貝勒順著連霍高速開往柳格高速,穿過了鎖陽城鎮。


    冰川沒有周思忖的人,他能想到的暫時避過危機的地方隻有這裏,畢竟這裏在地勢上占很大優勢。其實他也問過自己,隻要他肯想,明明還有更好的選擇,為什麽要來冰川?他問過之後就放棄了迴答,他覺得他的答案一定很荒唐,很離譜。


    貝勒在路上提前跟他安置在肅北的兄弟打過招唿,從而順利的進入了冰川地帶。越過中科院,他提著槍下了車,計算了一下周思忖的人在蒙古包大概要耽擱多久,然後走到他之前連著抽了一個小時煙的地方,站定待了會兒。


    當時麻又西就在他身後,他能感覺的到她一直在看著他。


    淩晨三點,周思忖的人到了,比他預計的要早一些,也比他預計的多了幾條德牧……沒有小看他們是對的,照這個情形下去,他們很快就能找到他。


    貝勒躲在東北山脊中部的冰坡,碎石頭和碎冰塊形成一個天然的站台,正前方是一條巨大的裂縫,正好把站台與冰川的可視部分隔離開來,裂縫之間也隻能容一人進出,用來藏身再好不過。右側有一條60度的假頂,有許多攀登痕跡,說明經常有登山愛好者從這裏起挑戰冰川,也說明這裏很容易被發現,但隻要躲在裂縫後邊,就能不動聲色的解決掉試圖穿過這裏的人。


    與此同時,麻又西也已經到了冰川腳下,她把竇莊給她的定位儀從身上拿了下來,這玩意兒到了冰川一點信號都沒有了,所以隻能靠她自己去找貝勒了。


    下了車,她緊了緊褲腰帶,大唿一口氣緩緩走向蒙古包。


    照理說,這麽晚了,當地人都該睡了,可為什麽這麽一大片住戶都開著燈?


    心裏多了疑惑,也多了謹慎,她腳步輕了一些,摸著氈牆朝門靠近,直到她透過門簾看到被狙擊手按在地上的一個小女孩和一個婦女,眉頭皺了起來。


    蒙古包內很安靜,小女孩和婦女噤若寒蟬的蹲在地上,碩大的機槍架在她們的脖子上,拎著機槍的兩個人一身防彈裝備,不發一言。


    麻又西的腦袋在短時間內想出來無數種方法,但又都被無數種‘可是’給k.o.了。硬拚她肯定不行,但智取的話這種情況下該怎麽智取?就在她感覺自己腦袋快要爆炸的時候,一個念頭悠哉悠哉的飄了出來,她勾了勾唇角,轉身順著蒙古包一個一個的找過去,然後進了一個沒有狙擊手把守的。


    進門之後她首先捂住主人的嘴,防止她驚叫出聲,然後從桌上拿了張紙,寫了幾個字‘我不是壞人,不要聲張,幫我找身女人的衣服,我幫你們把他們引走。’


    兩個女主人對視了一眼,然後就給她找衣服去了。


    麻又西摸著主人拿來的毛線裙,一種異樣的感受從心底騰起,有多久,她沒穿過女人的衣服了?


    她沒用太長時間慨歎,把衣服換好之後,又問主人借了點化妝品。說是化妝品,其實就是一盒胭脂膏,她一膏三用的為嘴唇,上眼瞼,蘋果肌上了色,然後攏了攏一頭將將戳到脖頸的短發,最後看向鏡中的自己,嗯,就這樣。


    兩位主人家目睹了麻又西的整個變裝過程,看著她從一個不男不女的人變成現在叫人挪不開眼的美女,雙雙驚掉了下巴,感慨這樣一件普普通通的毛線長裙被她一穿,竟與電視上那些明星不相上下。


    麻又西沒再給他們多看兩眼的機會,提著一隻水壺出了門。


    她走進有一對母女的蒙古包,一如所想,一進門就被機槍對準了,她笑的很甜,提了提手裏的水壺,說:“兩個哥哥渴了吧?天冷,喝點水吧。”


    兩個狙擊手均不說話,隻是拿槍口對著她。


    麻又西笑容一直保持著,除了笑還有媚眼兒,拋完她就在想,換身之後的處女媚眼兒本來想好好保存,結果就這麽給用了。心裏惋惜著,嘴角的笑容卻繼續著,媚眼兒也滿天飛著。


    “哥哥,老這麽舉著槍,不累嗎?”麻又西說話的同時小幅度的挪了挪左腳,發現對方沒有握槍逼近她,大了膽子,直接走向桌前,蹲下來,倒了兩碗熱水,轉身遞給兩人,“冷,喝點吧。”


    兩個狙擊手相視兩眼,然後接了過來,拿試毒紙試了試,確保沒毒之後送到了嘴邊。


    麻又西在碗口湊近他們雙唇那刻似風而入般靠近,雙手攥住槍身往下壓,撐地倒立身體,岔開雙腿旋轉橫掃向兩人頭部,然後迅速起身,在他們反應過來之前雙手抵上氈牆,收腿蓄力,用力蹬出。


    兩人受力踉蹌了兩步,之後便收起滿心的莫名其妙,一人重心向前,高抬左腿向裏合,朝麻又西出腿;一人內曲左臂,叫拳眼與鼻尖平行後向麻又西出拳。


    麻又西見他們似乎是忘記了自己手裏的槍,心上一喜,在他們的拳腳就要落在自己身上時用力一推氈牆,整個人貼著地麵從兩人中間滑過,靠近他們時手法絕妙的奪走了他們的機槍,然後起身站定,轉身拿槍口對準他們。


    兩個狙擊手舉起手來。


    麻又西拿機槍比著他們的同時把已經被嚇傻的母女二人扶了起來,在後邊那群狙擊手有所察覺之前麻利兒的出了蒙古包,然後開車朝冰川駛去。


    另一頭,正在冰川受凍多時的貝勒終於被他們找到了,就在他大展身手的逐個撂倒之後,聽到他們的對講器裏傳來‘山腳有情況’這幾個字,他下意識想到的就是麻又西。


    麻又西來了?


    正琢磨著,又有人從裂縫外走了進來,他側身對人,上半身右轉的同時微抬左臂,左拳虛晃攻擊其中盤,右臂內旋向前,以弧形出力至拳麵,擺拳直擊頭部,輕鬆放倒。


    縫隙外的聲音漸漸淡去,貝勒猜測應該是下山了一部分,他從裂縫出來,正好與一個漂移之後把車橫過來的麻又西對上眼,除了她之外,車上還有一對母女。


    “上車!”


    貝勒沒耽擱,迅速上了車,然後這輛依舊是偷得周思忖的車就槍林彈雨中一路漂移著朝前開去。


    一直到車行不上去的地方,麻又西停了下來,轉過身看著這對母女:“會開車嗎?”


    母親哆哆嗦嗦的點著頭。


    “把車開下山吧。”


    “那些人……”


    “他們找的人是我們,不會對你們怎麽樣的,你們盡管放心。”麻又西又說。


    “可是……前邊沒有路了……”


    麻又西透過擋風玻璃看向前方,說:“沒關係,我有貝勒。”


    母親沒聽懂,皺起了眉。


    麻又西當然不會跟她解釋這句話的意思,她綁上冰爪下了車。


    貝勒也跟她下了車,全程沒有指責沒有罵,沒說一句話,也沒露出任何出了淡漠以外的神情,包括看到麻又西一身女裝、一臉桃紅和聽到她那句‘我有貝勒’的時候,都沒有任何反應。


    母女見他們堅持,沒再說什麽,開車下了山。


    一直往前的麻又西沒走兩步就摔倒了,不是她體力不夠了,是她高反嚴重,沒有提前吃過防高反的藥,她可能會死在上邊,那為什麽還要上來?


    為什麽?她一清二楚。


    貝勒就看著麻又西摔倒在冰麵上,也不扶。


    “你不管我嗎?”麻又西迴頭看他。


    他雙手插兜,明明浮腫的棉衣被他一穿卻格外的有氣質,這個看臉的世界裏,連件棉服都在帥哥的麵前溫順的像隻小綿羊,隻聽他說:“誰讓你來的。”


    “你。”


    貝勒沒再說話,他竟然懂了她這句抽象的話的意思。


    “山下人不少,加上剛才對上你的那六七個,少說也有三十,我們寡不敵眾,不能硬碰硬。那對母女告訴我冰川隻有這一條路,下去是沒戲了,所以我把車開了上來。”麻又西解釋她往上走的原因。


    “那現在呢?”


    麻又西換了個姿勢,直接盤腿坐下,說:“我在素的房間找到了證明她和周思忖關係的證據,已經讓竇莊拿著去找證人了,有這兩項,周思忖也會因嫌疑人的身份被軍情局控製起來,我上山前竇莊告訴我,最晚到天亮。也就是說,最晚天亮時候,他的狙擊手就撤了。”說到這兒,她又補充了一句:“對了,我下午聽到了貝勒和霍筱恬的對話,他們準備在馬闖劫囚成功時對他們出手,把素搶迴來,也準備將你和馬闖一網打盡,然後獨吞‘半圓計劃’。”


    貝勒聽完她的話表情一如之前,未起一絲波瀾。


    “你就沒有什麽要說的嗎?”麻又西對他這個始終不言的態度很不滿意。


    “說什麽?”


    “表揚我,然後說說接下來該怎麽辦。”


    “表揚你?你把對我來說還算輕鬆的局麵變得困難,把我一直維持著的主動變成被動,把我幾度救下來的命就這麽糟蹋,我還要表揚你?”貝勒說話了,還說了不少。


    麻又西好像是第二次聽到貝勒驚訝口吻的‘我還要表揚你?’這句話,看來在他心裏,她一直都在闖禍,可為什麽在她看來,她卻是一直在立功呢?


    她不想跟貝勒吵,也不想惹他生氣,考慮到確實是自己不顧這條被他救過數次的命非要跑過來,就手撐著冰麵站起了身,走向他,說:“我太擔心你了,我怕你對上他們可能沒那麽有把握。”


    “我在你眼裏就那麽點本事嗎?”


    “當然不是!我本來還沒那麽擔心,是聽竇莊說你的定位在冰川一帶才……”麻又西話沒說完,頓了頓,問他:“你為什麽要來冰川?明明有更好的地方……”


    為什麽?不久前貝勒已經問過自己一遍了,他都沒迴答自己,又怎麽會迴答麻又西,所以他說:“對我來說,在這裏和在別的地方,並沒有什麽區別。”


    所以還是她麻又西多管閑事了。她抿抿唇低下了頭,突然覺得自己的這一通擔心好生吃飽了撐的,人家根本就不領情,還嫌你麻煩。


    她往邊上走了走,就地坐了下來,又說:“德牧是那對母女的,有那對母女的暗中控製,它們是不會帶狙擊手找到我們的,我們隻要等到天亮就好了。”


    貝勒偏頭看向麻又西,在一塵不染的皚皚白雪中,她著一身紅色長裙靜坐著,被月光映的輪廓清晰。風不時挑逗她的短發,她偶爾伸出凍紅的一雙手將淩亂在鬢前的發絲別到耳後,美得不可方物。


    他靠在一塊巨大的鵝卵石身上,想抽根煙,結果沒在身上摸到,想是掉進了裂縫裏。


    “在找煙嗎?”麻又西說話的同時打著了打火機,一小束火苗從她掌心裏竄出來。


    貝勒朝她走過去,在她身側坐下,“哪來的?”


    “買的。”


    “你會嗎?”


    “不會,所以給你吧。”


    麻又西把煙連同打火機一齊扔給了貝勒。


    貝勒低頭看了眼,是自己常抽的那個牌子,他沒再說話,默默點燃了一根。


    抽完一根,他挪了挪身子,把麻又西的腦袋按在了腿上,半個身子借給她靠著。


    麻又西被貝勒突來的動作嚇了一跳,睜著大眼睛,磕磕巴巴的連話都說不清楚了:“你……你……”


    “明知道自己高反嚴重還上來,你是找死嗎?”貝勒說。


    麻又西心裏一暖,登時感覺胸悶氣短的狀態有所好轉。


    “即使你沒有找到證明素和周思忖關係的證據,我們也贏了。”貝勒又說。


    麻又西偏了偏頭,臉朝上的看著他:“怎麽說?”


    “隻要周思忖知道我還在他的掌控之中,他就會放心,隻要簡稚還在他身邊,就能拿下他。”


    麻又西吐出一截舌尖舔了舔下唇,她知道,簡稚是跟貝勒一樣的超人類,還有邸恩。


    邸恩……


    她翻了個身,一把環住貝勒的腰,說話的聲音順著腹部傳出來:“你知道為什麽我聽到邸恩不在的消息會那麽難過嗎?”


    “……”


    “不是我還愛他,是我再也沒辦法成為我自己了。”


    “……”


    “如果是以前,那無所謂,是誰又有什麽關係,但現在,身份對我很重要。”


    “……”


    “因為我喜歡你,貝勒。”


    貝勒眉頭一緊,唇瓣翕動,哈氣從嘴角冒出來。


    “所以我希望喜歡你的是我自己。”


    “你……”


    “這次迴來,我以為我是為了你們所做的事情,但上山那刻我才明白,我沒那麽偉大,我隻是為了你。”


    “你別說話了。”


    麻又西唿吸有些跟不上節奏了,喘氣的聲音一聲粗過一聲,她從他身上爬起來,大口吸著氣,“我是女的……我一直都是女的……”


    “我叫你別說話了!”貝勒已經感覺到麻又西身體的異樣了,在他腿上的時候就一直抖個不停,這會兒更是連句完整的話都說不清楚了。


    麻又西不理他這話,艱難的伸手掬起他的臉,對準他的嘴唇把自己的嘴唇貼了上去,吸了一大口氣,有煙草味道,有薄荷糖味道,還有滿足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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