,“哦?有什麽話?在下洗耳恭聽。”


    穆九抬起眼,沒有溫度的目光在嶽清麵上一掃,便又斂眸,對他行了一禮,“穆九要謝過嶽掌櫃。”


    嶽清在穆九方才看自己的那一瞬,感覺渾身被冷水浸過,分明感覺到一絲危險的氣息,然而當他迴過神,卻見麵前的男子正向自己行禮。饒是走南闖北,早已擅長隨機應變的嶽清,此時也不禁有些發蒙,不知道穆九這葫蘆裏賣的什麽藥。


    “謝,謝什麽?”


    穆九似是沒有看出嶽清的無力招架,依舊用不鹹不淡的語氣道:“我來清平山之後,一直想推行陣術,創辦陣法書院,挑選陣法人才。然而人們畏懼陣法的心理已延續數百年,一朝一夕很難改變,因此諸項工程進展不順利。今日嶽掌櫃以那白色八哥做引,又將貪狼王妃之事告知,想必已有不少人意識到陣術推廣的益處,如此一來,穆某即將做的很多事阻力都會大大減少,又怎能不表示感謝?”


    “是麽。”嶽清強笑,“那麽我這也算是無心插柳了,穆先生不必客氣。”


    穆九又行了一禮,便告辭離開。


    嶽清注視著穆九離去的背影,尤其是在看到他出門之後,與等在門口的陵洵又結伴而走,臉色漸漸變得難看。


    嶽清本是荊州人,叔父輩曾有人與鎮南將軍府關係匪淺,因而鎮南將軍出事,他們家也跟著受了不少牽連,嶽清的生活從此發生巨變。也正因為此,他對鎮南將軍的事格外關心,在錦繡樓做掌櫃之後,也曾利用便利暗中調查過那些往事,才知道原來鎮南將軍被陷害謀反,在這背後居然有貪狼國的主導。


    他循著線索查到貪狼王妃身上,卻發現了一件令他十分震驚的事。那就是貪狼王妃曾秘密培養了一批陣法師高手,改名換姓深入中原。


    這個突然出現在陵洵身邊的穆九,在嶽清看來就極為可疑。


    首先他聲稱自己是穆寅之子,卻在穆寅死後失蹤了十幾年。再者,他陣術水平深不可測,想想看,中原封禁陣術多年,就算他有卓絕天資,又去哪裏習得這一身術法?最為可疑的一點,就是第一次見他時,那白色八哥對他顯露的親昵。


    種種跡象都表明穆九與貪狼國有脫不開的關係,因此嶽清今日才想到這個方法,就是為了觀察穆九在他提到貪狼國諸事時,會不會有什麽反應,哪怕流露出一些蛛絲馬跡。


    然而嶽清還是低估了他,即便他善於通過捕捉細小動作而揣摩人心理,也沒有看出他有任何不妥。


    這個人到底是誰?他接近陵洵究竟有什麽目的?


    嶽清看著自家老板對此人毫不設防的親昵,儼然已經色迷心竅,上火得嘴都要起泡。


    “主公,您還沒有走?”穆九出來時,見陵洵正蹲在樹根旁,用小木棍撥弄著什麽。


    “啊,你和明軒說完話了?”陵洵拍拍手站起來,一窩螞蟻總算逃出生天。


    “主公怎麽不問我與嶽掌櫃說了什麽?”穆九問。


    陵洵低頭想了想,唇角輕勾,連帶著眼睛也彎起來,“我猜你是謝他。”


    穆九看著陵洵愣了一下,也不知道是覺得意外,還是單純因為那雙隱含戲謔笑意的眼睛太過好看,以致和那樹葉縫隙間跳動的陽光一樣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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